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漢子看著二十來歲，身上穿著粗布衣服，補丁不少。
體格略顯削瘦，唇色偏白，頭發枯黃，一副營養不良餓狠了的樣子。
剛給他鬆綁，他就怒喝一聲，雙手朝著李寂掐來。
可惜剛動手，就被兩個金吾衛架住雙臂，同時一腳踢在他的腿彎，讓他跪了下來。
李寂無奈道：“兄弟，咱倆第一次見吧？上來就想弄死我，什麽仇啊？”
漢子淬了一口帶血的唾沫，也不知道是不是抓他的時候弄傷的，咬牙道：“狗官！”
李寂略顯驚奇：“你怎麽知道我是官？”
他左右看了一眼，道：“他們身手不差，又不像是江湖中人，這裏又有這麽多護著你的，你不是官是什麽？”
李寂聽到這話都笑了：“頭腦挺靈光的嘛……我且問你，叫什麽名字，哪裏人士，怎麽想著就入山為匪了啊？”
漢子冷哼一聲，偏過頭去，並不作答，神態寫滿了對李寂的不滿和嫌棄。
李寂不由歎息，道：“別這樣嘛，我問的難道是什麽機密問題？大家好好談談不行嗎？難道你一定要吃了苦頭才願意開口？”
說著，李寂拍了拍身旁袁小唯的肩膀，道：“你看這位，人稱白骨女魔頭，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一刀刀割掉別人的肉，直到隻剩白骨才肯罷休。”
“最重要的是她手法嫻熟，不等割完，你是絕對不會死的，你還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身上的肉被割掉。”
“對了，她還喜歡在刀上抹鹽，哎喲那種滋味，可比淩遲都要痛苦，你不會想試試吧？”
袁小唯氣得咬牙，她雖然殺過人，都從未如此折磨過人，這李寂竟是信口胡謅，平白誣她清白？！
不過她也明白李寂這是在嚇唬麵前這個人，便忍著沒有出聲，隻是這臉色怎麽都好看不起來。
對麵的漢子看到袁小唯滿臉的陰鬱，加上李寂這仿佛親眼看見過的語氣，頓時被嚇得臉色蒼白。
他最終還是屈服在了白骨女魔頭的威名之下。
“我叫王添丁，風和縣人士，世代務農。”
李寂聽得嘖了一聲：“舔丁？這什麽破名字……你繼續，為什麽上山當土匪？”
王添丁臉上閃過怒色，語氣加重。
“都快要餓死了，當然隻能上山！”
“那天殺的知府不給糧食就算了，還不準我們出城，把我們和那些染了瘟疫的人關在一起等死！”
“上了山起碼還能吃草根、啃樹皮，繼續留在風和縣，隻能吃屍體！”
王添丁說到激動處，似乎想要站起來，不過兩個金吾衛把他壓得死死的，讓他動彈不得。
“留在城裏要麽餓死，要麽染上瘟疫病死，我們都是悄悄偷跑出來的，本想上山自己討一條生路，不想又遇上你這個狗官！”
“你給我來個痛快的，我皺一下眉頭我就不是爺們！”
李寂聽到這裏，眉頭已經快夾死蚊子了。
“你說，不準你們，出城？”
“不是說這次大水波及的主要是附近的村落，而風和縣縣城損失不大嗎？”
“把身染瘟疫的人關在縣城之內？那縣城裏的其他人呢？”
知府遞上去的奏折，之前李寂可是親眼看過的，風和縣災情最為嚴重，但縣城內隻是坍塌了一部分房屋。
主要的損失是風和縣外的村落，那邊地勢平坦，沿河有很多村子和農田，洪澇一來，首當其衝。
如果事情真的特別嚴重，哪怕這知府把災民全部攔在城外，不許進城，李寂都還能理解。
把染病的人關在城內？那個知府腦子被門擠了吧！
不過仔細想想，那邊的情況應該不是如李寂所想。
應當是在城內單獨隔了一片區域出來。
“之前發了瘟疫，能跑的已經跑了大半，城內已經空了不少。”
“那知縣說什麽為了防止瘟疫擴散，不管你染沒染瘟疫，隻要是災民，全都強行關在了一起。”
“一開始的幾天好歹還給發一些稀粥，這幾日連稀粥都沒了！”
“你說，若是換你，你跑不跑！”
李寂嘴角微微抽搐，若是這樣的話，那他肯定也會跑。
畢竟是要命的情況啊。
頓了頓，李寂轉而問道：“上山之後，劫過幾次過路的？”
王添丁臉色漲紅：“還沒開張，這鬼地方最近壓根就沒人路過了。”
李寂想想也對，這條路是前往風和縣的必經之地，以往前往風和縣的商隊是走這邊，但如今風和縣正鬧瘟疫，怕是沒有商隊願意去了。
“嗯，沒劫過就好，不然就真得把你當山匪處理了。”
“不過就算如此，還是不能讓你們繼續留在山裏，你回去把其他人都叫上，跟我去風和縣吧。”
王添丁又掙紮了一下：“跟你過去送死嗎？我才不去！”
就見李寂深吸了一口氣，眉頭皺起，微微抬頭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
“你隻知我是官，你卻不知道我是什麽官。”
“吾乃陛下欽點的賑災使，這次便是衝著風和災情來的，賑災糧隨後就到，你隨我回去，還能吃上飯，若繼續留在這裏，隻能被當山匪剿滅。”
“就算你不怕死，可其他人呢？他們明明可以活下去的，卻要因為你一時意氣用事錯過機會，你難道真的忍心？”
李寂這番話七分真三分假，但這真摯的語氣卻是寧人動容。
這都是當初騙投資練出來的，那些投資人目光毒辣，豈是王添丁這種普通百姓可比？
李寂連那些投資人都騙得過，騙一個王添丁自然不在話下。
就見他一副震驚無比的樣子，問道：“當真？”
李寂苦笑，帶著幾分不被理解的無奈和苦楚：“我何必騙你？”
說罷，他讓袁小唯拿出聖旨給王添丁看，王添丁沒見過聖旨，但看這東西也不像是假的。
還在猶豫的時候，李寂已經抬手拭淚，那樣子看得王添丁頓時負罪感爆棚，好像自己真的冤枉了一個絕世大好人一般。
“原，原來是這樣。”
“那我跟你走，還請大人，救救百姓吧！”
李寂拉住他的手，滿臉鄭重：“你放心，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