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定北眼中閃爍著寒光,沉聲道。
“將那些賑災發放的糧食當中摻進去糠,細沙粒。之後,自然就沒有人拿去賣。
而受災的百姓,連觀音土都能吃,摻點糠和沙子,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麽。
沒有利益之後,各級官員也沒必要去報損失。
反正也無法裝進自己口袋。
如此一來,必定能保證物盡其用。”
嘶……
此言一出,殿內一片倒吸涼氣之音。
忠勇公愣神一會兒,搖頭道。
“此法有效是有效,但也太……但也太操蛋了些……”
武毅伯同樣苦笑。
“你小子,真是什麽陰招都能有,但你說得對,能保證每一粒米到災民手裏。”
四皇子先是搖頭,後又點點頭。
“張定北之法,確實有些不夠妥當。但以兒臣對官員的了解,此乃最簡單有效之法。”
八皇子本來還要爭辯幾句,可是想想之後,還是選擇閉嘴。
想到張定北會挖坑,沒想到會挖這麽大的坑!
眼下說什麽,都為時已晚。
霍文閣同樣如此,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隻能生生咽下去。
現在再去推辭,那不等於是說自己有問題?
但是……
他還有話要說。
“陛下,話雖如此,可若是災民因為糧食摻雜細沙而鬧事,該當如何?那執行的官員豈不是要倒黴?”
霍文閣在給自己找一條後路。
不過,張定北早有對策。
“沒有上頭下撥的糧食,他們仍舊需要賑災。那才是考驗官員能力的時候。
現在有朝廷撥付的糧食,還做不好的話,隻能說明原來的官聲就很差。
那還猶豫什麽,直接拿下便是。
令錦衣衛稍加調查,就知道是否冤枉!”
話一說完,霍文閣更加後悔……
京郊的官員,很多都是走八皇子門路上位。
有些人本來名聲就不好,之前還都是藏著掖著。
他不說不要緊,說出來之後,怕是都要暴露在陽光下。
到時候,想去遮掩都沒法遮掩。
果不其然,霍文閣悄悄看看八皇子,發現他的臉色憋得通紅。
很明顯,正處在發火的邊緣。
如此,霍文閣就更狠張定北了。
不帶這樣坑人的!
早知道就不嘴賤,還去搶賑災的機會。
搶來搶去,搶了個寂寞。
並且還吹捧一波張定北。
那純粹是白白浪費口水。
要是能咽會說的話,他絕對撤回那一波讚美!
“既然眾卿再無意見,那便按照計劃執行!”
皇帝做出決策。
……
退朝之後,勳貴們紛紛簇擁上來。
“張小子,好樣的!”
“北哥兒,真有你的!”
“你啊你,挖著坑給霍文閣跳,看見他那表情,別提多精彩。”
反倒是忠勇公若有所思。
“怕是如此一來,楊廷和回來,都要對你刮目相看。”
“怎麽,楊閣老要回來了?”
武毅伯問道。
“陛下至今沒有內閣首輔和次輔的人選,顯然他們還會回來。隻是要等什麽時機,就不得而知。
若是沒有張小子來解決兩個難題,怕是陛下早就召集他們。”
對此,張定北倒是有些想法。
內閣首輔楊廷和是因為守喪在家,正常來說是三年。
可身為首輔,皇帝自然可以奪情,守喪三個月即可。
但是梁帝並沒有使用奪情的辦法,而是讓他守喪三年,多少有些不正常。
而對於次輔高拱,就更不正常。
首輔是守喪在家還說得過去,次輔隻是因為告病,就一直請假。
直到現在,高拱還沒回來上班,而梁帝也沒有催促。
朝廷便維持著首輔和次輔都不在的局麵。
正常來說,這種不正常的局麵,早該恢複正常。
可他偏偏就這麽不正常著……
梁帝不提罷免之事,也沒有人嚷嚷著該選任新的首輔和次輔……
別人或許想不清楚,可張定北能猜到大概。
看樣子,約莫還是和立太子之事有關。
隻怕皇帝就立皇太孫還是太子的事情,和楊廷和以及高拱通過氣。
兩人定然是強烈反對……
皇帝盛怒之下,讓他們回去反省。
一個人索性去守孝,另一個幹脆稱病不出。
而到現在還沒有替換,可能是覺得不妥當,再就是沒有找到合適的班底給蕭毓文。
這種叔強侄弱的事,可沒有什麽好下場。
曆史上,那麽多例子擺著呢。
鼎鼎大名的便有趙大和朱老四……
……
勳貴們笑著慶祝,而商人和戶部官員則開始忙碌。
天空中飄著零星的雪花,在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裏,戶部倉庫前呈現出一幅繁忙的景象。
寒冷並沒能阻擋人們的步伐,一隊隊馬車緩緩駛入,每輛車上都堆滿沉甸甸的麻袋,裏麵裝的是珍貴的糧食。
這是各商家最大程度發揮想象力而運來的糧食。
霍文閣本人站在倉庫入口處,身著厚重的棉袍,呼吸間吐出的白霧在冷空氣中迅速凝結。
他目睹著接收過程。
“大人,您歇歇吧,小人們辦就是。”
“幹你們的,別管本官。”
霍文閣的心在滴血。
既然沒法撈好處,那就隻能博一個名聲。
親臨現場,無疑是個好選擇。
戶部的胥吏手持簽收單據,記錄下每一車糧食的數量和質量。
確保無誤後,便蓋上官方的印章,作為交易完成的證明。
商人們盡管麵露疲憊,但眼中閃爍著精光,因為那代表著賺錢的機會。
他們經曆雪天難行的考驗,穿越白天泥濘不堪、晚上凍得疙瘩起伏的道路。
為了方便雪地運輸,弄出特製的雪橇車。
甚至有些隊伍不得不繞道而行,抵達的時間比預期晚了許多。
遲來的隊伍,被霍文閣指派送往更偏遠的地方交接,那裏雖然人口稀少,但同樣需要補給。
整個過程流暢而高效,商人們將簽收單據妥善保存,那不僅僅是交易的憑證,更是換取冬衣進貨的關鍵。
霍文閣歎息一聲,看著另一邊忙碌的人群。
“大人,那是摻沙子的。天殺的,平白往裏邊摻東西,糟踐糧食!”
胥吏歎息著。
實際上,那些摻沙子和米糠的糧食,主要是陳糧和一些質次的糧食。
摻糧在三方監督下,由戶部和織造監的人一起執行。
每當摻進去東西,戶部的官員都跟死了爹娘一樣難過。
他們是心疼糧食?
當然不是,隻是心疼自己沒法貪墨。
……
而此時的張定北,也沒閑著。
他親自前往大理寺監牢,去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