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日,將會按照三十八文收購熟麻,其餘貨物,按比例降價。

並且,今日限定收購額度八萬!”

消息發布之後,便有人趕著車隊出發。

雖然少賺兩文,但還有八文錢的空間。

放在平時,都是可觀的利潤。

結果,開門之後,都沒有多長時間,便完成收貨任務……

“大人,別介啊,咱們還等著呢!”

“才收那麽點,不夠用吧,大人,好歹再收點!”

“我們是誠心來賣,大人行行好啊。”

就算完成通知裏的八萬兩貨物,可排隊的人實在太多。

沒辦法,隻能臨時加場八萬兩。

就這,依舊在中午之前完成交割……

可是,仍然沒能阻擋客商們趕來的腳步。

四十文不賣,三十八文得抓緊啊。

按照現在的趨勢,誰也不知道底價在哪。

即便沒有地頭蛇的威脅,還有大量貨物等待出售。

若是沒有織造監倉庫的大量收購,恐怕價格早就踩踏得不成樣子。

下午,再次將至三十五文,不限量收購……

雖然沒有將價格打到最低點。

但已經解決絲麻危機。

並且,還給那些遠道而來運貨的人利潤。

即便不夠豐厚,但沒有白白跑腿。

如此,倒是也結下善緣。

至少,張定北說話算數。

而且,還能相對保證利潤。

即便發生踩踏出貨,還能保證外地客商不受牽連。

很快,外地客商的貨物盡數賣完。

老百姓可以平價購買,置辦暖和的新衣。

織造監庫房已經完成收儲任務,甚至超額完成,幾乎已經堆不下……

“大人,咱們收的貨有一點點多啊……”

張行正有些錯愕地匯報。

“哦?多多少?”

張定北反問。

“按照現在的庫存,別說是完成五萬套,怕是十五萬套都夠。”

“隻有十五啊,那還是不算多……”

“啊?十五萬套還不夠多?”

張行正以為自己聽錯了。

“您如是回去複命,怕是那些人會表示懷疑,說是在浪費國帑?”

“本官自有計較,你先掌控好此地。等事情徹底結束之後,本官給你安排個新角色。”

張定北很看好張行正,年紀輕輕做事就井井有條。

並且,能合理地使用各種手段,絕非不知變通的清流之輩。

“大人抬愛,下官惶恐……”

……

一番操作之下,似乎大多數人的願望都得到滿足。

朝廷完成平抑物價,織造監庫房原料充盈,百姓買到實惠的絲麻布匹,遠道而來的客商,賺到辛苦錢。

隻有本地豪商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對,還有他們背後的勢力。

不,現在已經談不上豪商。

雖然有幾家頂住尚未破產,但也算一朝回到從前。

巨大的差價,幾乎將他們十年的積累抹平!

可謂受到重創。

而鄭萬貫在縣衙遭受打擊,差點背過氣去。

他不出頭,其餘人也不敢造次,一時間,本地豪商竟然齊齊沉默。

……

……

碼頭庫房前,張定北看著越來越大的雪,笑道。

“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

看樣子,明年是豐年啊,徐大人渡過難關,明年必將也是豐年。”

“是啊,百姓對您感恩戴德,下官連帶著占些小便宜。”

徐渭由衷地讚歎。

“咦?那是什麽?”

張定北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

徐渭也手搭涼棚,細細看去。

“似乎是……百姓?”

遠處,烏泱泱一大片人湧過來。

“下雪天,他們出來做什麽?”

張定北給雙手哈一口氣,猛搓兩下。

即便有厚衣護體,還是覺得冷。

現有的冬衣,除卻狐裘之外,確實差點意思。得搞出更有效率的好東西才是。

絲麻之類,在原時空,都是夏日才用的衣料。

現在人們冬天都用,保暖效果可想而知。

“下官去看看,別有何異動。”

剛走出沒多遠,徐渭像是定住一般。

緊接著,淚水模糊雙眼。

繼而,肆意橫流。

他轉過頭,大聲喊著。

“少侯爺,那……那是……萬……”

“看把你激動的,話都說不清,知縣怎麽當得!”

張定北緊走幾步過去,等看清之後,也是愣住。

萬民傘!

萬民傘,非常人不能有。

去掉個別作秀之人外,想要獲得百姓自發準備的萬民傘,需要有非常之政績。

張定北一番操作,完全是救百姓於水火之中。

免去貧民凍斃的風險,自然當得起。

“請大人收傘!”

走在前麵的長者大聲道。

“請大人收傘!”

“請大人收傘!”

“請大人收傘!”

後邊烏泱泱的百姓,跟著開口。

三聲齊呼。

聲勢震天,直衝雲霄。

便是連徐渭,都恭敬地作揖彎腰行禮。

“請大人收傘!”

“看來,本官不得不收了?”

“此乃百姓心意,大人萬萬要收。”

張定北撫平衣袖,珍而重之地上前,接受長者獻傘。

三辭三讓之後,交接完成。

隻是,他有點好奇。

為何舉傘的是個女子?

“徐大人,可知舉傘之女子來曆?”

徐渭小聲解釋。

“舉傘的女子是個可憐的婦人,她相公原本在北疆邊軍擔任隨軍工匠。

誰知,遭遇白災,大軍覆沒……”

張定北聽完,唏噓不已,正是錫扣以及原料以次充好導致的結果……

徐渭小心看看張定北,見他沒有過激反應,才繼續講述。

“盡管她夫君支撐著回來,可雙腿近乎殘廢,沒錢醫治。

她為買到冬衣料子,抱著孩子去排隊。

誰知遇到那些奸商玩弄手段,苦苦哀求之下,還遭遇推搡毆打。

好在她孩子聰明得緊,而且很有韌性,小小年紀差點被摔死,都沒哭半聲……”

張定北想起來,聽陳青雲和丁修文提起過此事。

“袍澤之妻,便是吾妻,為國捐軀之輩,豈容小人糟踐。

徐渭,你去查出那人是誰,給我弄死他。

若是罪名不足,就先收入監牢,等著我來羅織罪名,弄死他!”

聽上去,是個很不合規矩的話。

但徐渭答應得毫不猶豫。

經此一役,他不再是個一根筋的官員。

有的時候,需要變通。

像是凶惡販子那種人,活在世上就是累贅。

原諒他,是老天爺的事。

而他們要做的,就是送那廝去見老天爺!

“下官遵命!”

“對於類似的軍屬,還是要想法子安置。過一陣吧,等忙完之後,本官自會想辦法。”

換成前幾天張定北說,徐渭肯定會認為他在吹牛。

可是絲麻事件之後,他已經心服口服。

對於張定北能做成,深信不疑。

“下官就等著少侯爺的法子。”

百姓送完萬民傘,又有人聯袂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