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聽到酒兒這樣一問,頓時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在凹陷的眼眶裏顯得尤為的凸出。

“大小姐呢?她怎麽樣了?”他緊張地問。

“阮小姐暫時沒事,隻是陷入了昏迷。”酒兒說。

那人上前兩步,撩起自己的胳膊:“那你趕緊將我的血換給她。”

陸槿見他上前,下意識地抬手將酒兒護在身後,酒兒見他的動作心中一動,劃過一陣暖意。

她將這微妙的情緒壓下去,從陸槿的保護中走出來。陸槿眸色一沉,輕握起拳頭。

酒兒上前打量那名男子:“你如今這副模樣,你覺得身上還有多少血能換給阮小姐?”

男子一下子就慌了,垂眼看著地麵,不知所措:“我,我……”

酒兒繼續說:“你想救阮小姐,我們也想救阮小姐。”

“你們有辦法救她?”男子眼裏出現一絲光亮。

酒兒很肯定的點頭,如果能找到解藥,自然是能救阮歡喜,但即使沒有找到解藥,她也能救阮歡喜,隻是要多費她一些血,而且不能讓陸槿看到。

但酒兒賣關子:“我能救她,隻是對這次花疫我還有很多事情不明白,隻有先弄清楚一些事,才能盡快找到解藥。”

“什麽事?”那人著急問。

酒兒:“有關千金牡丹和阮家的事。”

那人目光遊移,明顯猶豫了,酒兒心中篤定,這人知道很多阮家的事情。

於是她繼續用阮歡喜的病炸他。

“阮小姐如今的病情已經十分危機,再多耽擱一日,以後就算找到解藥,能治好她的幾率也渺茫一分。”

“而且,你可知為何阮老爺這段時間都沒讓你去給阮小姐換血?”酒兒問。

那人抬頭看向酒兒,阮老爺的確有段時間沒有讓人來喚他去換血了。

以前是每三日他就要去給阮小姐換一次血,可如今已經過了五日,阮老爺仍然沒有任何動靜,他詢問送飯食的下人,可是他們什麽也不說,這讓他很不安。

“你的血能一時緩解阮小姐的病情,是因為阮小姐剛開始發病,可如今她發病已經這麽久,她的身體早就如朽木,灌再多的精血養分對她也是於事無補,而且換血副作用極大,她現在的身體再也承受不起了。”

“那……那怎麽辦?”那人徹底慌了。

酒兒:“現在隻有解藥才能救她,隻有將與花疫有關的事情了解清楚,才能及時研製出解藥。”

“隻要能救大小姐,我什麽都願意做,拿我的命去都可以。”男子拍著胸脯。

見這人已經被她的話唬住,酒兒得意的看向陸槿,還以為會得到他讚許的目光,誰知道他拉著一張臉,一臉的不高興。

他是不是覺得她在騙人,她剛才是有誇大阮歡喜的病情,但這也是為了穩住麵前這男子,好套他的話呀。

男子名喚張進,是阮家的花農,因為養花技藝好,很受阮元器重,留在身邊協助他一起照料千金牡丹。

阮小姐感染花疫後,阮元四處求醫,後不知在哪尋得一個偏方,說換血能救阮歡喜。

以前張進流落街頭,是阮歡喜收留他將他帶到阮府的花莊幹活,他感激阮歡喜對他的幫助,得知阮歡喜需要換血時,他主動站了出來當阮歡喜的血源。

能舍棄自己的性命來救阮歡意,恐怕不止是感激阮歡喜當年收留他的恩情。

酒兒並未點破,問起花疫出現的具體時間。

張進想了想,說:“大約是在千金牡丹第三次追肥之後,千金牡丹一共要追三次大肥,第三次是在它開花後的幾天,也就是花巳節前七天左右。這次花期追肥後護養三天就要挑選裏麵的極品移株送往都城皇宮,然後開始開園售賣。”

“果真如外麵傳言的,一夜之間所有的千金牡丹全都焦黑枯死了?”酒兒問。

張進搖頭:“並非如此,一開始是在幾株葉片上出現黑斑,當時以為是普通的蟲病,可是過了一日,所有千金牡丹的葉子上都出現了黑斑,花瓣也開始焉糜蜷縮。”

“那時阮老爺已經發現了不對勁,對它們趕緊補救,可是花疫來的好快,到第三日,所有的千金牡丹都枯死了,枝幹發黑,後來臨近的花田也開始出現同樣的情況。”

“再之後,阮小姐突然染病,出現了花疫傳人的現象。”

“那段時間阮府內可有什麽異常?”酒兒問。

張進撓了撓腦袋:“那段時間正值花巳節前最繁忙的時候,大量商客來到九莊鎮,采花客不斷,倒真沒注意,不過還是跟往年一樣的繁忙。”

“那段時日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接觸到千金牡丹?”

“也不是所有人,千金牡丹價格不菲,而且數量有限,隻有一些大花商才會被帶去花田。”

酒兒抿了抿唇,那需要排查的範圍可就大了。

“阮小姐在發病前有沒有特別接觸過什麽?為何她會最先染病?”酒兒問。

“這也是最奇怪的,接觸千金牡丹最多的是阮老爺和我們這些花農,大小姐平時多是在府中,但她卻是最開始發病的人。”張進有些沮喪:“最該染病的是我才對,我每日都接觸千金牡丹。”

“阮府的千金牡丹果真都焚毀了嗎?”酒兒很想親眼看看千金牡丹,判斷花株是否自帶了某些未被他人察覺的毒性。

張進想了想:“育苗花房裏麵應該會有,花莊的花雖然每年都會有人育苗,但對一些重要的花種,阮老爺會單獨在花房裏育苗,千金牡丹每年的新苗都是老爺親自在花房裏育苗出來的。”

“你可知花巳節前開市祭典上花神娘娘神像裂開一事?”酒兒問。

張進神情突然畏縮了下。

酒兒卻不放過他:“他們為何會說花疫是花神娘娘的懲罰?”

“這,我也不知道,都是外麵的人胡說。”張進目光閃爍著,不敢直視酒兒和陸槿,嘴裏還小聲嘟囔著,“說不定真的是花神娘娘,大小姐不該去扶香的,不該出現在花神娘娘麵前的。”

酒兒走近一步想聽清楚:“張進,你說什麽?什麽扶香?”

可張進突然失了魂般,嘀咕不止,神情漸漸恐懼,害怕地退向裏側的角落。

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麽,隻是他們究竟在害怕什麽,每個人都不敢說。

陸槿帶著她又越過牆頭從阮府出來,穿過樹林,青山駕著馬車等在那裏。

今日阮府之行的收獲極大,每個人心中都藏著一個不敢或是不願說出口的秘密。

酒兒覺得陷入了一個巨大的謎團,根本找不到一點出路。

她心事重重地趴在膝頭,看著道路兩邊綿延起伏的焦黑花田。以前它們是如何的繁花似錦,可現在卻是這樣麵目可憎,就像撕開光鮮表麵之下的九莊鎮,和揭開恩愛假象的阮元夫婦。

阮元夫婦的事情,讓她想起戲文裏看到的故事,富家少爺強娶了被他滅了滿門的落魄小姐,富家少爺雖然對小姐百般疼愛,可是撫不平小姐心中的仇恨,最後小姐複仇。

陸槿見她一個人在認真的瞎琢磨,神色變幻不斷,一會擰著眉,一會歎氣,一會抿著嘴了然地點頭。

他好笑問:“在想什麽?”

“侯爺,你喜歡看戲嗎?”酒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