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經有些黯了,就算挪開馬車,也趕不了路了。
程金華點頭道:“因因,你說的對,明兒個早上,我就去跟那護衛商量一下,看能否找人將馬車挪一挪。”
雖然那護衛承諾了,隻要耽誤他們程家村一日,就會負責他們一日的口糧,村長卻不想在路上耽誤太久。
逃荒這路上,危險重重,他們翻山越嶺,從中州府來到江淮府,才走了一半的路,想要去南邊富庶的都城臨安府,還要走許久呢!
再說,萬一去晚了,臨安府那邊安置流民的地方沒了怎麽辦?
之前村長可是專門打聽過了,一個經常往南邊走鏢的鏢師說,臨安府會專門劈出一些田地,安置流民。
村長想著,既然背井離鄉了,那總要在異地他鄉有田地,有個能住的地方,這樣才能安頓下來吧?
臨安府就是他們的目的地,不能因為蕭護衛那點口糧,就在這路上耽誤太久!
因因見村長心裏有主意,才笑著點頭:“嗯嗯,村長伯伯心裏有成算就行!”
這一夜,倒是相安無事。
次日早上,村長吃過早飯,便想著先去找蕭護衛,商量一下挪馬車的事情。
然而,他才走過去馬車附近,就聽到了馬車裏那姑娘罵人的聲音。
“敢讓我吃這樣幹巴巴的餅子?這也太難吃了,奴才們都不吃這東西!馮嬤嬤,你好大的膽子啊!”
“還楞著幹什麽,還不趕緊重新去給我做早膳,需要我親自動手嗎?”
沒一會兒,馮嬤嬤臉頰紅腫,從馬車裏灰溜溜地下來,剛好被村長瞧見。
村長有些錯愕,也有些尷尬,笑了笑,馮嬤嬤卻以為他是在嘲笑自己,頓時氣得瞪回去。
“泥腿子一個,看什麽看,我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
村長神色一僵,十分無語,正色道:“你這婆子,我跟你無緣無故的,我要高攀你做什麽?”
“就算要高攀,也是高攀你家主子,你不過是個下人而已。”
士農工商,奴隸們都不入排行,是地位最底下的群類,村長饒是不懂大戶人家的彎彎繞繞,也看得出來這馮嬤嬤隻是個奴仆。
一個奴仆,也這麽趾高氣昂,村長倒是有些好奇了,這馬車裏的小姑娘,到底是什麽來頭?
不過好奇是一回事,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村長找到蕭虎,開門見山地道:“蕭護衛,我來找你,是想要跟你商量一下,能否讓馬車裏的姑娘下來,你們挪一下馬車,讓我們村隊伍先過去?”
“我們想要去臨安府,臨安府距離這裏還好遠,不想在路上耽擱太久了,真是不好意思了。”
堵塞的這一小段路,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兩邊全都是半高的山坡,隻剩下這麽一小條窄窄的路,剛好能通過一輛車。
馬車橫在路上,村長家的牛車就過不去了。
牛車想要通過,隻能先讓人將馬車抬到前麵空曠的空地上。
蕭虎聞言,點了點頭,輕敲馬車橫梁,稟道:“蘇姑娘,您能否先下馬車?讓我們將馬車往前挪一挪,先給程家村的人過去。”
蘇妍兒本就因為早膳的事情生氣,聽到蕭虎的話,更加生氣了,坐在馬車裏大叫起來。
“蕭虎,你腦子有沒有問題?還要讓我下馬車給那些泥腿子讓路?你當我是什麽啊!”
馮嬤嬤也重新回來了,幫腔道:“就是,把我們家姑娘當什麽了,他們也配讓我們家姑娘讓路?”
“蕭護衛,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瘋了?你家公子才離開一天,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忘了我們姑娘什麽身份了?”
“你自己自甘墮落,可不要拉著我們姑娘一起。”
蕭虎聞言,垂在身側的拳頭都握緊了,拳頭上青筋凸顯,看上去十分嚇人。
要不是顧著小公子離開前的叮囑,蕭虎都想直接動手,狠狠的抽馮嬤嬤幾個大耳刮子。
村長媳婦走了過來,雙手叉腰:“哎,你這婆子,你怎麽說話的呀?人家蕭護衛要幫忙挪一下馬車,怎麽就成了自甘墮落了?”
“這路也不是你們家的,你們的馬車壞了,堵在路上,還有理了是吧?”
村長媳婦跟馮嬤嬤就這麽吵起來了,賴婆子聽到動靜,從隊伍後頭嗖的一下跑到前頭,站在村長媳婦身邊一起罵。
“就是就是,你這老婆子,你主子還沒說話呢,你說的話能代表你主子嗎?”
“我之前在鎮上,可是聽人說過,大戶人家的規矩可多了,有一條就是主子還沒說話,那當奴仆的就更加不能吭聲了,我看你這婆子當奴仆的,規矩學得也不怎麽樣嘛!”
賴婆子一臉嫌棄,覺得眼前這個馮嬤嬤是真的不怎麽樣,長得又醜,臉上那顆大痦子瞧著還惡心。
真不知道馬車裏那個蘇姑娘怎麽想的,找了個這樣的嬤嬤在跟前伺候,麵對著馮嬤嬤,她吃得下飯才怪呢!
馮嬤嬤原是蘇妍兒母親的陪嫁,這次跟著蘇妍兒出來,還是蘇妍兒母親特地安排的,被賴婆子一個村婦說規矩沒學好,馮嬤嬤鼻子都氣歪了。
偏生這時候,馬車簾子被掀開,站在馬車窗簾邊上的馮嬤嬤,就這麽被蘇妍兒又打了一巴掌。
“沒用的廢物,我讓你說話了嗎?給我閉嘴!”蘇妍兒瞪了瞪馮嬤嬤。
馮嬤嬤這才趕緊閉嘴了,隻是用幽怨的眼神瞪著賴婆子跟村長媳婦。
“哎喲,原來這就是蘇姑娘啊,長得跟朵花似的。”賴婆子笑著說道。
蘇妍兒聽到這話,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心想自己這姿色雖然在臨安城平平無奇,但對這些泥腿子而言,已經是頂天都美人兒了吧?
“就是,就是這心怎麽那麽黑呢?”賴婆子又嘟囔了一句。
“這好好的路,馬車壞了就壞了,讓人幫忙抬到前麵空地不就行了,非要堵在這裏不讓我們過,這心腸也太狠了!”
賴婆子話語轉變,蘇妍兒的臉色僵了又僵,大聲說:“大敢!你這刁民,竟敢胡說八道!蕭虎,將她給我拿下!”
蘇妍兒一向不喜歡被說心黑心狠,之前在臨安城,就曾有一個小吏家的姑娘說過她的壞話,被她知道了,直接找人毀了那姑娘的清白。
從那件事情之後,整個臨安城的姑娘們,無不是捧著蘇妍兒,誰敢說她半句不是?
如今這賴婆子,算是戳到蘇妍兒的痛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