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宇謙喝了口咖啡,不由得輕歎,這資料枯燥無味,難為了歐陽浩和楊哲宏兩人對了那麽多天。

資料的時間,從幾十年前的所有恩恩怨怨,八卦詳談,愛恨糾纏全都戛然而止於兩年前。電子產品並不是在兩年前才突然興起的,可這收集資料的人,為何是停止於兩年前呢?

而且兩年前,會有人在他這裏買消息嗎?收入又足夠支撐這個收集組織的運營?如果不能,那這背後的主人財力又該何等可怕,才能足以支撐一個沒落的卻需要大量人力物力運轉的組織那麽多年?

寧宇謙想不通,腦海裏也搜索不出來這麽個人,資料庫上更是不曾對這個組織提過隻言片語。

蕭澤浩再度從書房下來的時候,已是午飯時分,寧宇謙也同一個姿勢坐在那裏好幾個小時了。

寧宇謙背後長了眼睛似的,聽見腳步聲就輕言開口問道“你認識給你資料的人麽?”

“算是認識,可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嗯?”

“小時候就經常能見到,那時候年紀小,他在大院裏來去自如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的,偶爾會給我帶點小玩意,就按他說的沒告訴父母。長大了之後,已經熟悉了,知道他不會對我做出什麽有害的事,對於他身份這件事也就沒有去糾結過了。”蕭澤浩頓了頓“其實他中間有一段時間消失了蠻久的,直到我十八歲的時候又突然出現,給了我這個地址,說是給我的禮物。”

“然後?你就去看了?”寧宇謙有些詫異,蕭澤浩怎麽也是大戶人家的孩子,普通人家的小孩都知道不要和陌生人來往,何況是蕭澤浩?

似乎是讀懂了寧宇謙心裏的疑問,蕭澤浩不置可否“當時我年紀隻有兩三歲,爸媽那時候剛轉業,爺爺奶奶還在給國家研究坦克大炮什麽的…我跟著保姆生活,保姆知道我身邊有很多保鏢,也不會刻意的跟著我。”

寧宇謙明了,那人定然是趁著保姆不在,那些保鏢又是隔著一定距離的,利用這個空擋與年紀尚小的蕭澤浩接觸,用一些小玩意**,又表現的人畜無害,自然沒人提防。

“過後呢?長大之後你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

蕭澤浩聳了聳肩“當然了,我還問過呢…”

寧宇謙不依不饒地追問“他怎麽回答?”

“喲,寧少,你這是審犯人呢?”蕭澤浩對著寧宇謙欠揍地挑了挑眉“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寧宇謙氣噎,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蕭總,你別告訴我蠢到看不出來他的目的?”

這回輪到蕭澤浩氣結,不知為何,平時穩重冷漠的蕭大少爺,遇到寧宇謙總會不自然的內心生起一股氣來,自然而然地就想要和他作對。

“是啊,我蠢…聰明的你自己慢慢想答案去吧!”蕭澤浩瞪了他一眼,見保姆已經開始布菜,便一腳踢在楊哲宏睡著的沙發上,吼了句“起吃飯了…”說著,也不管人醒沒醒,就自顧自地往餐廳方向走。

很少能見著蕭澤浩這般暴躁。

寧宇謙原地摸著下巴思考了片刻,其實答案也不難猜,無非就是‘我要傷害你,多年前就可以做到了,既然我不曾,知道或是不知道於你而言又有何影響呢?’

有些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寧宇謙放下咖啡杯,合上電腦,起了身也有樣學樣地踢了一腳歐陽浩的沙發,冰冷冷地說“起床,吃飯。”

歐陽浩大概是屬於標準的吃貨,被踢醒的時候一臉的不滿,當聽見吃飯二字的時候瞬間一臉狗腿子地爬了起來,瞌睡蟲似乎全都跪安了。

蕭澤浩喊的楊哲宏還睡得死沉死沉的,也不知道睡夢中夢見了什麽,閉著眼睛的俊臉,滿臉憧憬。三人也不管他,兀自吃得香,隻吩咐廚房給留了份菜。

“你看完了嗎?”歐陽浩嘴塞得滿滿的,含糊不清地問。

“差不多了…”寧宇謙慢條斯理地把嘴裏的東西下咽了之後,才繼續說“我下午回公司了,你要跟我一起回去?”

“嗚嗚嗚嗚…”歐陽浩咬著一塊豬腳,嘴巴塞得隻能發出一連串的‘忙音’,實在讓人分辨無能。

寧宇謙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吃完再說。”

歐陽浩胡亂地點了點頭,快速地把嘴巴裏的大塊頭消滅幹淨,吐出骨頭之後,這才說話清晰了起來“我下午要去一趟軍部,我跟你講,那個軟件還在運行測試的,要是弄好了,可以給軍部用,資料共享,什麽都能查到了…”

歐陽浩說的半清不楚的,另外兩人愣是廢了好大的勁才理解了其中的意思,寧宇謙問“免費給軍部?”

蕭澤浩無語地白了資本主義家寧大少爺一眼“這東西本就是和軍部一起研發的,怎麽你還想收錢呢?”

“要是自己研發出來的,收點知識產權費怎麽了?”經過好幾次事件之後,寧宇謙對軍部已經失去了最初的信任。

蕭澤浩又白了他一眼,沒吭聲。倒是歐陽浩一言驚醒夢中人一樣,咬著筷子喃喃自語“對哦,不過這次軍部也有份,就算了,下次我自己弄幾個有用的軟件出來,再賣給別人…”

把開發軟件說得跟吃飯一眼簡單的歐陽浩,兩眼發亮,吃飯的小嘴不自覺的又歡快了幾分,橫掃了桌上的剩菜尾汁。倒是蕭澤浩被這兩個財迷似的兄弟氣的鬱結,悶聲不吭地爬著飯。

午飯過後,已經把想了解的都了解清楚了的寧宇謙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蕭澤浩目光暗沉地盯著他離開的背影好一會,也回了房間,倒是歐陽浩實力演繹了豬一樣的生活,吃飽了就睡。

追溯五年前,那時候淩子珊剛從不諳世事的小公主,變成人人嫌棄的棄兒。奶奶剛去世,她無人願意領養,養父無奈於巨大的壓力,隻能給她一個吃住的地方,不過也是有一頓沒一頓。

淩子珊謹記奶奶曾說的‘讀書才有出路’,拚了命的學習。直到某一天,她知道了她沒機會讀下去了,高中是要龐大的費用的,不再是義務教育,這一群連給她口飯吃都不肯的親戚們,又有誰會願意供她讀書呢?

她的人生,伴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愈發的黑暗,沒有了希望,亦沒了光亮指引她前行。好長一段時間,淩子珊看見什麽都是灰色的,那是絕望的顏色。

那一天,也已經是在淩子珊的人生中被遺忘的記憶了。

天空晴朗,萬裏無雲。Y市是沒有秋季的,十一月份的天氣仍舊悶熱的人隻想呆在空調底下,一輛不起眼的小車停在了淩子珊從學校回家的必經之路上。

如同往常般,下了課,淩子珊一聲不吭地,收拾好自己的書包便打算回家。不知何時起,那個以往樂觀開朗的小女孩,愈發的不愛說話,討厭人群了。同學們也不知道淩子珊家裏發生了什麽,隻知道她曾經請假了幾天,再出現,就變成這樣了。

漸漸遠離了集體的淩子珊,愈發的孤僻,曾經玩得好的同學,再幾次碰釘子之後,也不再自討沒趣地靠近她。她就像是一隻刺蝟,豎起滿身的刺,來保護自己那顆無處安放的心。

遠遠地,淩子珊就見著一個中年男子倚在車邊,年紀大約和她爸爸相仿,氣質卻甩了她爸爸不知道多少條街。淩子珊看見那身材修長卻帶著陰沉氣息的男子,看著在漫天灰塵的Y市裏仍舊刷的發亮的小轎車,下意識地抬步打算繞道而行。

可那男子,似是猜到她的行為般,大步朝她走來,驚得她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如同小動物,本能的察覺到危險。

那男子緩緩地停步在她的身前,輕聲輕語“放心,我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的家,我不會傷害你,隻是有些問題想要問問你而已。”

許是對方臉上刻意表現,卻仍舊僵硬的溫和,讓淩子珊稍微的放下了戒備心,卻仍舊緊緊盯著男子“什麽問題?”

“你喜歡老人家嗎?”

淩子珊一聲不吭地歪著頭看著他,目光裏滿是懷疑,小小的腦袋裏卻已經轉了千百回。

許是才看出了她的戒備,男子往後退了一步,稍稍拉開了兩人的距離,他看見對麵的人兒瞬間放鬆了些許“別擔心,我真沒惡意,你不想回答可以點頭或者搖頭就可以了。”說著,又問了一遍“你喜歡老人家嗎?”

一瞬間,淩子珊腦袋裏閃過一張蒼老而慈祥的麵孔,目光不由得柔和了幾分,點了點頭,依舊一聲不吭。

“那你見著老人家生病了,或者摔倒了,會幫忙嗎?”

自家奶奶就是死於疾病,淩子珊這次毫不猶豫地就點了點頭。

男子眸底閃過一絲柔色,點了點頭“記得今天你的答案,當要做出選擇的時候,別猶豫。你的善良,會有所回報。”

說完,還不等淩子珊細細斟酌話語裏的意思,男子便已上了車,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