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宵夢醒,靳筱十分不好意思,連帶四少見她睜開迷蒙的眼睛,笑著喊她幫忙扣扣子,也被她裝作困極躲了去了。

四少隻以為她又犯了懶,去親她的耳朵,靳筱又激靈一般地卷起被子躲開,他笑道:“怎麽,還不到一年的工夫,你便對我不耐煩了?”

他自然隻是說笑,可四少哈在耳邊的熱氣讓靳筱手足無措,她縮在被子裏,聽見自己咚咚如鼓的心跳聲,四少卻沒有同她糾纏,隻親了親她露出來的頭發,便自顧自穿了衣服。

“你莫要睡太久,我讓吳媽一會便喊你。”

靳筱在被中嗡裏翁氣地答應,又豎起了耳朵,去聽他的腳步聲。

等他走遠了,她才慢悠悠探出了腦袋,又躡手躡腳掀開了薄被往浴室走。

若真讓他知道她昨夜夢見了什麽……靳筱臉又紅了幾分,忙不迭脫了睡衣下來,也不敢再看,丟進髒衣籃,便開了浴池的水,淅淅瀝瀝的水聲在浴室中響起,靳筱輕輕打了個哈欠。

靳筱思緒翻飛,想打斷自己,卻又喚起更多的記憶,昨夜夢中,她看著鏡子,那鏡中的自己在與男子糾纏失去了神智,想起當時的情境,又真的覺得有幾分空虛。

她連鏡子都不敢再看,忙不迭地跳進水裏,氤氳的水汽反倒讓她更加迷蒙了,一直到她擦著頭發出了浴室,尚且都有些渾渾噩噩。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興許是對四少動了心,興許隻是愛上了四少的身體,四少自幼軍營裏長大,自然不是尋常男兒的體魄,她會迷戀上四少的肉體,實在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否真的隻是肉體?

她隱約想否認,卻又沒有那個膽量。

這樣糾結又惆悵,她甚至沒有聽到吳媽的說話,直到吳媽抬高了嗓音,她才聽到:“柴家嫁來的那位二嫂子,已到了韶關城了。”

靳筱迷茫地眨眨眼,方才找回一些神智,好在她以往反應也並不機敏,因而吳媽也習以為常。

兄嫂柴氏,去年同靳筱的哥哥成的婚,靳筱在記憶裏搜尋了一圈,可算找到這號人物,思慮了幾秒,又輕描淡寫道:“知道了,我吹了頭發再與我說。”

吳媽是家裏帶來的人,卻是從前家中傭人裏少有的忠厚恭順,靳筱在房內吹著頭發,吳媽便在房門外等候,等吹風機的聲音慢慢停息了,靳筱輕輕慢慢地喊了聲“吳媽”,她才抬腳往臥室走。

靳筱此時已換了新的睡衣,披散著頭發,翻著昨日到的雜誌,一邊漫不經心地開口:“說吧。”

吳媽才道:“二嫂子還帶了自家的妹妹來,說是兩個女人住在客棧,也沒有帶什麽錢,不如,帶到家裏招待來?”

新更的小說讓她有些入了迷,靳筱又翻了一頁,才露出為難的神情:“可我還沒有同四少說,不敢做主,你便先拿些錢給她,帶她們住個寬敞的客棧,等四少同意了,便接過來。”

吳媽自然稱是。

靳筱又嗑了幾個瓜子,叫了鶯燕來:“去問問四少,我兄嫂來了,晚上要不要回來一起吃飯?”

柴氏這個節骨眼來,所圖何事,靳筱自然清楚,可她不想給柴氏麵子,也要考慮四少的聲譽,如此幹脆拿他做擋箭牌,凡事由他做主。

沒多久來了回信,四少倒很給她這個麵子,要她好好準備,晚飯時便回來。

靳筱難得做一回當家主婦,去廚房問了幾句菜式,又吩咐丫鬟們用心布置。

她往日窩在房間裏,廚房等處的丫鬟婆子她並不熟悉,多半也都靠吳媽監管,靳筱各個環節都囑咐到了,又覺得僅是例行公事便已讓她十分不耐煩,便同鶯燕說了聲:“去看看花房如何了。”

便往廳外走去。

除了待在臥房,往日靳筱便喜歡庭院的秋千,和花房的花花草草。

鶯燕同她庭院裏查看花房的擺設,總覺得四少奶奶看起來不如往日的懵懂,她今日穿著西式的蕾絲長裙,隨手提壺為一株海棠澆灌,看不出喜怒。

以往娘家來人,主婦往往是賣力布置,方體現自己在夫家的地位才好,二來女子同娘家人,總是更加親近,吳媽來通報柴氏和她的妹子已到了正廳了,靳筱也隻是應了聲知道了,卻沒有動彈。

鶯燕自然乖順地候著,等靳筱不緊不慢,一步一步,仍澆完了一溜的花草,才動身去前廳。

柴氏在正廳坐了好一會,這所公館雖遠在韶關,可其中的大家氣度,仍非信州城普通官員家可比。

柴氏看桌上的羽毛花有趣,忍不住想湊近看看,身旁的丫鬟笑道:“這是朱鹮鳥的毛,拔下來染了色做成的,靳夫人看著可好看?”

柴氏暗暗稱奇,又覺得靳筱果然命好,往日裏隻覺得這妹子呆傻,也難怪不受她丈夫待見,如今看來,可見傻人也是有傻福。

可再有傻福,也沒有享福的能力,信州城都知道顏徵北不過隨手找個好欺負的媳婦,好在外麵胡鬧罷了,便是看靳國已多次寫信給靳筱,小小的采辦位子,都攬不下來,便知道靳筱在這家裏,可說不上什麽話。

柴氏暗暗拍了拍自家妹子的手背,這世間的福氣,還是給聰明人才知道如何享受。

兩人相視微笑間,丫鬟已通報:“四少奶奶到了。”

柴氏抬眼,便看到靳筱的身形:“嫂嫂來了。”

靳筱的聲音帶著孩子氣的懵懂,柴氏不禁上下打量了靳筱的衣著,這套蕾絲裙雖看起來精致,卻沒有珠寶相搭。

靳筱身上沒有什麽貴重的首飾,手上隻戴了個碧玉的鐲子,似乎還是嫁妝裏的。

柴氏站起身來,笑道:“妹妹好久不見,快讓我來看看,瘦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