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頭盔以後。

黎飛揚仿佛經曆了一場大夢。

無數畫麵飛速地從他眼前閃過。

一時之間, 都分不清,什麽是虛幻,什麽是真實。

他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在那裏, 黎飛揚獲得了《星戰聯盟》全球總決賽的冠軍。

多年以來的夙願得償, 他捧起了世界賽的獎杯,領獎台上下著一場金色的雨,在所有人的歡呼聲中,他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原本應有的快樂。

因為擔心樂易。

他看著樂易從比賽台上被抬下去, 看著樂易在醫院裏被截肢……

原來樂易已經病的那麽重了,但為了打贏藍皇, 還是要堅持打完那一場比賽。

樂易永遠失去了自己的右手,他這輩子再也不能打遊戲了!

對於樂易而言, 遊戲就是他的生命!

不!

還遠不是這樣,不光是不能打遊戲, 樂易變成了一個殘疾人。

他這輩子都會是一個殘疾人了,再也不是當初那個領黎飛揚進入這個行業時意氣風發的樂神了。

非但如此,黎飛揚還看到了,樂易之所以會得病的原因。

——黎詩柔!

黎飛揚認識了一位玄學大師, 從對方那裏找到了樂易生病的原因,他中了某種咒術。

起先聽說這個的時候,他覺得這個所謂的大師在騙人。

世界上哪裏有什麽咒術呢?當這是拍戲演電影呢?現實生活明明就很科學好吧?

但在這位玄學大師的指點下。

他看到了黎詩柔那一整個房間的木偶小人!

那裏麵有一個樂易,代表樂易的那個木偶小人,手上受傷的方式和樂易本人一模一樣。

不光有樂易。

黎飛揚還在裏麵看到了很多、很多其他的小人。

有一些都是他認識的人,每個人受傷的方式都和木偶小人一模一樣。

而黎詩柔還在雕刻著新的小人。

黎飛揚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原本生龍活虎的人, 就因為黎詩柔使用木偶小人對他施加了咒術, 一下子就變得疾病纏身, 而現代醫學甚至根本檢查不出來原因。

由不得他不信!

回想一下從前發生過的每一件事,每一次這些木偶小人對應的真人倒黴,黎詩柔都會擁有被人吹捧的錦鯉運。

黎飛揚衝進黎詩柔的房間裏,高聲質問:“錦鯉運、錦鯉運,原來這就是你所謂的錦鯉運!樂哥當年突然沒辦法再打遊戲,原來全都是被你害的!”

對比黎飛揚的癲狂模樣,黎詩柔則顯得平靜無比,“怎麽?難道你沒有受益嗎?如果不是我詛咒樂易,讓他得了怪病,沒辦法再打遊戲,你以為會有今天人人吹捧的國服第一天才中單黎爺?你隻會冷板凳坐到死!至今還是名不見經傳的替補選手,就等著看樂易是怎麽風光無限吧,你永遠隻能落寞地坐在台下,就像我那次去探班時看到的那樣。”

她一點也不畏懼被黎飛揚拆穿,反而冷笑道:“你出去說啊,跟別人說,樂易是因為我詛咒才生病的,你看人家信不信?21世紀了,你在這裏宣揚什麽封建迷信呢?”

她是那麽篤定。

篤定黎飛揚就應該像她一樣,坦然地接受這些從別人的命運裏竊取來的榮光;篤定黎飛揚根本拿她沒辦法,畢竟誰會相信這種一點也不科學的咒術呢?

黎詩柔低估了樂易對黎飛揚的重要性。

黎飛揚看向她的目光無比痛苦,也無比絕望,他掙紮在那樣的深淵裏,“姐,你知道嗎?我一直都覺得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姐姐,哪怕你根本不是我親生的姐姐,哪怕實際上你竊取了我親生姐姐唐檸的一切,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黎家興於你,你保護我,我一直尊重你、信賴你,令我憤怒的根本不是你這一屋子的咒術小人。

哪怕我今天知道,你是在詛咒我,你想要我的命,你想要我永遠打不了遊戲,我都能接受,哪怕和你分道揚鑣,但我不會動你一根手指頭,但樂易不行……樂易不行啊!他是樂易!如果沒有他,我黎飛揚這一輩子都他媽的是個爛人!

是樂易為我的人生注入了光,遊戲的競技精神是我的信仰,而他就是信仰的化身,就像是耶和華是上帝行走在這個世上的化身一樣。他讓我看到了不一樣的活法,讓我知道原來生命是有意義的,讓我知道了什麽叫夢想,讓我知道了什麽叫做為榮耀而戰!

你錯了,你全都錯了!我想要的根本不是被萬人吹捧,不是當什麽天才少年,甚至不是打敗藍皇,不是要當世界冠軍,而是和樂易一樣,在遊戲這條道路上追逐著人生之光、生命之火、信仰之源!你毀了樂易,他不能打遊戲了,他堅持想為諸夏國捧回獎杯,他被截肢,永遠地失去了一條手臂。”

黎飛揚最後的眼神裏,是黎詩柔看不懂的瘋狂,那是連命都不要的瘋狂,“你應該把這條命賠給他,我們都應該把命賠給他!”

黎詩柔意識到,黎飛揚超出自己的掌控了。

她立刻按下警報按鈕。

她如今住的是黎家的半山別墅,這裏有全世界最昂貴的安保係統之一,明明早就該有人進來的,可是沒有。

然而,這一次,沒有任何人來。

她像是被全世界遺棄了一樣。

隻能任由黎飛揚那發瘋的拳頭砸下來。

一拳、兩拳、三拳……

疼痛和鮮血……這一切的一切,模糊了她的視線和思維。

她想要用無臉木偶小人反擊。

可她感知不到它的存在了!

有人切斷了它和她之間的聯係。

怎麽可能呢?

那明明是從黎詩柔出生以來,就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秘密武器啊!

無臉小人和咒術的存在,本身就遠遠超出這個世界的文明水平的維度。

誰能切斷她和它的聯係?

黎飛揚把黎詩柔打的血肉模糊,他砍斷了她的手臂,也砍斷了自己的手臂,拿著這兩條飆血的手臂,來到樂易的病房外。

可他甚至連進去的勇氣都沒有。

他沒辦法麵對被他害成這樣的樂易。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放下兩條鮮血淋漓的手臂後,他轉身離開。

黎飛揚失血過多,腳步越來越輕飄飄的,頭很沉重。

他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麵。

是他找來的那位玄學大師,恭敬無比地站在一個身穿白色西裝的少年身旁。

畫麵模糊的看不清楚那少年的麵容,隻覺得他身量頎長,氣質十分清雋,不!那是本該是清澈的,然而如今卻變得無比陰翳的氣質。

白衣少年手裏握著一隻無臉木偶小人,更確切地說,是掐著它的脖子,他的神態分明是冰冷又厭倦的,但動作卻殘忍無比地撕裂小人的四肢。

他冷冷地向黎飛揚投來一個眼神。

黎飛揚恍惚間聽到他清潤如山間幽泉的聲音,“死,那也太便宜你了。”

是一道他從小聽到大的、無比熟悉的聲音。

江燼!

黎飛揚從頭盔中驚醒。

他把那個頭盔扔到地上。

這一切明明是從未發生過的事。

可是每一個畫麵都清晰的像是真正發生過一樣!

木偶小人。

是的,黎詩柔確實有那麽一大屋子木偶小人。

黎飛揚很小的時候,就見到過。

他一直以為那隻是姐姐喜歡雕刻。

它們的數量確實越來越多。

它們的姿勢,確實一直都扭曲無比,總是人體難以做到的詭異姿勢。

他以為她隻是把木雕學得不好。

那裏麵確實有一隻是樂易。

黎詩柔說要雕刻樂易時,還是問黎飛揚要來樂易的照片!

樂易也確實得了和頭盔所見到的畫麵裏一模一樣的怪病。

——原來是詛咒啊!

是咒術呢。

是要別人命的咒術,就為了掠奪別人的氣運!

黎詩柔會做出這種事,真是一點也不稀奇呢。

畢竟她可以想都不用想的,就把毒品倒進黎飛揚的杯子裏,騙他喝下去,毀了他的電競夢想。

但是為什麽偏偏是樂易呢?

她可以傷害全世界的人。

為什麽偏偏是樂易!

黎飛揚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憤怒!

他在知道黎詩柔是陷害自己的真凶時,都沒有憤怒成這幅模樣!

黎詩柔可以要黎飛揚的命。

但她不可以害樂易!

黎飛揚聽到了黎詩柔的聲音,她在溫柔地給隊友打氣,聽起來元氣滿滿。

他根本不想聽她在說什麽!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做了和自己在頭盔裏見到的,一樣的事。

他的拳頭已經砸向了黎詩柔!

“是你毀了樂易,是不是!是你毀了樂易!”

黎詩柔尖叫著喊:“救命!”

但除了陸磊,沒人敢圍上來。

黎飛揚的樣子太嚇人了。

那眼神簡直恐怖到直接就能殺人!

陸磊是黎詩柔的傀儡,可他根本沒有黎飛揚打架厲害,一拳就被放倒了。

黎詩柔想用無臉木偶小人來救自己。

卻感覺到,她漸漸在和它失去聯係。

那種痛苦的灼燒感,再一次席卷而來,沒有源頭的火焰瘋狂地灼燒著她。

陸磊的神智恢複了清醒。

他很清楚,黎詩柔都對自己做了什麽!

她不僅切割了他的男人|器官,還把他做成傀儡!

陸磊不再幫助黎詩柔,反過來和黎飛揚一起痛揍她。

畫麵血腥的平台立刻切斷直播。

有喪屍圍了過去,想要打斷這一場可怕的暴力。

就在這時,白胡子主持人收到了警方的連線。

他的麵色很沉重:“很抱歉打擾一下大家的遊戲,影響你們的遊戲體驗了,是我們沒有做好玩家的篩選。黎詩柔和黎飛揚兩位玩家,要終止遊戲了,我們剛剛收到諸夏國警方的來電,已經有足夠的證據表明,黎詩柔涉嫌一起欺騙他人吸毒罪,並且涉嫌偽造、毀滅重大證據,而黎飛揚則是涉嫌犯了偽證罪和包庇罪。警方出具了逮捕令,現在我們需要配合警方的行動,把他們兩人緝拿歸案。”

黎詩柔同樣也聽到了這條全頻道通報。

完了!全都完了!

她隻能把最後的希望,寄托於無臉木偶說的“命運之骰”。

她反複念著:“命運之骰、命運之骰、命運之骰……”

木偶小人和她的聯係越來越微弱,她被打的太疼了,不光是生理上的疼痛,更是承受著咒術的反噬,疼到意識都非常模糊,恍恍惚惚間聽到它一如既往詭異的音調,“命運之骰已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