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十四章悲傷是一條無法逆流的河(4)

明知水會流,沙會漏,可是在即將全部失去的關頭,誰會不本能地握緊拳頭?

我緊靠在師偉的胳膊上,雙手攀住他的肩頭,我泣不成聲,“不行,師偉,不行,你不能就這樣從我的生活裏再次離開。我苦苦等待了十幾年,才有了與你相處的機會,你不能這樣殘忍地棄我而去。”

師偉說:“這些話,放在我對杜宇的情感上,同樣適用。”他慢慢而堅決地推開我的身體,說:“喬北,你應該比任何人都了解我此刻的激動。你應該祝福我。”

我不顧一切地重新攀住他的脖頸,苦苦哀求:“師偉,師偉!”

師偉看著我,眼光裏有瞬間的憐惜,然後,他冷漠而堅定地、一根一根地掰開我用力到指節發白的手指,冷冷的聲音直刺我的耳膜:“喬北,那麽多年前我就告訴過你,你不能哭,因為,我不是一個會給你擦眼淚的人。”

在師偉力道十足的手下,我覺得指骨有即將斷裂的刺骨疼痛,可那不足以與我內心巨大的絕望相提並論。我痛哭失聲,“師偉,師偉!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嗬!”

毫無預兆地,師偉忽然捧住我的臉,孤狼一樣的眼睛狠狠地盯著我,他的話語裏充滿了無情的嘲諷,“不甘心?你有怎樣的不甘心?”他抓住我的手腕,高高地一揚,我單薄的身子就像颶風中的無助紙鳶,猛地撞在梳妝鏡前的桌子上。

沉悶的撞擊聲響起的同時,我覺得我的身子差點被堅硬的實木桌子撞成兩截,我眼冒金星,腦海裏昏天黑地,痛得叫不出聲音。

師偉又從後麵抓住我的肩膀,向後一甩,就把我的身體仰麵摔倒在尚未整理的**,不容我反應過來,他已經單膝跪壓在**,用手臂壓住我的身體,逼視著我,大吼著說:“隻是在遺憾我沒有占據你的身體,隻是在遺憾這一點是不是?那我成全你!”

我仰望上去,師偉的臉是扭曲的,帶著獸性的猙獰。他動作猛烈卻全無感**彩地用力撕扯著我的衣服,仿似我是巨獸爪下的草芥微塵。

我本能地反抗,在師偉喪失理智的瘋狂舉動下,顯得那樣微不足道。我驚聲尖叫著,躲閃著,哭喊著,有即將粉身碎骨的錯覺。

就在這時,門上猝然傳來一聲巨響,接著,門板猛地撞擊在牆壁上,發出了可怕的脆響。

師偉被一種外來的力道扯離我的身體,我來不及辨別發生了什麽,隻看見突然離我遠去的師偉的唇角有讓我不明所以、稍縱即逝的微笑。

是葛蕭。

在任何時候都帶著淡淡微笑、柔和目光的葛蕭,在任何時候都內心鎮定、儀態靜好的葛蕭。

是他,一腳踹開了賓館的門;是他,爆發出駭人的力量,把師偉扯開;是他,一把揪住師偉的領口,照著他的臉,狠狠地揮下一拳。

師偉踉蹌了幾步,脊背重重地撞在了牆壁上,他悶哼一聲,站穩了身體,擦了擦鼻下的血痕,冷靜地看著葛蕭,“葛蕭。”

葛蕭顯然是陷入了巨大的憤怒之中,他攥緊拳頭,臉上是血湧的紅,他擋在師偉和我之間,沒有說話。

師偉慢慢地走過來,走過葛蕭的身旁,他的手在葛蕭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後,他有力的手扯住我的肩膀,想把我從床的另一側扯過來。

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但已經在瞬間感受到了肩胛骨傳來的鉗製的疼痛,我痛得淚花四濺,叫出聲來。可看到葛蕭再次揪住師偉的領口並舉起了拳頭,我心痛無比,我條件反射般地大叫一聲:“不要!”葛蕭的動作僵住了。

師偉就任由著葛蕭那樣揪著,他的臉上帶著嘲弄的笑容,“葛蕭,是喬北自己願意的!你何必多事?”

葛蕭的拳頭,緩慢地放下。

師偉冷冷地推開葛蕭揪住他領口的手,托起我的下頜。他的手指幾乎捏碎我的頜骨,可他輕蔑的目光更刺痛我的心。我的淚水奔流而下,努力想擺脫他的手,可擺脫不了。師偉對葛蕭的在場置若罔聞,順勢吻上我的臉頰,吻痕看似密布火熱,言語猶自無情嘲諷,“你朝思暮想的,也不過就是一夕歡好。”

葛蕭如被挑釁的獅豹般憤怒,怒吼一聲,把師偉掀翻在一旁,按在牆上,拳頭就一次接一次地、狂風驟雨般地擊打在師偉的臉上,速度攜風帶電,力量雷霆萬鈞,以致那拳麵上很快鮮血淋漓,辨不清是師偉臉上的血,還是葛蕭拳上的血。

師偉好像就沒有想過要抵抗或還擊,他閉著眼睛,不掙紮也不躲避。

我顧不得身上的傷痛,顧不得衣衫不整,跳下床去,撲到他們兩個人中間,擋在師偉的身上,失聲慟哭,“不要打了……不要……”

葛蕭的手臂慢慢地放低。

葛蕭那雙黑亮的眼睛,心痛地看著我,“值得嗎?為了這樣一個殘忍自私的人,值得這樣看低自己嗎?”

值得嗎?

我拒絕去想,我流著淚側過臉去,去看臉上衣服上都染滿了鮮血的師偉。

舍不得。

“舍不得”,這是足以與“值得嗎”相抗衡的三個字。

我顫抖著去捂師偉眼角鮮血奔流的傷口,卻被師偉粗魯地推開了手。

葛蕭的聲音裏帶了試圖喚醒迷途羔羊的痛苦,他再次詰問:“值得嗎?”

一種莫名的怒火衝進我的腦海,我背護著師偉,對葛蕭叫喊著:“我值得不值得,關你什麽事情?你以為你是誰?天使還是上帝?”我知道淚水縱橫加上這樣的叫喊,是失去了我一貫的平靜與淡然的,可是,葛蕭都瘋了,我還清醒著幹嗎呢?

真的是沒料到我的哭喊,把葛蕭喊愣了,他定定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