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元今天穿了個綠色的棉襖,此刻目光炯炯,語氣鏗鏘有力,往那一站就是兵。

方家老夫婦都震驚了,不是進城裏上學嗎?這是軍訓去了?

不管他們作何感想,祁元軟磨硬泡地讓他們把麵包服穿上,麵對孫子的請求,他們自然難以拒絕,便脫下了身上縫縫補補穿了好些年的棉服,換上了嶄新的麵包服。

這衣服貴有貴的道理,穿上很輕便,但是比棉服暖和多了。

“還有圍巾。”宣沫沫又扯出來兩條圍巾,也不問方家夫婦的意願了,直接交給小兵祁元去辦。

捯飭了一番,方家夫婦低頭看著自己身上嶄新的衣服,一時半會兒不知該怎麽描述此刻的心情。

自打兒子去世後,就沒人給他們買過新衣服了。

祁嘯雖然每年都會過來探望,但大約因為是男人,平時生活就糙得很,不會注意到這種細節,每次來不過是帶些米麵糧油,買點水果。

倒是沒想到,他娶的這媳婦還挺貼心的。

“祁嘯,我箱子呢?”

送完衣物,宣沫沫四處看了眼,她的行李箱跑哪兒去了?

該不會放在車裏沒拿上來吧?

“那呢。”祁嘯指了指門後麵,宣沫沫炫光七彩的行李箱正安靜地待在那裏。

連祁嘯都不知道箱子裏裝的什麽東西,單純是奉宣沫沫的吩咐,幫忙把箱子拎上山了。

宣沫沫嘿嘿一笑,疾步過去將箱子拖到房子中間,打開來,從裏麵翻出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東西。

鍋碗瓢盆、茶壺茶杯。

祁嘯看了都皺眉頭,“你是來野炊的嗎?”

“你懂什麽?這叫格調!”宣沫沫剜過去一眼,興衝衝的將東西往外搬,“瞧這七彩琉璃杯,多漂亮啊!這紅太狼同款平底鍋,質量杠杠的!還有海綿寶寶禦用煎餅鍋鏟,做飯水平必定大增!”

方家夫婦聽得一愣一愣的,什麽狼啊,海綿的?

不就是普通玻璃杯、平底鍋和鍋鏟嗎?

祁嘯歎氣,小姑娘總是奇奇怪怪的,一般人真聽不懂她的胡言亂語。

這次用不著宣沫沫吩咐,祁元立刻站出來,指著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目光灼灼地看著方家二老,“用!”

他就是沫沫姐的代言人,沫沫姐帶過來什麽東西,他都要給爺爺奶奶強烈推薦,讓爺爺奶奶用上就對了!

方家夫婦被祁元一本正經的小大人模樣逗笑了,小雞啄米般點點頭,“好,用。”

其樂融融的畫麵落在何老爺子眼裏無比紮心,這趟過來想要帶走祁元,就像是成了拆散爺孫幸福的罪人一般。

宣沫沫不僅帶了鍋碗瓢盆和茶具,連茶葉都準備上了。

住在山裏有個好處就是日常用水都是山水,泡出來的茶格外清甜

熱茶備好,準備開始聊正事了,氣氛倏然間又沉重起來。

方爺爺正想開口,宣沫沫一拍大腿,扭頭問祁嘯:“我燒烤架呢?”

方爺爺:???

怎麽還把燒烤架帶來了?

宣沫沫解釋道:“這裏空氣好,晚上在院裏頭燒烤最舒服了!”

她拽著祁嘯起身,“我記得是放在後備箱了,走走走,下山拿去!順帶買點菜,今晚我可得給伯父伯母露一手!”

自家地裏種了有菜,後院又養著雞,用不著買菜。

不等方家夫婦叫住宣沫沫,她已經拉著祁嘯一溜煙跑沒影了。

並不寬敞的屋子裏,頓時隻剩下了方家夫婦和何老爺子,祁元跑到外麵找大黃狗玩去了。

空氣靜謐許久,到底是何老爺子先開的口。

“當年帶兒子出門玩,都怪我們夫婦倆沒注意,讓他跑丟了。一找就是三十幾年,老伴臨終前都在悔恨當年沒有照顧好兒子。前段日子才終於有了消息,尋到海市去才知道,兒子已經英勇殉國了。”

說著說著,何老爺子變得哽咽,抬手用衣袖印幹了眼淚。

老伴去世後,他隻希望自己能夠尋到兒子的蹤跡,日後黃泉路上好跟老伴有個交代。

倒是沒想到,兒子現在黃泉路上比他先一步跟老伴見上麵了。

他現在就盼著能把孫子接回去,認祖歸宗,當年沒能讓兒子過上的好日子,希望可以盡數補償在孫子身上。

方爺爺略顯疲態地歎了口氣,道:“方靖確實不是我們的孩子。他小時候發了場高燒,丟了記憶,連自己叫什麽名字都不記得了。我們是聽人說他身子骨虛,被家裏人拋棄,正好我們生不出孩子,就將他接回來當親兒子養了。

“這麽多年,一直因為他親生父母是沒良心的,所以也沒想過去找。誰知道他去世好幾年了,你倒是找上門來了。”

三十幾年了,都沒人上門來找過,他們幾乎都忘記了方靖是別人家的孩子,還以為真是別人不要的孩子呢。

直到現在,方靖走了五六年,卻有人找來想要帶走孫子小元。

老天真是會捉弄人啊!

方家夫婦沒有孩子,隻收養了方靖一個。

方靖去世,給方家留下了小元傳宗接代。

雖然小元被祁嘯收養改姓祁了,可說到底隻要小元認他們這爺爺奶奶,就永遠都是方家人。

現在卻要將小元接到何家去,那是跟小元真正又血緣關係的親人,方家老夫婦不知自己有什麽理由留住小元。

就在氣氛越發僵硬,誰都沒法讓步的時候,宣沫沫和祁嘯回來了。

看見三位老人家相對而坐紛紛沉默,祁嘯猜到了個大概。

唯有宣沫沫好似不會看氣氛一般,進門就大大咧咧道:“伯父伯母,你們這的山路也太難走了吧?差點把我掉山溝溝裏頭了。”

“啊?”方奶奶一聽這話便緊張地起身過去查看她的情況,“摔哪兒了?傷著了沒有?我這有紅花油,給你揉揉?”

“摔碎了。”宣沫沫憋起小嘴巴,看上去可憐極了。

“啥玩意兒碎了?”方奶奶頓時更緊張了,不會是玉鐲玉佩啥的名貴首飾碎了吧?

宣沫沫捂著自己左胸口,眼泛淚花,“我的心碎了。”

方奶奶:???

祁嘯:……

很好,小姑娘的日常抽象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