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程羽銘在刺耳的鬧鍾聲起床了。

為了防止遲到,他特地從櫃子裏翻出了好幾個老式的時鍾。

躺在**,望著尖頂的天花板,有些出神。

他又做了那個夢,這段時間以來他總是重複做著同樣的夢,可是每到醒來的時候,卻又怎麽也想不起來夢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做夢其實是件很令人苦惱的事,雖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是人處於深度睡眠的表現,但是每到早晨起床的時候,感覺腦袋像是炸開一樣沉重而疼痛,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變得不真實了。

唯一能想起來的,就是一片的混沌,沒有光明,仿佛永無止境。

看了看時鍾,時針指在了八點過三分的地方,他還有充足的時間去準備。

隨便洗漱了一番,下樓坐在餐桌前,左手拿起叉子,右手拿起刀子,然後疑惑將視線從空盤子移到克萊爾的身上,盤子裏沒有食物。

“對不起,起晚了。”

他露出了歉意,這個一向守時的工作狂魔今天竟然起晚了。

按道理來說,惡魔是不需要睡眠的,隻是可以通過這種行為來度過空虛而無聊的時光,倒不如說是保存體力,在熟睡的狀態下,自身的魔力消耗會壓製到最低。

但是克萊爾從來沒有起晚過,程羽銘甚至懷疑他每天都在太陽還沒露出頭的時候就起了,不然哪會有那麽豐盛的早餐呢?

程羽銘看著那張帶著成熟卻略微青澀的麵孔,他從上麵看到了疲憊。

“你真的沒事嗎?”

他問。

克萊爾一愣,“當然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可你看上去很累,一定有什麽原因。”

克萊爾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這個弱到不行的小家夥有著一股子執著和敏銳。

“真的沒關係,我隻是……”“是因為我的魔力不夠嗎?”

程羽銘眼神炯炯地看著克萊爾,透著確信的意味,他早就該想到這種事了。

克萊爾很早就和他說過,他的力量是來自於契約者的魔力,但是程羽銘,是個無魔力者,他那詭異的體製無法挽留任何屬性的魔力元素,僅靠元素暫留的瞬間傳輸的微弱魔力,又怎麽能夠維持惡魔先生的生存呢?

就好比是一個一天隻吃一塊餅幹的人,每天卻要跑幾十公裏一樣,體力再好的人也會倒下的。

“為什麽不和我說?

是不相信我嗎?”

“你也太敏感了……”克萊爾搖著頭,“我當然相信,可這並不是你的錯。”

“這種情況,多久了……”克萊爾繼續忙著手裏的事,將煎好的雞蛋輕輕放進盤子裏,然後還有兩條有些微焦的培根肉和兩片烤的金黃的麵包,灶台上的小鍋裏還在溫熱著牛奶。

“想聽實話嗎?”

他把盤子放在程羽銘的麵前,將牛奶倒進杯子裏,奶香撲鼻而來,暗金色的眼睛低垂著。

“當然。”

程羽銘說,“我可不想好不容易有的管家,沒的不明不白。”

聽著這句明顯帶著玩笑語氣的話,克萊爾笑了,“喂喂,你這也太實在了吧。”

他接著說:“從和你簽訂契約的時候,就這樣了吧,不過那你不用過於擔心,充足的睡眠可以供給足夠的魔力。”

“你應該早點跟我說的,如果一直維持這種狀態,你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撐不住了吧。”

程羽銘看著盤子裏的培根,用刀輕輕切斷它,他並不相信克萊爾的話,那或許隻是為了安慰他隨便扯出來的,他還沒聽說過睡覺可以提供魔力的。

“不要這麽敏銳多疑,放在很久以前的那些國家,這份敏銳可能會要了你的命。”

程羽銘突然覺得渾身的毛孔像是被紮了一樣戰栗起來,一股惡寒從腳底順著身子一路向上,心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狠狠地揪了一下,細密的冷汗布滿了額頭。

“這……

這是什麽……”“是警告。”

克萊爾回答,他暗金色的眼眸輕輕眯合,看向窗外和天空,不規則的白雲依舊在蔚藍的天上徘徊著,是個好天氣,“你的問題涉及到了契約的秘密,現在還沒有到時機,所以它給出了警告。”

“它是誰?”

又是那種感覺,隻是來的更加突然和強烈,他的心口像是被人重重地砸了一拳,臉色發白,劇烈地喘著粗氣,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克萊爾搖了搖頭,“在你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最好不要去探求這些東西。”

程羽銘眼睛瞪得圓圓的,克萊爾的嘴角逐漸滲出了暗金色的**,那應該是血吧……

他想著,僅僅是涉及,連對象都沒有說出來,就變成了這樣,他連忙捂住自己的嘴。

即便是魔術師家,都沒有聽說過那些莫須有的東西,就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無形地掌控著世界一樣。

程羽銘安靜地吃著早餐,直到把最後一口牛奶喝完,他吐了一口氣,說:“這件事,我會想辦法的。”

克萊爾微微一笑,沒有回答,他不太相信程羽銘能找到辦法,而且他本身就知道辦法,隻不過……

還沒到那個時候。

……

程羽銘換上了蘇小薇給他帶來的那身禮服,對著鏡子左擺右看,總感覺怪怪的。

他從來不穿這種正式的服裝,不僅是因為不喜歡,穿著也不舒服,哪有穿著大背心褲衩,踩著人字拖方便。

梳了一個騷氣的頭型,對著鏡子自戀的笑了笑,露出了兩排大白牙,這麽打扮了一下還是挺耐看的嘛,好像也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衰。

蘇小薇準時的到了,甚至還提前了幾分鍾。

程羽銘推開門後,愣了一下。

今天的蘇小薇和往日完全不一樣,將不知道梳了多少年的馬尾散開,頭發瀑布般地披散在雙肩,精致的五官,臉頰帶著淡淡的粉嫩,白皙的皮膚像是一碰就要戳破一樣。

頂級手工品牌的淺色禮裙,拖著不太長的裙擺,褶皺在胸前堆成一朵小花,更加凸顯了傲人的胸部,非常奪人眼球,裙擺在前麵微微岔開,露出雙腿,若隱若現,引人注目,腳下踩著亮漆高跟鞋,小巧的腳輕輕踩在裏麵。

“看,看什麽看!”

這彪悍的話一出口,程羽銘就知道自己沒認錯人了,他尷尬的移開視線,用手指撓了撓臉,“沒啥,我就覺得這套衣服還挺適合你的。”

“真的?”

蘇小薇狐疑地瞅著她,然後合上月牙般的眼睛,拍著他的肩膀。

“小嘴挺甜,姐喜歡。”

“嗬嗬嗬,謝謝您哦。”

程羽銘聳了聳肩,雖然沒有和女神野餐,但是一飽眼福也算是賺到了,他倒是沒想到這個暴力妞稍稍打扮一下倒是也挺耐看的,怎麽平時就那麽不修邊幅捏。

“貴安,小薇小姐。”

克萊爾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程羽銘身後,手裏提著一個飯盒。

看到克萊爾,蘇小薇一把推開程羽銘,差點讓他穿著新衣服在自家的草地裏滾了一個泥蛋,他撇撇嘴,嗬,女人。

“你好,克萊爾先生。”

其實在程羽銘眼裏,這個妞一直對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客客氣氣的非常可笑,尤其是惡魔先生本身就不太像人類的樣子。

但是克萊爾和他說,其他人見到他的樣子都不相同,不過貌似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帥的離譜。

對此他沒有過多解釋,隻是告訴他這是“惡魔的美學”。

“你怎麽提著一個飯盒?”

蘇小薇疑惑地問。

“這個啊,是羽銘的午飯。”

“嗯?”

她一愣,然後看著程羽銘,“你有病?

又不是不管你飯。”

“咋地?”

程羽銘一把奪過飯盒,“就不許我吃不慣?

少爺有禦用廚師。”

克萊爾給蘇小薇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微微點了點頭,就回去了,“那請兩位路上小心,需要我準備晚飯的話,請提前告知。”

大門輕輕合上。

“還楞著幹啥,上車啊。”

蘇小薇不舍地收回視線,對著程羽銘說,語氣裏帶著抱怨。

她真的和他是一對冤家,怎麽看怎麽不順眼,如果可以真不想拜托他。

程羽銘大大咧咧地往車裏一座,舒服地靠在座椅上,感歎道:“不愧是豪車啊,這座可比公交車舒服多了。”

蘇小薇白了他一眼,不理會這個腦子脫線的傻蛋,推了他一下,“滾進去點。”

程羽銘縮了縮脖子,得,不跟這位姑奶奶計較,連忙挪了挪屁股,給她讓出一個比較寬敞的位置。

“你平時不都坐前麵嗎?”

“那是為了省事,今天來的都是商界的巨頭,當然要注意禮儀,那群家夥看臉麵可比別的重視多了,你可別給我惹事。”

“得得得,我進去一句話都不說。”

他做了一個封口的動作,嘴巴畢得死死的。

“這還差不多。”

“話說,我都需要幹啥?”

“就是在舞會上一直跟在我旁邊,尤其是和那個人見麵的時候。”

“就這?

得嘞,您請好吧,嘿嘿。”

蘇小薇嘴唇翕動,她感覺程羽銘這個樣子非常不靠譜,可能會有什麽麻煩事發生。

轎車悄然起步,繞過人煙稀少的小路,開上了高架橋,能從窗外眺望到泛著閃閃金光的蔚藍大海,直到海岸線的盡頭。

“話說。”

程羽銘托著下巴,“你為什麽要拒絕他的求婚?”

蘇小薇一愣,“什麽為什麽?”

“你拒絕總是要有啥原因的吧,聽你的話說,他人長得不錯,家裏又有錢,看樣子對你感覺也不錯,你為什麽要拒絕他呢?”

“為什麽一定要有理由哦,我就是單純不喜歡這種被強行安排的事不行啊!”

“也對。”

程羽銘悻悻一笑,就不再說話了,繼續無聊地掃視著窗外有些看膩了的風景。

蘇小薇嘴微微張開,然後沒有說什麽,看著程羽銘的側臉,心裏有些異樣,更多的是賭氣,至少她自己是這麽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