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9章 番外亂世 38

江離雲擔心江齊天的狀況,實在沒心情在這裏與吳婉月多做糾纏。

揮了揮衣袖,江離雲便不耐煩的偏過頭去:“如果不是為了談條件,你會出賣江少卿?”

“可你別忘了,我是你的未婚妻,是我擔心你的安全讓靳梓汐入府,是我安排她在你身邊,你今天能站在這裏,我也有一半的功勞!”

“未婚妻?功勞?”聽到這番說辭,江離雲不禁冷笑,“未婚妻成為了我大嫂,功勞就是嫁給大哥之後不斷興風作浪,先是派人殺了五妹的心上人,又是派人追殺我妻子,如今更是下毒想要毒死三哥……你的功勞,難道就是想害得整個侯府家破人亡?”

“做大事者不拘小節!”

“想要不拘小節,以達目的的那個人是你!”

她不知道,原來有一天江離雲也會像這樣嘶吼著同她說話。

她也不知道,原來無論她怎麽辯解,在江離雲心裏,她都已經是一個罪無可赦的罪人!

“江離雲,你真是鬼迷心竅,別以為我不知道,那些事對你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隻是我想殺了靳梓汐!”清麗的眼眸中隻剩一抹淒涼,吳婉月苦苦冷笑,“因為一個靳梓汐,你跟她認識才多久,竟然把我們十幾年的交情都忘了?”

“當你殺了五妹的心上人的時候,在現場留下了屬於我的月牙標記時,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十幾年的交情?”

“如果我不那麽做,如何取得江少卿的信任!你當我跟著他好過嗎?你不知道他這個人表麵上道貌巍然,實際上禽獸不如!他每晚逼著我同他做那種事的時候,我都惡心得想吐!”

吳婉月的話根本就叫人分不清真假,盡管之前江離雲就已經想到吳婉月會做出這番說辭,就如同她曾經對靳梓汐說的那般迫不得已一樣。

即便日後吳婉月對旁人說這些話,江離雲也知道有些好事之徒是會聽信的,到時候說不定天下人都會以為他真的是靠女人才擁有的這大好河山!

“阿月,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夠明白,今日非我必須來見你,是母親和阿靳讓我來見你。也許你會認為天下悠悠之口,你這番說辭總有人會相信,到時候天下人皆會以為我江離雲當真如你所說的那般,利用女人奪得天下,再棄之如履……但堵住這悠悠之口最好的辦法,便是殺了你!”

說到此處,江離雲眼中便露出吳婉月從未見過的危險光芒,在晦暗的石房,他就像一隻隱忍的困獸,隨時都有可能對她發出致命一擊!

“若是三哥沒事,死,便是你最好的結局,若是三哥有事……我會讓你比死更痛苦!”

直到江離雲拂袖離去,吳婉月才自方才的驚嚇中緩緩回神。

她何曾想到有一天他會對她如此冷漠?

甚至出言說要了她的命?

驟然間,吳婉月渾身無力的跌坐在了牆角,身上的鐵鏈搖動得嘩啦嘩啦直響,身體,甚至依舊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隻是想拿回原本屬於我的東西而已,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她泣不成聲,眼中充滿了絕望,站在門外的梨月夫人也隻能無奈的長歎一聲,推門而入。

“阿月,若不是我一直生活在侯府的井底,我也不會想到你竟然會是這樣的女子。”

吳婉月猛然抬頭,未料梨月夫人會瞧見她最為狼狽的一麵,卻隻是狠狠抹了一把眼淚,狡辯道:“我有什麽錯?他那個時候裝瘋賣傻,你們都知道,卻隻有我不知道!我試探過他,可他依舊不肯告訴我!”

“他是為了保護你!”

“不,他根本就不是為了保護我,至始至終他都隻是把我當外人罷了。”吳婉月激動的說著,重新站了起來,“如果他真的為了保護我,我嫁給江少卿的時候他就會阻止!就算他迫不得已,也應該暗中提醒,可他什麽都沒做,眼睜睜的看著我跳入這個火坑,看著我一步步掉入江少卿的陷阱,而他呢,他做了什麽?何曾為我做過一星半點?”

“沒有嗎?當時侯爺根本不知道離雲是裝傻,問你要不要取消婚約或者推遲婚期,你當初是怎麽說的?”回想起往事,梨月夫人便覺一顆心絞痛,“那時候你口口聲聲說再等等看,不遠萬裏來看離雲,我還以為你是真心為他好,但也是你來的那天,江少卿同你說了一番話,夜黑風高,你們自以為沒人聽到,可我卻聽得一清二楚。他就隻問了你一句,是想當江家的四少夫人,還是想當未來的南湘皇後!就隻是這麽一句話,你回去後便改變了主意,嫁給了江少卿……阿月,你心中早有貪念,當初若不是因為你知道離雲攬月公子的身份,你怎會願意同他定親?若不是因為你知道江少卿想做皇帝,你又怎會央求你爹改變婚約,改嫁江少卿?”

當所有真相被拆穿,吳婉月臉色一片蒼白:“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我是真的愛他,真的……”

“真的?”梨月夫人不由苦笑,“你還要我說更多的事嗎?為了試探離雲是真瘋還是假瘋,你先是當眾和江少卿親熱,又是借刀殺人,這一樁樁、一件件,說出來你不嫌害臊,我都替你害臊!”

吳婉月捂住耳朵不願再聽,梨月夫人也不忍再說下去,將手上的食盒放下便離開了石房。

而另一邊,靳梓汐聽江離雲說吳婉月不願說出江少卿的下落,也沒有解藥時,白家的神醫也趕到了,替江齊天查探一番後,白家神醫也是束手無策。

“這種毒很奇怪,渾身上下,無孔不入,不止血液,骨髓,肌膚……無論是什麽地方,遲早都會被這種毒素所占據。哎,即便是白家的人,恐怕這次也幫不到這位公子,回天乏術啊。”

“可我不明白,西域魔教究竟是什麽來頭,為什麽他們的毒會這麽厲害?”

這次來的正是白如煙的父親,如今已是百歲高齡,因為修煉琦年華功的緣故,看起來依舊隻有四十歲左右的模樣,但勝在見多識廣,天下事沒有他不知道的。

白神醫道:“我記得是八十年前的時候,我剛剛離開道派,和妻子在尋找住處的時候,曾經遇到過一位抱著嬰孩想要去西域的女子。那時我妻子剛剛有孕,懷上如煙,與那位女子比較投緣,兩人多聊了幾句,便聽那女子說她去西域是為了尋找孩子的父親……”

靳梓汐反問:“孩子的父親被魔教的人擄走了嗎?”

“非也,非也。”白神醫緩緩擺手,“八十年前的魔教教主,正是那孩子的父親。”

這個消息無疑令靳梓汐震驚:“白前輩,您說憑借這八十年前的交情,有沒有辦法從魔教手中拿到解藥?”

“就算能拿到解藥,江公子也等不了了,哎,就算你有飛天遁地的本事,利用奇門遁甲之術找去西域,隻怕也不會知道魔教的下落究竟在何處,我勸你還是放棄吧。”

奇門遁甲之術這樣的法術靳梓汐本就是不會的,不過江離雲卻會。這時,江離雲不禁立即說道:“不如我去西域一趟,白前輩您再多說說有關魔教的事。”

“哎,你們……罷了罷了,既然你們非去不可,那我就趕緊告訴你們吧。”白神醫無奈的歎了口氣,“魔教隻是我們中原人士對他們的稱呼,實際上,這個門派叫幽冥神教,就是如同幽冥界的鬼魅的意思。就連他們的教徒也長得如同鬼魅般醜陋,所以他們總是穿著黑色的鬥篷,戴著黑色的麵紗和麵具,在夜裏活動,要找他們的行蹤,最好是在晚上。”

說到此處,白神醫便看了看外麵的天色:“現在快要天亮了,你如果立即趕去還來得及。”

“好,我即刻就走!”

說完這話,江離雲便立即轉身離去,靳梓汐卻叫住了他:“等等,你走之後,吳婉月能不能交給我處置?”

江離雲愣了愣,不明白靳梓汐這話是何意,更不知道靳梓汐打算對吳婉月做什麽。

當然,無論她對吳婉月做什麽都好,他都已經不在意,便回眸衝靳梓汐點了點頭:“好,你看著辦。”

江離雲使用奇門遁甲之術離開之後,靳梓汐便又回廂房看了看江齊天,聽見開門聲,躺在**的江齊天便緩緩露出一絲笑意:“腳步這麽輕,來的一定是靳姑娘,對不對?”

毒素已經入眼,靳梓汐知道他如今什麽都看不見了,心底不由暗自歎了口氣,麵上卻依然帶著笑:“離雲去幫你找解藥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不過我打算放走吳婉月,不是為了饒她一命,隻是為了利用她將江少卿引出來,你覺得如何?”

“你想好的事就做吧,我相信你會處理好這件事的,隻是有一點……”江齊天說著,便將頭偏向了靳梓汐所在的方向,盡管他看不見她,但空洞的雙眸中,卻充滿了關切之意,“感情這種事是萬萬不能推讓的,無論吳婉月曾經和四弟是怎樣的關係,四弟如今喜歡的人是你,你又懷了他的孩子,不管吳婉月再對你說什麽,做什麽,你都要記住,四弟與她再無半點瓜葛,不要同情她,不要再被她的虛偽所蒙蔽。”

“我知道,其實我一直以來隻是想找一個不殺她的理由而已,既然這一次江離雲將這件事交給我處理,我會看著辦的。”

說完這話,靳梓汐便囑咐江齊天好好休息,獨自去了石房。

天已經快亮了,也不知道江離雲有沒有安全到達西域,石房外隻有梨月夫人和一幹守衛守著。

“他們參軍也不過是為了能有一口飽飯,而且這些人各個身強體健,殺了倒也可惜,且不善待俘虜,不可稱之為善意之師,寧可放之、棄之,不可殺之。”

聽梨月夫人對其他將領說出這番話,靳梓汐不由緩緩一笑。

十多年不見天日的活著,能保留這份善心實屬不易,若換做旁人,這會兒恐怕早已打開殺戒!難得梨月夫人還以大局為重,教導其他將領要善待俘虜,靳梓汐不得不佩服這個女人的胸襟。

見靳梓汐到來,梨月夫人便停止了談話,讓各位將領暫時散去,轉而迎上她:“江齊天的情況還好嗎?”

“江離雲用奇門遁甲術去西域給他找解藥了,一個叫幽冥神教的地方,我從未聽聞,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有危險。”

不過梨月夫人似乎並不擔心江離雲的情況,反而更加擔心靳梓汐:“你懷有身孕就不要管其他事了,這樣跑來跑去難免傷身體,不過我也聽說你不願入宮的事,你這麽決定也對,那些男人哪裏知道女人的苦悶,即便離雲日後當了皇帝,不再鈉別的嬪妃,後宮也是是非之地,指不定還有多少女人像吳婉月那樣費盡心思接近他,擾亂他,這種事我也不希望再見到,不過你也可以放心,我相信離雲不會對你不管不顧,他會奇門遁甲之術,無論你住在哪裏,他都能時時與你相聚。但現在你都已經有了身孕,就再也不能說你們是假夫妻那種話了,知道嗎?”

“我明白。”

見靳梓汐點頭,梨月夫人便露出舒心笑意:“對了,你這個時候還不休息,到這裏來是……”

“為了吳婉月的事,江離雲走前答應我,將吳婉月交給我處置,我想放了她,引江少卿出來,翠煙來自西域,曾經是江少卿的人,如果吳婉月手上沒有解藥,那麽江少卿可能會有,總之無論如何都要盡快找出江少卿,將所有事做個了結!”

“你說的不錯,這的確是一種好方法,但是太過明目張膽的放過她,必定會引起她的懷疑,到時候不見得能夠引出江少卿,反而會打草驚蛇……你有沒有什麽好方法?”

梨月夫人和靳梓汐所想的一樣,所以靳梓汐也直言不諱:“大戰了一天,就是鐵打的人也需要休息,不用安排這麽多人當值,我想就算明天來救她,以她的個性說不定自己也會跑出去。”

梨月夫人點了點頭:“你說得對,以吳婉月的性格她不會不為自己考慮,甚至每一步,她都早已經為下一步做了打算,隻要我們放鬆警惕,說不定她就會想辦法逃出去,到時候隻要派人悄悄跟著她便可。”

靳梓汐應承下來,她知道如果她告訴梨月夫人,她打算親自跟蹤,梨月夫人一定會阻止,隻好不提這個打算。

不過說起來,一整天不眠不休,她的確是累了,看了看盡頭關著吳婉月的那間屋子,靳梓汐便離開了,囑咐一直跟著她的春花秋月看著吳婉月動靜,自己則去內室休息了一會兒。

因為江齊天中毒,江離雲又去了西域的緣故,靳梓汐一直睡得不踏實,天剛亮,花開就帶來消息,說吳婉月果然逃走了,不過不是她自己逃走的,而是在一名士兵的協助下。

“宮主,如此看來我們的人中是有內奸的,若不是因為我們素來從事隨心所欲,恐怕這內奸能探到更多消息!”

靳梓汐點點頭,穿衣起身:“江少卿和江離雲都是侯府的人,而這次江離雲又是用的侯府的兵力,難保沒有內奸。看來放走吳婉月不僅有可以引出江少卿的希望,還能揪出內奸,的確是個好計劃。對了,梨月夫人知道了嗎,其他人有沒有事?”

“夫人已經知道了,其他人全都相安無事。”見靳梓汐整理妥當,花開便跟著她走了出去,“現在夫人也在調查內奸的事,秋眉她們正追蹤著吳婉月,我想,這個時候夫人已經無暇分身,吳婉月的事她是來不及處理了。”

“正好,若是我現在出去,夫人必定會阻攔,有她追查內奸的事我也放心。”說到此處,靳梓汐便是一頓,愁上眉頭,“我沒有別的想法,隻是希望在江離雲回來之前,處理好所有的事,最好能幫江齊天解毒,不然……這一仗打下來,江家失去的便太多了。”

“侯爺也趕來了,正在江齊天房中,還說想見宮主你,我看我們還是趕緊走吧,再不走,宮主您就脫不了身了。”

靳梓汐點點頭,和花開飛身而出,離開了鳳華城。

此時,吳婉月已經逃到了十裏之外的荒郊野嶺,身邊除了那位協助她逃跑的內奸之外,並沒有別的人。

“少夫人,你說的不錯,的確有人在跟蹤我們,不過剛剛那群人已經被我們甩掉了。”

“他們不可能不找人看著我,守衛這麽鬆懈像是假的……”吳婉月一邊說著,一邊打量周圍的地形,心裏還在為自己做著打算,一來就算有人跟蹤他,她借此機會殺掉江少卿,就可以轉而向江離雲投誠。二來如果他們真的已經甩掉了跟蹤者,她回到江少卿身邊也可以協助他東山再起,無論如何,她此局仍有勝算,倒不用太過擔心,隻是一想到江離雲不再相信她,吳婉月便怒火中燒,恨不得立即將靳梓汐碎屍萬段!

“不知少夫人現在是否打算同大人匯合?”

“先逃出去再說。”

她實在需要多花一些時間確定是否還有人跟著他們,才能想出之後的對策。

而靳梓汐等人一直悄無聲息的跟蹤他們直到正午。

因為擔心鳳華城中江齊天,和遠在西域的江離雲的情況,在吳婉月身上花費的時間越久,靳梓汐越心急。

好在,正午時分,吳婉月他們躲進了一間客棧,同喬裝打扮之後的江少卿匯合,靳梓汐等人便暗中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甚至偷聽他們的對話。

“你們怎麽逃出來的?”

“大戰了一天一夜,他們的人也早已精疲力盡,今天一大早便減少了不少守衛,真真假假令人分不清,不過的的確確有人一直監視著少夫人。如今我帶少夫人逃脫,我的身份是曝光了,他們一定會繼續追查軍隊中我們的人,也夠他們忙上一陣了。”

年輕的士兵激動的說著,眼中甚至有幾分諷刺之意,江少卿卻是一臉愁色,至始至終都沒有看吳婉月一眼,隻是用食指有節奏的敲打著桌麵,不再說話。

吳婉月也沒有同他交談,囑咐小二端上酒菜。

江少卿的心思她從來猜不透,也不想去猜,漸漸的,便隻剩了相對無言。

這樣的相處模式,吳婉月似乎早已習慣,靳梓汐在窗外瞧著,給春花秋月使了個眼色後,五人便悄然離開了。

“要想個辦法盡快將他們引出來,除了吳婉月之外,其他人逐一絞殺,不留後患。”

“宮主,我不明白,你為什麽始終要留著吳婉月的命,殺了她一了百了不是更好嗎?”

“江少卿趕舉兵南下,宮中必定還有他的人看守,不過這一次連侯夫人都來了,我想留在宮中打理一切的一定是吳婉月的父親……這個時候殺了她,反而少了一樣談判的條件,接下來我想不費一兵一卒之力便贏了這場仗,沒有死傷是最好的。”

聽靳梓汐如此一說,春花秋月四人才明白她的深謀遠慮,不得不暗自佩服。

商議一番後,靳梓汐便命花開去放了一把火,果然,沒多久吳婉月和江少卿就被逼出了客棧,而躲在暗處的靳梓汐便看見他微揚起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那並非諷刺的笑,仿佛早已預料到結局一般,反而笑得十分坦然。

吳婉月也看見江少卿臉上露出了如此笑意,趁亂逃離客棧之後,她便拉著江少卿在河岸上了船:“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能笑出來?”

“是,也隻有這個時候才能笑出來。”

碼頭上冷冷清清,除了他們之前雇下的船之外,什麽也沒有。

然而江少卿依舊回眸看著河岸,好似在等待什麽人出現,即便他什麽也沒看到,也依舊對著空無一人的河岸輕笑出聲。

“她來了。”

“你說誰?”

江少卿不答,可眼中的溫柔卻出賣了他的內心。

看到這樣柔和似水的眼神,吳婉月驚愕的在甲板上連退數步,雙手發顫的扶住了船欄:“我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她對你而言是特別的,可我不明白,這個女人究竟有什麽好,值得你們一個個為她赴湯蹈火,甚至不惜犧牲掉自己的宏圖大業!”

“你錯了阿月,不是應該她好,而是因為其他人都不夠好。”說這話的時候,江少卿難能平靜,像一位相識多年的老朋友,淡淡回眸看著吳婉月,眸光中甚至有幾分她從未見過的親切之意,“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你來侯府做客,不過五六歲,得知我是侯府的長子嫡孫,便與我親近,那個時候我亦是真心把你當朋友。其實,我們也認識了許久不是嗎?你知道我是怎樣的人,我也清楚你想要什麽,從你小時候瞧見父親隻對江離雲一人好,便開始主動接近他,我便知道你想要什麽。”

一番話,說得吳婉月啞口無言,往事一幕幕仿佛也在此時回歸腦海,而江少卿的聲音也依舊無法停息的傳入耳畔。

“那個時候,我也以為自己是侯府的長子嫡孫,要什麽有什麽,這侯府的一切以後都會是我的,可是,真正讓我看清這一切的人是你啊,阿月。你還記不記得那個時候,你主動拉起我的手,叫我一聲少卿哥哥,帶我到院子裏去撲蝴蝶。我都已經十六七歲了,早已不做這樣幼稚的事,可你那時的眸光那麽天真無邪,我沒辦法拒絕……我陪你去了,卻看著爹拿著一根戒條正在訓斥江離雲,你問我為什麽我爹會打他,我說爹總是打他,總是嫌他做得不夠好,那個時候我還有幾分得意,因為我爹從未打過我。可你,卻清清楚楚的講明了一件十幾年來我都不曾明白的道理,愛之深,責之切,我爹是對江離雲寄予了厚望,才會對他嚴加管教。相比之下,我更像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兒子,所以他從不打我。”

“江少卿,這些事本來就是事實,怨不得我,你何苦這個時候來提這件事?”吳婉月不解的看著他,“當初梨月夫人入府是何等受寵,天下人皆知,她和侯爺的舊事也傳了個遍,我早就知道侯爺會對江離雲特別眷顧,和我小時候同你交好過有什麽關係?”

“沒關係嗎?你突然入住侯府,說你外婆過世,留在京城格外傷心,於是南下借住在我們府上,一住便是兩年。頭一年與我交好,下一年便緊緊跟在了江離雲身後,陪他吟詩作對,璧人成雙,你們那麽小的年紀,府中上下的人卻說你們乃是天作之合,誰沒事會拿小孩子說這些,後來我總算明白,一切都是你在暗中搗鬼。”說著,江少卿便緩緩逼近吳婉月,微微蹙起了眉頭,“我打聽了許久才知道,原來那時候你爹仕途不順,家中又隻有你一個女兒,你娘娘家也沒有什麽勢力,他隻能指望你能為他掙一分好前程,果然,你跟我好的時候,我爹沒有幫你爹任何事,可你轉而與江離雲親近之後,我爹便協助你爹平步青雲,江離雲那個時候可是真喜歡你啊,小小年紀便情竇初開,讓人羨慕非凡,但你卻用現實告訴我,像我這樣在侯府可有可無的人,根本就沒資格談感情兩個字。”

吳婉月不明白江少卿為什麽會談起這件事,因為在她看來,江少卿根本不曾真心喜歡過任何人,如果說小時候他對她動過心思,那也絕對隻是過眼雲煙的事,做不得半點真。

他如今說起這些,更像是要與她老賬新賬一起算的意思,可她自認為嫁給他之後,沒有做過任何一件對不起他的事,甚至為了他,做出了不少傷害江離雲的事,難道這樣對他而已,還不夠嗎?

他為什麽會對小時候的事念念不忘,就好似她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一樣?

“其實,我有的時候真想問你,未達目的不折手段,這些年來你過得累不累,我是真的累了,累得連大好江山唾手可得,也不想要,你所不明白的那個究竟有哪裏好的女人,她什麽也不曾說,什麽也不曾做,卻讓我看到了自由。”

那一刻,吳婉月終於明白,江少卿這是意誌消沉到一心赴死,隻求解脫了!

“江少卿,你為什麽還不明白,無論過去發生過什麽,我現在都是真心幫你的,你答應過我,登上帝位之後許我皇後之位,許我吳家千秋萬代榮華富貴,這些事難道你都忘了嗎?因為一個靳梓汐,你居然想要放棄這麽多年一手建立的一切,你知不知道,你所看到的自由,是她與生俱來的,是因為她有白家和君家撐腰,所以才能為所欲為,不受任何束縛!這些都是我們沒有的,我們必須靠自己的雙手去爭取,而且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為什麽我們不堅持下去?”

吳婉月激動的說著,卻無法改變江少卿的任何想法:“你說的對,與生俱來,所以失敗是注定的,隻能怪老天沒有讓我們投生在功成名就之家,就算我是侯府的人,不受父親重視,也是有心而無力,這天下,到底是屬於江離雲的。”

“你如果早些想明白這個道理,今日也不必落得如此下場。”

靳梓汐的聲音突然傳入耳畔,吳婉月渾身一怔,轉而回眸看去,隻見她一襲紫衣拂動,站在甲板之上,風輕雲淡的看著他們,那樣目空一切的眼神讓吳婉月更加憤怒。

“是你……原來這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

“協助你逃跑的奸細剛剛已經被花開除掉了,這艘船的船家也是秋眉易容的,我們能這麽快搞定所有事,也多虧你一路帶路。”說著,靳梓汐便看向江少卿,“西域的毒十分厲害,可惜,沒能害到我們的大軍,不過你三弟中毒了,他和江離雲不一樣,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你要是有解藥便交出來救他一命,我也可以饒你不死。”

江少卿聽了這話隻是一笑,緩緩點了點頭:“我是不打算再爭了,可並沒有什麽解藥,我甚至不知道三弟究竟中了什麽毒?”

聞言,靳梓汐不由看向吳婉月,秀眉微蹙:“原來一切都隻是你一個人在搗鬼!”

“不錯,是我在搗鬼!那個叫翠煙的女人死了之後,我就把她留下的所有東西占為己有,我可以坦白的告訴你,沒有解藥,也永遠不會有解藥,想救江齊天,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說著,吳婉月便拔出了腰間匕首,過往種種,全是靳梓汐叫她失去了一切,如果當初不是她讓這個女人入府,也許她早已坐上皇後之位,一切都是她的錯,她是真心愛過江離雲的,原本是想為他好,哪裏知道這個女人出現之後,她所有的一切都被一一摧毀,她不能原諒靳梓汐,甚至無法原諒她自己!

“江齊天是死定了,你要是想替他報仇,就殺了我啊!我告訴你靳梓汐,我不怕你,即便今日死在你手上,我也不會向你求饒,就算我的丈夫不能替我報仇,我的父親也會守住京中,讓江離雲無法順利登基,讓你們永遠無法得到這天下!”

說完這話,吳婉月就拿著匕首朝靳梓汐衝了過去。

她不會武功,這麽做無疑是在求死,靳梓汐說了不殺她,必定是不會殺她的,她要留著吳婉月的性命,才能同吳婉月的父親談判,這是為了大局著想!

然後吳婉月手持匕首,便衝著她的腹部而來,這明顯不是想殺了她,而是像奪走腹中孩兒的性命,靳梓汐聽聞梨月夫人當初也是差不多同樣,導致產下江離雲之後便再也無法生育!

想到此處,靳梓汐瞳孔緊縮,就在她準備扣住吳婉月的手腕之時,江少卿突然一個健步邁上前來,準備趁機點住吳婉月的穴道,哪知吳婉月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會這麽做,突然一個轉身,將匕首刺入了江少卿的腹部!

靳梓汐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最終的結局竟然會如此戲劇化的轉變,隻是江少卿的眸光那麽坦然,似乎一點兒都不覺得意外,甚至在吳婉月冷笑著拔出匕首的那一刻,他緩緩露出了一絲笑意:“本來想死在你手上,但人算不如天算……不,應該說是人心難測,我想幫你一次,都不行……”

江少卿話裏有話,靳梓汐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時春花秋月見此變故也衝了出來,將吳婉月擒住,而吳婉月卻狂笑道:“哈哈,靳梓汐,你想不到吧,想不到我會殺了自己的丈夫對不對?我告訴你,這個男人喜歡你,江齊天也喜歡你,我就是要將所有喜歡你,願意為你犧牲的男人全都殺光,看以後誰還會向著你,護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