我徘徊在回家的小路之上,因為那是我和江海定情的地方,那日我和他便是在這小路上結緣,他吻了我,我也打了他,想不到競是這一世孽緣的開始。倘若我早些知他心意,倘若我此次沒有回來,也不會生出這許多事端,是我的自私害了他。我想再見到江海,想再和他說句對不起,他救了我,而我卻負了他一世,誤了他一生。
我隻聽有人叫道:“方華。”才淡淡地回頭。
“你來了?我在此等你多日了。”
“方華,我要走了,特來與你告別。”
我聽得告別二字瞬間淚眼盈盈望著麵前的江海問道:“江海……我在這等了你好久,如今剛見,你又要去哪兒?”
“我……你若安好,我便安心。”江海並不回答我的問題。
“這是你留給我的鑰匙,以前我以為你是個多情公子,沾花惹草,總是追尋那得不到的東西,卻不知你競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今生負君情,來世報君恩。”我拿著手中的鑰匙淚眼婆娑地看著江海。
江海默默地搖搖頭。“聽你此話,我已欣慰。”
“你若走了,小蘑菇該怎麽辦?”
“有你和我哥,小蘑菇必無憂慮。”
“可是……可是……這麽小的孩子曲音已去,你若再走……你讓他一個人在這世上該如何生存?”
“他即已叫你媽媽,必與你有緣。”
“可是……江海,我連自己都照看不好,我感覺自己是個不祥之人,身邊的親人皆會因我而亡,如今我孑然一身,無牽無掛,父母離我而去,朋友因我而亡,愛人移情別戀,孩子慘遭橫禍,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為什麽要這麽卑微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又怎麽能照顧好小蘑菇?”
“方華,無論何時,都不要放棄自己,人生沒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數。有些失去,就是得到,它們都會以另一種方式歸來。”
我站在原地聽到江海的話,不覺落下淚來。這一世終究是緣份已盡,眼見江海轉身離去急道。
“江海……不要……你留下來,我什麽都答應你……”那一刻我隻想留住江海,彌補自己對他的誤解。
“方華,放下不好的,才會讓更好的進來。方華……忘了我……”
我感覺自己在夢裏見到了江海,又不似江海,隻聽到空中隱隱傳來江海的聲音:“方華……忘了我……”不覺落下淚來,忽然覺醒,便看見江山通紅通紅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我,方才感覺原來是大夢一場。
我隻覺得頭好沉,也不知這樣睡了多久,隻見江山坐在床邊,看見我醒來,高興得競然落下淚來,忙跑出去叫醫生。外麵林子瀾從門口進來,望著我:“醒來就好,醒來就好。我們都怕你醒不了。”
“我……睡了很久?”我奇怪地問,努力回想著之前的事情,隻記得看到江海一身是血地倒在自己的麵前,那時我紅了眼隻想和曲音同歸於盡,卻被江山倒吊在房頂上死命地拽著,之後便全然不知。不對,之後我便走進了一個虛無的夢境,我看到江海和我告別。那夢虛無飄渺,若有似無,我隻記得貌似江海那人的一個轉身,也許就意味著一輩子的錯過,這個喧鬧的城市裏,誰又在思念著誰,誰又是誰的永遠,煙火、流年、紅塵、滄桑、淺淺遇、淡淡忘,終有一天我才明白,誰是虛情假意,誰是真心相愛,誰會為你不顧一切……我看著林子瀾道:
“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醒之後,夢中如何,都已過去,你還
有哪裏不舒服?”林子瀾看著我。
我隻感覺那左肩和腿上生疼,別處到無甚大礙,便問:“我能出院嗎?”
“你這剛醒,就急著出院,舊傷剛好又添新傷,你這身上到處都是傷疤,看誰敢娶你。”林子瀾歎了口氣。
我掙紮著坐起來,林子瀾拿了個枕頭墊在我的身後,給我端了懷水,江山領著醫生進了病房,檢查了半天確定我並沒什麽大礙交待了半天和護士一同走了出去。
“江總裁,讓你操心了,如今我也無大礙,你也回去休息吧。”我看到江山的袖子上別著黑色的袖箍,知道一定是江海的事,想他這幾日估計也定是心力憔悴,眼睛都熬的通紅。
“你還要趕我走嗎?”江山瞪著通紅的眼睛聲音沙啞地說。
“如果……如果江總裁方便的話,能否告知江海的去處,我想去看看他。”那是以命換命,救了我的恩人,我必需向江海告個別。
江山站在床前沒有說話,我乞求地看著林子瀾說:“讓我去看看他吧,他為我做了那麽多事,和他告個別也是好的。”
江山和林子瀾都拗不過我,隻得陪著我去了江海的墓地,有的時候人真是可笑,生的時候長久分居,死後,江海和曲音到是葬在了一起,這次曲音也該瞑目了。回到醫院,江山的三叔宋總夫婦來看來了我後便和江山一起匆匆離開了醫院。高傑、娟子和詩妍堵在病房裏,說什麽也不放我走,我隻好拿出了江海留下的家裏鑰匙,讓他們回去打掃衛生,謊稱自己要回去住,三人這才歡天喜地跑了回去,我叮囑他們別把我住院的事告訴小姨,本就不是什麽大傷。
人都散去後,我堅決要求林子瀾陪我出了院,回到了春霽芳華。子瀾接了個電話,說有重要的案情,不能陪我了,我答應了子瀾好好養傷,傷一好就和他一起回深圳。
看著身邊的家人、朋友一個一個都各有了去處,我想也是該安排自己的時候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命犯孤煞,但是我怕因為我再失去任何一個親人。傍晚我慢慢收拾了行李,聽得院門外急促地敲門聲,卻是江山推門而進,一定是他回了醫院看到我不在,才氣急敗壞地出現在這,看到屋裏的行李箱,抓著我惡狠狠地問道:
“你還想不告而別嗎?這一次你又想躲到哪去?”我本想等上了飛機再發條短信給他,卻沒料他這麽快就識破了我的計劃,我低著頭不敢看他。
“我說過,不論你是方華還是甄臻這一次我再也不會放手。”我隻覺得自己突然被江山擁到牆邊,僵硬的身體筆直地被他壓在牆邊,唇間突然一陣溫熱,那熟悉的氣息樸麵而來,整個人,整個身體,整個嘴唇似乎都陷在了江山溫熱的身體和如火的烈吻中,一發不可收拾……
許久,我被江山抱起,還是那間臥室,還是那張纏綿緋側的雙人床,江山順著我的唇、我的脖子,我的肩膀,一直吻下去,吻遍了我身上的每一處傷痕。我想起曲音,想起她那滿是針眼的胳膊,想起她說,每想江海一次,便會多一個針眼;而我這一身傷疤,又何嚐不是思念江山的一道道傷口,不同的是她用興奮麻痹自我,而我用傷痛掩蓋自我,不同的方法卻都是同一種逃避。我緊緊地樓著江山的脖子,任他的吻瘋狂地落在我的唇上、身上、胸上……我這是瘋了嗎?躲了三年,藏了三年,隱瞞了三年,在離開那個對我曾經不忠的男人三年後,我競然如此輕易地再一次迷失在同一個人身上,好馬不吃回頭草,我想我一定是瘋了、癡了、傻了……
我躺在江山寬厚的
臂彎中,多想永遠這樣躲在他的嗬護裏,和他相擁著幸福而眠,可是我怕自己終會害了他……眼淚順著眼角落在他的手臂上,他摟過我,輕吻著我的額頭,“是我弄疼你了嗎?”
我搖了搖頭。
“餓嗎?”
我再搖了搖頭。我留戀這短暫的幸福,一分一秒也不想浪費。
“我餓了,想吃你包的餛飩了。”我想起就在前幾日江海還在這間屋子裏吃過我包的餛飩,可如今卻天人永隔,不禁又落了淚來。急忙從江山的懷中抽出身來說:“冰箱裏有餛飩我去下,隻是今天沒有雞湯了。”
“隻要是你做的,什麽我都愛吃。”
“如果是毒藥呢?”我看著江山故意將他的軍。
“隻要是你給我的,即使是毒藥又何妨?”江山看著我,拉著我的手不放。
“你就不怕被我毒死?”我無奈地衝他笑了笑。
“毒死也好過被你恨死、煎熬死,至少落個痛快。”
“呸、呸、呸。”我連呸了三下,這麽不吉利的話連想都不能想。我披上睡袍到一樓廚房下了一大碗餛飩,放上紫菜和江山喜歡的香菜,端到早就等在餐桌上的江山麵前。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他做餛飩了。
“魚肉餛飩,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再無第二個人能包出這個味道。”江山狼吞虎咽地吃著。
我靜靜地坐在一邊,等著江山問我,問我到底是方華還是甄臻,問我為什麽三年前會消失,為什麽會隱姓埋名,為什麽會東躲西藏避而不見,為什麽又會突然回來出現在山海,可江山風卷殘雲地吃完了餛飩,卻隻字未提。
“小蘑菇還好嗎?”這個可憐的孩子,那麽小就失去了雙親。
“移植很成功,如果注意治療和飲食,應該很快就可以康複。也會減少複發的機率甚至完全康複。”
“那就好。”我長長地舒了口氣。
“對不起,江海的事,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我想我應該見見江叔叔,向老人家道個歉,都是因為我,江海才……”我想起那個精神矍鑠的老人,三年前因為我,他的大兒子差點命喪黃泉;三年後還是因為我,二兒子撒手西去,也許我真的是一個不祥之人。
“江海的事,不是你的錯,他明白,不會怨你,適當的時候我會帶你見他。江海的公道我會替他討回來。”江山的眼中冒著憤怒的火花,我看著江山有些聽不太明白。
“嗯……時間也不早了……江總……你……我要休息了。”我看著江山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尷尬地提醒著他。
“你在下逐客令嗎?你忘了,這裏本來就是我的家。”江山嘴角又範起一絲淺笑。
“救命之恩,我……無以為報……江總裁……你有什麽要求,或者希望我如何報答你的救命之恩。”話一出口,便後悔自己為何在這個時候要說報恩的話,這分明就是別人瞌睡,你送枕頭。他不會以為我是想以身相許,借機挽留他吧?
“我想要的,不過是睡前有你,醒來吻你。”說完便抱起發呆的我上了樓。
我第一次希望這個夜晚沒有盡頭,我第一次希望我的餘生所有的夜晚都是這個夜晚。
我沒有江海那麽偉大,為了親情割舍了愛情,卻苦了四個人,誤了兩個人,我希望自己再一次離開之前,不留遺憾。自古太極陰陽都是頭尾相接,我能想到最美好的靈肉相融,就是和他一起顛倒黑白,忘卻時間,就讓我最後一次完完整整地忠於自己、忠於江山、忠於愛情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