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骨的過程出乎意料的輕鬆, 明珠睡了一覺醒來,就被告知,異骨已經再次融合到她的身體裏麵了,而身體並沒有感受到絲毫異樣。

明珠從**爬起來, 蹦躂了兩下。

正巧紀無痕來喊她吃早飯, 忍不住笑起來, 說道:“骨頭可不是別的, 本來就是屬於明珠的, 長回去了就更不會有任何感覺了,明珠也無需再擔心了,從今以後, 再也無人能夠奪走明珠的異骨了。”

明珠一下子輕鬆了不少, 感覺像是解決了人生大事似的,也不再好奇異骨究竟在身體的什麽地方,反而問道:“我生辰過了,什麽時候去風雲碑呀?”

賀蘭府她也逛了好幾遍了,再回家絕對不會迷路, 新鮮感去了一大半,明珠就又惦記起來外麵的事情,她長這麽大, 那些奇奇怪怪的江湖風波, 她半點沒有見識過,如今有了機會,明珠恨不能繞著整個風華大陸遊玩一圈。

“昨夜我跟郡王提過了, 隻要明珠想去, 跟郡王說一聲, 做好準備, 過兩日咱們就可以出發。”

“真的?!”明珠眼見地高興起來,雖然一早父親就說過,她想出門隨時都可以,但,真這麽容易就能出遠門,明珠還是覺得有些恍惚。

綠瑛也愣了一下,隨即道:“那我去幫小姐整理好行囊。”

“也不用急,先吃飯,還得跟祖奶奶也說一下呢。”

“明珠!明珠!”靈靈忽閃著翅膀,站到了窗台上,費勁打開了窗子,探頭探腦。

明珠立刻跑了過去,聽靈靈說它最近看到的趣事。

吃飯的時候,明珠說起來要去風雲碑的事情,老太君爽朗一笑,當即就應下:“再等兩日,跟你哥哥們一起去,他們也都長大了,該去長長見識了。”

明珠眨了眨眼:“哥哥們都去嗎?”

“都去,亭之也去。”老太君樂嗬嗬地,一邊給她夾菜一邊說道,“畢竟幾十年才開啟一次,都已經是懂事的年紀了,自然該去見識一番。咱們也不爭什麽天下第一,就當看看外麵的世界。”

明珠笑起來,連忙點頭:“祖奶奶說得對,我也這麽想的。”

很快,老太君又問起來她身體:“有沒有不舒服?你父親說你這兩天都睡得很好,聞人先生也說一切都很順利當無大礙,但若是哪裏不舒服,明珠還是要及早說。”

明珠搖頭:“我很好,祖奶奶不用擔心。”

老太君倒也沒再繼續追問,隻讓她身邊的丫鬟婆子們多注意一些,況且短時間內聞人嶼不會離開,還得留下來給亭之調理身體,明珠的異骨,又是他格外關心的事情,想來不會出錯。

半月之後,明珠便跟著哥哥們一起,踏上了前往風雲碑的道路。

之前她已經了解過,風雲碑的開啟之地,就在東郡與北域的交界處,按照地域劃分,本應屬於東郡,但因其特殊性,四境始終未能達成一統,又各懷心思,長久爭執下來,就成了一片四不管的地帶,好在地方也不算大,又正處於山峰之上,普通人也爬上去都困難,便也隻能放任了。

紀無痕對於風雲碑的了解,顯然要多一些,便跟明珠說起來前幾屆發生的一些事情,尤其是,那些曾經在風雲碑留名的人物,其中就包括他那把妖刀的前任主人。

賀蘭亭之也跟著聽了好大一會兒,目光閃爍:“紀先生年歲也不大,上一屆的時候,尚且未曾出生,怎會知道這許多事?”

東郡王也看了過來。別說是紀無痕了,就是他,上一屆開啟的時候,也仍是個稚童,還未開竅,加之那時他尚未知曉人情世故,癡癡呆呆,所以父親也未曾帶他前去觀戰,很多事情,都是從別人口中聽到的,加起來也不若紀無痕說的詳細。

“天羽城一直在研究風雲碑的機製,存留不少記載,閑來無事,我便通讀了一遍,也曾在遊曆之時,多次去過風雲碑,遇到一些前輩,聽他們說起過當年盛況。聽聞多了,自然知道的也就多些。”

這說法倒也沒什麽問題。

賀蘭亭之又問道:“紀先生可研究出什麽來沒?風雲碑聽說是靈物,真的是石頭顯靈嗎?”

“萬物皆有靈,但風雲碑是個什麽樣的存在,在下也說不清楚。”紀無痕笑了一下,“不過這一次,能夠親眼看到風雲碑開啟的話,想來能夠有更多進展。”

明珠聽出來他話裏的意思:“你對那塊成精的石碑很感興趣?”

“確實有一點在意。”

明珠也若有所思,總覺得這其中或許有什麽聯係,但一時半會兒她也想不出來何種因果關係,很快便放棄了,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外麵的世界裏去了。

大半個賀蘭府出行,除了明珠和身體不好的賀蘭亭之大半時間都待在馬車裏,賀蘭鬆行這個父親偶爾過來看看兩個孩子是否安好之外,其餘人,都是騎馬。十來個漂亮的大小夥子,一起出現的時候,周邊路過的人,都覺得眼睛仿佛不夠用了,來回流連,已經有好幾撥人馬相撞了……

“幸好姐姐坐在馬車裏,不然咱們就得被圍困在這裏了。”賀蘭亭之透過車窗的一角,看到外麵的景象,忍不住笑了起來。

明珠眨了眨眼,後知後覺,那些女孩子是衝著哥哥們和紀無痕來的呀,一抬眼又看到前麵的西嶺雪,便壓低了聲音跟弟弟咬耳朵:“你說,讓四哥入贅到西疆,能不能行?”

賀蘭亭之愣了一下,隨即點頭:“父親必然不會反對。”

相處了這一段時間,明珠早就察覺到了,弟弟才是賀蘭府最聰明的人,心眼兒多的堪比紀無痕,聽到他的話,就知道其中還有別的意思,便問道:“哥哥們都有婚約了嗎?”

“大哥哥應當來年就該成親了,另外幾個還沒有。”賀蘭亭之抿唇笑,“隻是,我聽說過,武君在東郡的一段往事。”

“感情八卦?”

賀蘭亭之微一點頭,便湊過來跟她說了幾句。

“武君年少時候,西疆動亂,前任西武侯送獨女前來避難,武君便在東郡生活了七八年的時間,姐姐應當知道這事吧?”

明珠點頭,她當然知道。虞靜說起關於母親的往事之時,少不得要牽扯上跟她關係密切的人,其中之一,便是母親唯一的弟子西嶺雪,也是因為這段意外的師徒緣分,西嶺雪在武學上麵得到東郡王的指點,將自己的武學天分發揮到了極致,才成就今日的武君。

“將武君帶到母親身邊的人,是七叔。”

這一句話之後,明珠立刻腦補了幾萬字的愛恨情仇,隨即了然:“那確實,不適合幾個哥哥了……”

讓叔父去入贅,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哈。

“不過,父親甚少提及此事,就連祖奶奶也閉口不提,六叔至今尚未成親,更是無人催促,想來其中當是有些隱情,姐姐就不要操心了。”

明珠點了點頭:“懂了。”

她本來也不是要當紅娘,隻是單純喜歡西嶺雪的性格作風,想要跟她更親近一些,要是能成為嫂嫂就更好了,但是,嬸嬸也不是不可以。

明珠再次探出頭去,本來她是要看看西嶺雪跟六叔有沒有互動的,結果一掀簾子就先看到了紀無痕。

他正被兩個熱情活潑的小姑娘逼得不停閃躲:“在下已經有喜歡的姑娘了,請各位女俠自重。”

若是在往日,他早就隱身走人了,從不跟人虛與委蛇,也懶得搭理這些莫名其妙湊上來的人,但是現在,賀蘭府的人都在看著,紀無痕就顯得支絀了不少。他心裏無比清晰地知道,一旦對別的女子動了手,東郡王便會認為,他遲早也會對明珠動手。

——好幾天前,東郡王就在虎視眈眈想要找個理由,解除他跟明珠在南國時候定下的婚約。看在他幫忙找來聞人嶼的份兒上,賀蘭鬆行已經容忍他很久了,這次一出門,紀無痕第一日就已經感受到了,東郡王對他的不耐煩。

紀無痕不想勉強明珠,她剛回到親人身邊,一時半會兒對於嫁人應當也沒什麽想法,但他也不想跟明珠分開,誰知道會不會出什麽變故?所以,紀無痕寧願自己辛苦一些,也要留下來。

明珠確實早就忘記了婚約這回事,倒不是對紀無痕不滿意,也不是想要重新尋找新的嫁娶對象,而是,她潛意識裏,一直覺得,兩個人遲早是要成親的。直到這一刻,才恍然意識到,父親似乎,還沒有同意。

看到紀無痕被兩個女孩子纏的難以脫身,又不敢太過,明珠便開口說道:“兩位姐姐,那邊我的哥哥們都還未成親,也沒有心儀的女子,不如,你們換個目標如何?”

聽到這句話,賀蘭亭之立刻往旁邊縮了縮,姐姐做事果然很任性,雖然哥哥們確實沒有人權,但這也有點過於慘了吧?還好他是弟弟,姐姐很疼愛他。

紀無痕聽到她的聲音,也忍不住驚訝了一瞬,隨即驚喜道:“明珠!”

那兩個糾纏不休的少女也看到了馬車裏麵探出來的臉,一時呆住,久久未能回過神來。察覺到自己失禮,兩人皆有些羞赧,連忙道歉:“小姐請不要誤會,我們就是覺得這位先生好看極了,才大著膽子上前來搭話,還請小姐諒解。”

另一個女孩子則是盯著明珠看了好大一會兒,才小心翼翼開口問道:“請問,您是明珠公主嗎?”

明珠點點頭:“你認識我?”

女孩子一下子就紅了臉,忙不迭應道:“我見過公主的畫像,不過還是公主本人更好看!”

明珠笑了起來,又問:“你也是東郡的子民嗎?”

“我是,我表姐她家是西疆的。”女孩子紅著臉,目不轉睛盯著明珠的臉,問什麽說什麽,三兩句就把自己的家底掏了個空。

好大一會兒才慢慢冷靜下來,覺得自己說的有點多,忍不住更加臉紅羞赧,女孩子連忙轉移話題,問道:“剛剛那位極其好看的先生,是公主的未婚夫婿嗎?怪不得那麽出眾呢,大老遠就能讓人感覺到,他是不一樣的,仿佛在發光。”

明珠驕傲地抬了抬下巴:“我的人,當然是最好的!”

“對對對,公主配得上這世間最好的一切!也隻有這樣的男子,才能當公主的夫婿了。”

這副舔狗的模樣兒,讓紀無痕自歎弗如,但是他又不敢多話,生怕自己再次成為焦點。聽了幾句,也察覺到兩個女孩子都還算單純,沒什麽心機,便放下心來,趁著她們說話的時間,趕緊溜進馬車裏麵了,心有餘悸。

賀蘭亭之看著他,態度還算友好:“姐姐親自為你解圍,父親心中必然也會重新思慮。”

紀無痕就沒那麽樂觀了:“但願如此。”

果然,晚上在客棧停下來吃飯的時候,賀蘭鬆行盯著他看了兩眼,突然說道:“看不出來,你還挺討女人喜歡的。”

這話一說出口,明珠的幾個堂哥就齊刷刷看了過來。

賀蘭氏重情,又天生不大聰明的樣子,個個都是男德優秀畢業生,乍一聽到妹妹要跟這麽一個會招蜂引蝶的男人結婚,那還了得?

紀無痕拿著筷子的手抖了抖:“……”

明珠剛要幫腔,就被父親製止了:“好好吃飯,沒你的事。”

明珠隻好:“……哦。”

紀無痕在心裏歎息一聲,看來,得盡快找個機會,跟嶽父好好詳談一下了。這世上,不會再有別人,比他更適合明珠。

然而,就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一直到風雲碑山腳下,紀無痕都沒找到機會,與東郡王深夜談心。

明珠對那塊能夠記錄和分辨招式的石碑格外感興趣,歇了一夜第二日便興高采烈要去山巔。

此時距離風雲碑開啟尚有三日時間,卻已經聚集了無數高手,以及來自四境的宗門和世家,各方人馬虎視眈眈,又是在這樣一個四不管的地方,少不得一些暗戳戳的惡心行徑。

東郡的暗衛半個月之前就已經到了,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事情,都已經在昨夜事無巨細地盤查了一遍,可以說是了如指掌,便也並未製止,吃過早飯便帶著侍衛隊和孩子們一起過去了。

“亭之。”賀蘭鬆行對著兒子招了招手。

賀蘭亭之走過去:“父親。”

“南國的人半月前就到了。”

賀蘭亭之一愣,隨即明了:“我知道了,父親放心。”

——那些曾經加諸在姐姐身上的枷鎖和惡意,賀蘭氏從未忘記,也絕對不會忘記。夏侯荻業,注定要死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