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落萌?”喬明皺了皺眉,“她的時尚資源挺不錯的,應該說是她老公時尚資源挺不錯的。”
“她對的起那些品牌。”季久說,不是很想和喬明談陳落萌時尚資源的問題,“我檔期調不開。落萌是菱格的藝人,演技也還可以,我覺得動物那邊不會有意見的。”
“那也得她那邊同意才行。”喬明說,“那《沉醉者》這事兒就這麽說定了啊。正好你最近有檔期,不過拍攝時間會比較趕。”
“還能怎麽樣。”季久歎了口氣,“偏偏在這個時間。我倒是沒什麽問題,不過《夢蓮》怎麽辦?”
《夢蓮》是季久之前預定的下一部要拍的劇,她已經認真看過劇本,試過鏡了,也和劇方見過好幾次,檔期都定下來了。
除了合同還沒正式簽之外,各方麵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就等年後進組開拍了。
“《夢蓮》那邊的事我來處理。”喬明說,看起來有些頭疼,“我會盡量和那邊商量把時間往後拖,如果實在不行也隻能放棄那邊了,不管怎麽樣,現在《沉醉者》才是最重要的。”
季久微微低下頭,感到有些難過,她早就猜到喬明會這麽說了。
她很喜歡《夢蓮》的劇本,幾乎在她看第一次看劇本時就喜歡上了這個故事,製作班底她也很了解。
《夢蓮》是一部國民劇,季久將在裏麵演一個軍統女特工,對外的身份則是一個交際花,它的故事錯綜複雜,題材包括諜戰、抗戰和愛情,各國的勢力殊死較量,每一個角色都非常立體,各自有自己的立場、好與壞。
在戰爭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隻有生存與死亡,故事中愛情的成分並不算多,但在劇本上來看描寫的還算不錯。
但不管季久再怎麽喜歡這個故事,如果實在是沒辦法調開檔期,就像喬明說的,她也隻能放棄這個劇本。
她沒有選擇權。
季久不露聲色的深呼吸了一口氣,把這些情緒全都掃走,然後說道,“不管怎麽樣,不能軋戲,隻有這一點,絕對不可以。”
“當然不可以——不然不用說我都已經能想象得出會被黑成什麽樣了。”喬明皺著眉頭說,又搖了搖頭,滿臉的為難,“突然頂替接演《沉醉者》已經夠容易被黑的了,網上已經早就有人傳出徐夢河要演這部劇了,雖然我們知道是她主動放棄的,但觀眾和粉絲不知道啊,她們會把瞄頭對準你。而且……”
他苦笑了一下,快速地說,“你自己也說了,這個劇本不怎麽樣,你也不喜歡,播出肯定會被嘲一波,這時再軋戲,或者延遲入組,一定會被黑死,還會被說耍大牌。”
季久歎了口氣,“做好人真難。算了,先不說這個了,我總是要先飛B市那邊試鏡的吧?”
“最好去和那邊見一麵,不過試鏡的話,現在你願意接演就算不錯的了,我覺得他們不會提這個要求。”喬明說。
季久苦笑了一下,“那就拜托你來了。”
“不過恐怕接下來你要辛苦一點了,拍完這部就得無縫入組。”喬明說,拍了拍季久的肩膀表示鼓勵。
季久又苦笑了一下,然後又做了個俏皮的表情,比劃了一下數錢的手勢,說,“知道我辛苦倒是給我漲點片酬啊。”
喬明好笑地拍了拍她的手,“去你的。今天禮服試過了吧?”
“剛試完回來。”季久說,長長的歎了口氣,“接下來得好好健身,少吃點了,得管理身材,不然禮服都穿不下。”
喬明給了她一個同情的表情,嘴上卻說,“公司聚會的時候我會記得拍照片給你的。”
“去你的。”季久笑道。
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得到應答後,喬明的秘書探進半個身體,說團隊的人都到齊了,可以準備開會了。
於是他們起身,去另一個會議室,準備開會。
在進會議室之前,季久找到她的助理,請她幫忙跟她的美容師預約一下,如果方便她今天晚上想去做個保養,可以順便給她自己也約一個。
今天的會議比較長,是關於季久接下來的工作安排的,內容很細致,從戲劇角色、紅毯形象、綜藝節目到妝造還有發型顏色都包含其中。
為了接下來的時尚活動,季久準備把她的發色染成金色。
她已經很久沒有染過發了,她上一次黃色是差不多四年前的事了,那時她在一部電視劇裏扮演一個陪酒女的角色,為了更加貼合角色,她把頭發染成了暗淡的黃色,也故意好幾個月沒有去保養頭發,以便它看起來更加枯燥一些。
不過戲拍完之後她就把頭發染成了金發,整個宣傳期她都是以金發造型出現的,那個發型得到的好評不少。
不過,實際上今天季久今天挑選的禮服風格有點複古,也是有點想提早給《夢蓮》預熱的小心思在,她想提早給自己營造出一點複古的形象來。
不過現在看來,這點小心思算是破碎了,不過到也沒關係,這依舊會是一張好牌。
會議開了很久,久到季久都有些餓了。
好不容易散會出來,她給柳絮文回了微信,然後直接去公司的食堂吃了晚飯。
她把加了據說沒有脂肪也沒有糖的醬的蔬菜沙拉送進嘴裏,味道其實不差,有點酸,但這味道她早就吃膩了,一邊向吃牛蛙麵的徐潔投去羨慕的眼神。
“羨慕吧?”徐潔故意誇張地夾起一塊牛蛙,在季久麵前晃了晃,然後送進嘴裏,“羨慕也沒用,除非你想穿不下禮服。”
“好過分啊你這個人!”季久惡狠狠地又插了點菜,送進嘴裏。
“快吃,別抱怨了,一會兒你不是還預約了美容院嗎。”徐潔好笑地說。
季久歎了口氣,低下頭,吃了點玉米粒,粗糧特有的香甜味總算讓她心裏好過了點。
飯後,徐潔還有別的工作,便讓季久的助理陪她去美容院。
靜雅高級美容會所實際上離時貿樂庭不遠,是一家相當高級的美容院,很多藝人都來這兒做護理,季久也給不少人推薦了這家美容院。
它的業務很多,從基礎護理到打各種針都可以做,並且和一些私人整容醫院也有所合作。
接待的工作人員對季久露出訓練有素的微笑,沒有請她們到一邊等,立刻帶她們去換了衣服,隨時可以開始護理。
具體的護理內容,助理(她叫小芋)在預約的時候已經說過了。
季久來護理時一向是美容院的院長親自來來的,她們也算是老熟人了。
屋子裏溫度適中,沒有音樂,飄著淡淡的檀木香,而身上護理的動作也很輕柔,讓季久忍不住有點昏昏欲睡,中途當真睡了過去。
季久今天做了一個全身的護理,但是沒有打任何針,連熱瑪吉都沒有做。
她的宣傳期馬上就要開始了,她可不想出席活動沒法自然的微笑而被嘲諷或者質疑整容。
兩個多小時後,她被小芋熟悉的聲音叫醒,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真的睡著了。
小芋開車送她回家,確定她沒有什麽需要了之後就離開了。
季久原本還殘有些護理時的困意,但洗漱完之後,她是半點困意都沒有了。
喬明那邊速度很快,劇本已經傳真過來了,她索性倒了紅酒,窩在沙發上看劇本。
季久一直覺得,市麵上有的是爛片,但不該有爛角色,哪怕是在再爛的片子裏,一個角色也是有她的背景出生,她的好壞、三觀與立場,而一個好的演員就是要將角色的背景和她的多麵性給尋找出來,並且表演出來。
隻要一個演員隻要能為她所扮演的角色負起責任來,那麽任何角色都能夠變得立體,值得觀眾去摸索。
季久看著劇本,摸索著溫思這個角色。
悲劇。這是她對這個女人的第一印象。
——一個活在恐懼中的女人。她是毒販的妻子,她一直都知道她丈夫的所作所為,她也許曾愛他,也許不曾,但她一定恨她,懼他,他對她暴力相向,但是她離不開他,因為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女兒,她不願意離開她的女兒,她也知道她帶不走她的女兒。
她扮演著一個好妻子,好母親的角色,卻對丈夫的情婦們視若無睹。
——是因為不在乎還是因為恐懼?她對女兒小米粒的感情是什麽?當真是百分之百的愛嗎?難道沒有,至少在某個瞬間,沒有過半點的恨意嗎?她難道從不覺得正是因為她她才無法離開這個地獄般的家庭嗎?還有,她對她的父母,真的隻有恨意而沒有半點的愛意嗎?至少他們是愛她的,讓她從小衣食無憂,不曾受過半點的苦。
以及,她對李蘇丹的感情也是如此,真的隻有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救贖感嗎?她真的能夠這樣輕易的向他揭開自己心裏的傷疤,向他求救嗎?她難道沒有嫉妒過他、恨過嗎?嫉妒他過著自己不曾擁有過的生活,恨他在完全不理解她過著怎樣絕望的生活的時候突然出現,以高高在上的形象指責她?或者,她難道沒有在某一個被毆打的恐懼的瞬間想過要出賣他嗎?
季久想著這些問題,下意識的想要叫林嶼,但是她抬起頭,看到對方牆壁上的仿伊莎貝爾夫人的肖像畫,突然回想起他們已經離婚,她已經搬出來了的事實。
她輕輕的歎了口氣,把劇本放到手邊。
以前她和林嶼總是聊劇本和表演,不管是他的劇還是她的,他們一起探討角色和劇情,總能給對方很好的意見。
習慣不是一個好東西,它讓人難受。季久忽視掉心中一陣一陣的悶疼,想道。
不要再想林嶼了。季久強忍著不適給自己下達命令,又抿了一口紅酒,再次拿起劇本,慢慢合上眼睛。
她讓自己盡量接觸到那個女人的內心,讓她走進她的內心。
最後,她緩緩睜開眼睛,告訴自己,隻有爛作品,沒有爛角色,而她可以扮演好這個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