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幾年裏,林嶼有好幾次與簡寧共同參加一個活動。
他見過她的丈夫,知道他很愛她,也知道她很愛他。他們生活的很幸福,他為她彎腰提禮裙,扶著她走紅毯,為她擋住那些不善的言語。
如果說那些表麵上的東西可以表演,帶著幾分真假虛實。那麽他私底下,曾幾次偶遇他們挽著手,外出遛狗散步,一起去超市購物,一起回家。
那些言行舉止中的體貼照顧,眼裏的溫柔愛意都必定是真實的,絕不可能是表演出來的。
林嶼曾近距離的看過簡寧望著她丈夫的眼神,溫柔羞澀,還有幾分崇拜,她以前也是用這樣的目光看著他的。
林嶼知道,她已經完全放下了他們的那段感情,有了自己的生活。
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林嶼很清楚,縱然有再多的不甘,也終究隻是遺憾罷了——就像他說的,他和簡寧真的已經結束了。
想到這裏,林嶼感覺有些不舒服,微妙的酸痛感在胸口膨脹,像是要將他腐蝕。
從季久提出離婚到今天,這段時間裏林嶼想了很多,關於他、簡寧、季久,還有他的這段婚姻。
有的時候,他真的覺得季久尖銳而直接的可以,幾乎不留半點情麵。
——他也說不清到底是對他的,還是對她自己的。
——那日季久提離婚的時候,他雖覺得驚訝,卻又有一種莫名的大夢初醒的恍然感。就好像他是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和季久已經結婚了一樣,即使他們已經結婚十一年了。
這也是他第一次意識到,季久是他的妻子。
季久是他的搭檔,他們一起拍攝了一部電視劇因而結緣,她是他的戀人,他的妻子,是他的枕邊人,他的家裏的一份子,可他卻很少意識到這一點。
她的存在太過自然了,就像每天都要用的牙刷牙杯一樣,她就在那裏,每天都會看見,你自然而然的也就不會特意去留意她了。
林嶼幾乎已經想不起,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在意季久是他的妻子這件事的了,但他確實記得他們交往時的那些事。
——在《相思醉》劇組的那些日夜,他們從陌生到近親,再到最後生出超乎同事情的過程。
他也記得他第一次產生季久很美的想法是什麽時候,記得自己在《信女》劇組衝動而瘋狂的向季久求婚。
林嶼記得自己求婚是真的很突然,沒有做任何的準備,就連戒指都沒有。
他那天去劇組探班,季久正在拍一場獨自在舞蹈室練舞的戲。
劇組總是鬧哄哄的,但在開機後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季久穿著芭蕾舞裙,踮著腳跳舞,表情脆弱而又執拗,然後在一首曲子將近結束時重重跌倒在地。
在人造的類似於黃昏的光線下,她的臉有一半是藏在陰影裏的,整個人看起來具有一種破碎的美感。
戲拍完之後,季久去和導演確定自己的表演,然後來找林嶼。
她好像已經從角色裏出來了,臉上帶著笑,還有些羞澀,問他她表演的怎麽樣。
林嶼不知道自己當時到底在想些什麽,他看著季久,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們結婚吧。
劇組人生吵雜,他也不是貼著季久的耳朵說的。
在亂糟糟的環境中,他甚至不知道季久有沒有聽到他說了什麽。
他隻是看著季久那雙錯愕的眼睛,看了很久,直到她再次笑了,說,“好啊。”
在那之後,他幾乎再沒有看到季久那樣沉溺、執拗,幾乎支離破碎的模樣。
或許,季久說的是對的吧。過去的幾個月,林嶼總是苦笑著想。
——季久說她相信他曾經是愛過她的,隻是愛的不是完整的她,而是她作為演員,作為藝術家的那部分。
——他想,也許她是對的吧。
想到這裏,林嶼的自我保護機製開始運作。
他逃避似的阻止自己的大腦繼續想下去,也不願意再和王友謙多說些季久的事了。
王友謙神情微妙的拍了拍林嶼的肩膀,讓他回去好好休息,然後便走出了會議室。
林嶼也隻好苦笑一下,跟在他的身後也走了出去。
經紀人把林嶼送回家,然後便離開了。
大門滴的一聲自動上鎖了,林嶼順手把門反鎖,然後再牆上摸索著打開燈,將帽子和包隨手一丟,看著空****的客廳深呼吸了一口氣。
接受季久已經搬出去了這件事,比林嶼想象的要困難一些。
他原本以為過去的幾個月已經足夠他習慣季久搬出去,剩他一個人生活這件事。況且他們兩人平常就總是外出拍戲和做其他的工作,並不總是待在一起。
所以他應該能夠很快的接受早上醒來看不到季久,晚上睡覺前不和季久打招呼這件事。
但現實卻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容易。
幾個月過去了,他依舊難以習慣這間屋子裏少了一個人的氣息,也依舊無法習慣屋子裏那屬於的季久的東西,全部都被搬走了而多出的那些空間。
這讓他感覺空****的,有的時候,他甚至會產生一種他是否還能繼續將這間屋子成為“家”的錯覺,但有一點他很清楚。
——無論他是否還能再將這裏稱之為“家”,這裏都不會再是他和季久的“家”了。
林嶼拉上窗簾,把自己扔進沙發裏,慢慢地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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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的,季久就被鬧鍾叫醒了,迷迷糊糊的爬起來洗漱、做準備。
她今天上午沒有工作安排,中午有一個珊奈勒的彩妝巡回展的剪彩活動要去。
離婚後首次出來參加活動,季久都能夠想象得到今天得有多少媒體到場。
不過,在那之前,她最好先去一趟健身房。她昨天晚上已經和健身教練發過微信了,今天她可以做一些機械運動和上一節舞蹈課。
季久以前去的健身房和林嶼去的是同一家,但自從她決定離婚後,便換了一家健身房。
如今她所去的這家是一間很有名的健身房,圈子裏有很多藝人和所謂的名媛也在這家健身房。
它的要價很高,不過服務很到位,機械很齊全。除了一對一的私教和專門訂製的健身計劃及食譜之外,最重要的是能保證一人一間獨立健身室,基本上可以滿足你的所有需求。
她上完課,洗漱完。在健身房吃早餐的時候,遇到了陳落萌。
陳落萌是跟季久同年齡段的女星,85後小花,不過她比季久大兩歲,人氣不錯,當過白鶴女郎,但演技並不算出眾,在其它獎項方麵不如季久。
在戲劇方麵她們的戲路風格不同,算不上競爭對手,也沒有真正的合作過,隻一起出席過頒獎典禮或者是走紅毯。但在時尚方麵,她壓季久一頭,甚至可以稱得上是85花裏時尚資源最好的一位了。
因為在同一個年齡段,所以人們總喜歡拿陳落萌和季久來比較,但實際上在私底下,她們的朋友圈有所折疊,一起參加過幾次聚會,私交也還算不錯,至少季久很欣賞陳落萌。
陳落萌差不多七年前宣布結婚,對方是模特兼演員段言。
他們算是圈子裏出了名的假夫婦。她的這段婚姻相當糟糕,甚至可以是一個天大的謊言。
——段言給了她太多的謊言,包括他的性取向。
婚後前兩年她慢慢減少了工作產量,兩年內隻拍了兩部劇,都沒有大爆,但後來她握住了段言的把柄,掌握了他的資源,突然開始發力,幾乎恢複了婚前的工作量,一年內上了戲,打出了很漂亮的一仗。
網絡上關於段言私生活混亂、男女通吃、他們的婚姻失敗的傳聞滿天飛,他們雙方的工作室發過幾次否認聲明和律師函,但效果極微,依舊擋不住流言蜚語。
盡管沒有宣布離婚,但他們兩人在明麵上也是鮮少互動,私底下雖然暫時沒有分居,但季久猜他們的關係肯定很冷。
至少,她確定陳落萌恨透了段言。
季久跟陳落萌打了聲招呼,兩人簡單的寒暄了一番後便找了一個低調的位置共進早餐。
陳落萌喝著沒加糖沒加奶的咖啡看著季久說,“我是不是該恭喜你上熱搜沸了一波?”
季久輕輕的歎了口氣,“還是我謝謝你沒有安慰我吧,我已經聽到足夠多的安慰了。”
“我為什麽要安慰你。”陳落萌說,“離婚又不是什麽壞事。”她說著,輕輕的搖了搖頭,換了個話題,“我記得你接下來有部電影要上吧。”
“還在審查。”季久說,她的眼神忽然變得嚴厲了一些。
“一個好時機。”陳落萌淡淡地說。
季久苦笑了一下,不打算把話題繞回去,說道,“比起這個,接下來應該是你的主場了吧。”
陳落萌知道季久在暗示什麽,她用手指拖著臉,挑挑眉,看起來表情有些調皮,“怎麽,需要我幫你借高定嗎?”
季久聳了聳肩膀,微笑了一下,說,“女人要互相幫助嘛。”
陳落萌眯了眯眼睛,打量著季久,沒有應答。
她知道季久在暗示些什麽,季久熬過了對賭,打了漂亮的一仗,她手裏的影視資源很多,是陳落萌所無法比的,但是她前兩年為了賺錢自降口碑和形象,再加上前東家在背後作祟,她能搞到的時尚資源實在不算多。
而恰好,陳落萌最不缺的就是時尚資源。
季久搖了一勺燕麥送進嘴裏,咬了幾下後咽下,說,“成天吃這些控製身材也挺無聊的。”
陳落萌輕輕的笑了笑,主動邀請道,“晚上有空沒,一起吃飯怎麽樣?來我家。”
季久微微一笑,放下叉子,“好啊,沒問題。”
“那晚上見。”陳落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