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祖師爺顯靈了?!”
青蓮劍宗宗門大殿內。
聽了洛青陽的講述之後,厲無常整個人頓時驚愕萬分,一把從蒲團上彈射而起,險些掀翻了麵前的茶幾。
至於一旁的黃不舉,則是瞠目結舌到石化當場,嘴角一抽道:“掌門師兄,你是不是最近修煉出了什麽岔子,老眼昏花看錯了吧?”
伸手指向地下。
黃不舉皮笑肉不笑,立馬調侃道:“從本門創立之初算起,這都過去了多少年,那玩意兒還能自個兒詐屍不成?”
“黃師弟,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端坐在主位之上。
洛青陽昂首挺胸,身後高聳的牆壁上,懸掛著一柄青色的寶劍,在燈火的餘暉下閃爍起傲人的異芒。
“本門的祖師爺,豈是能隨意拿來調侃的對象,往日也就罷了......”
頓了頓。
洛青陽表情凝重地告誡道:“如今他老人家重返人間乃是鐵一般的事實,我身為掌教,又怎會拿這種事信口開河。”
聞言。
黃不舉頓時一愣,終於意識到對方並不是在胡說八道。
以這貨的秉性,平時估計沒少拿地宮中的那具幹屍開過玩笑。
眼見洛青陽的態度一本正經,黃不舉卻是早已被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隻感覺脊背後陣陣莫名發涼。
“倘若真是如此,本門複興有望啊......”
相比較之下。
性格相對耿直的厲無常倒是更在意『青蓮劍宗』的興衰問題,當即拂袖道:“不行,我要親自參見老祖!”
說著。
眼前這個有些執拗的老道士,竟作勢就要立馬趕去地宮......
“萬萬不可!”
幾乎異口同聲。
洛青陽與陸玄機連忙出聲製止,就連表情也是出奇的一致。
一時間,大殿內的氣氛變得尷尬不已。
眉頭挑起。
厲無常停留在原地,仿佛被人下了定身咒般的不自在,看向兩人的眼神中充滿了愕然。
“師尊,弟子無意冒犯......”
當即就反應了過來,連忙朝著厲無常躬身一拜。
陸玄機低頭苦笑道:“隻不過,剛才在地宮之中,祖師爺確實有交代過,他老人家的神識剛剛恢複過來,目前需要靜心修養,若沒有特別要緊的大事兒,最好不要去地宮打擾他老人家的清修......”
祖師顯靈,實乃天佑宗門的大喜事兒。
除了宗門掌教之外,又豈是他人想見就能隨便見的?!
想通此理,厲無常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就算他再怎麽固執,麵對宗門祖師爺的命令也照樣得收斂起執拗的性子,轉身便乖乖地坐回了原位。
“玄機......”
見兩位師弟安靜了下來。
洛青陽這才沉聲開口道:“將卷軸交給你二師伯。”
聞言,陸玄機不敢怠慢。
連忙從懷中取出了記載著『六畜逆脈』的古樸卷軸,恭敬地遞到了黃不舉的麵前。
皺起眉頭。
黃不舉的神色陰晴不定,接過卷軸後毫不猶豫地展開看去。
下一刻——
下巴處的山羊胡立馬翹起,滿臉的橫肉更是伴隨著驚訝的表情一起顫抖不止。
黃不舉當場瞠目結舌,額頭上已然是大汗淋漓。
“這便是祖師賜下的法訣,也是玄機這孩子資質突飛猛進的根本所在。”
耳畔邊。
洛青陽的聲音依舊環繞。
奈何黃不舉此刻早已是神遊天外,以他的見識與才智,又怎麽可能不知此法的精妙之處,絕對是足以振興宗門的秘寶!
“當務之急,首先便是要廣納門徒,壯大宗門的聲勢,這也是祖師爺他老人家交代過的要務之一。”
洛青陽不緊不慢,繼續道:“黃師弟,你是門中的傳功長老,這件事唯有交給你去辦了。”
額頭上布滿黑線。
黃不舉啞然失笑,一時間竟有些無言以對。
招收門人......
這事說來輕鬆,可真要去落實的話,對於目前的『青蓮劍宗』來說,卻也有著不小的難度。
雖然早已沒了當年的威勢,但身為玄門正宗一脈的『青蓮劍宗』,收徒向來有諸多的規矩和要求。
不僅要資質過人,還必須是一心向道的純良之輩。
奈何。
青蓮山脈方圓八百裏的凡人村落中,真正有潛力的好苗子,早就被其他的門派瓜分了個幹幹淨淨。
剩下的凡人,雖不至於是歪瓜裂棗,但其狀態也好不到哪兒去。
總而言之,就是難以教化,且不堪重用——
“掌教師兄,這也太為難我了......”
雙手一攤。
黃不舉當場撂挑子,哭喪著臉道:“您不是不知道咱們宗門如今的情況,要是標準還那麽高的話,這差事兒師弟我可辦不下去。”
“放心......”
微微一笑。
洛青陽端起麵前的茶杯,慢條斯理道:“祖師爺神機妙算,早料到了會有困難,故此,他老人家特地賜下了八個字,隻要按此法行事,招收弟子一事自然會暢通無阻。”
“呃......”
沉吟了片刻。
黃不舉試探性地問道:“敢問掌教師兄,不知是哪八個字?”
輕抿了口茶水。
洛青陽抬頭掃視向眾人,擲地有聲道:“大道無涯,有教無類!”
一語中的——
包括黃不舉在內,大殿中的所有人都微微一怔,當即感受到了張顯靈的睿智與果決。
事到如今,延續宗門香火才是重點。
天下之大,原本就是魚龍混雜,若是繼續再墨守成規,不僅會作繭自縛,還會錯過許多另辟蹊徑的人才。
真正開明的做法,就應該是廣納門人,因材施教。
把合適的人,放在合適的位置上,才能真正做到物盡其用。
至於有關資質上的問題,如今擁有了『六畜逆脈』的法門,就算是再混雜的靈根也照樣能逆天改命。
如此想來,一切都不再是問題!
噌的一聲~~
突然間。
黃不舉揚手竟將卷軸扔向了半空,單指一甩便祭出了一道淩厲的火光。
轟的一聲~~
猝不及防之下。
原本就古老的卷軸當即被火焰吞噬,瞬間化作成了一團灰飛煙滅的焦炭。
“黃不舉!”
見狀。
厲無常拍案而起,大聲斥責道:“你好大的膽子,祖師爺賜下的寶物,竟敢如此糟踐!?”
“你懂個屁!”
瞥了厲無常一眼。
黃不舉端坐如常,挪動了一下略顯臃腫的身軀,開口解釋道:“正所謂,財不露白,此等秘術,若是讓他人知曉,必定會遭人嫉恨,於咱們有百害而無一利。”
“卷軸中的法門,我已全部牢記在心,往後自然會從門人弟子中挑選忠心之人傾囊相授,繼續留這玩意兒在世上,隻會遺禍無窮!”
此話一出。
厲無常頓時沒了脾氣,撇過臉去,悻悻然地坐下。
事實證明,對方所言絕不是危言聳聽。
九州修真界,表麵上波瀾不驚,實則卻是暗流湧動。
各方勢力盤根錯節,正道魔門戮戰不止,更是有許多大宗門,暗地裏與凡間各地的諸侯霸主合作,明爭暗鬥一日也沒消停過。
『青蓮劍宗』想要重振旗鼓,必定會與這些家夥產生交集。
在還沒有完全強大起來之前,最好的做法便是藏拙!
黃不舉為人雖然有些孟浪,但其對『青蓮劍宗』的歸屬感壓根不比任何人差,為了宗門的崛起,自然是不遺餘力。
“黃師弟說得對......”
默默點頭。
洛青陽當即表示讚同,沉聲道:“不僅是這套法門,就連祖師顯靈的事兒,咱們也必須爛在肚子裏,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向新招收入門的弟子透露哪怕半句。”
世道艱辛,人心叵測。
如今的『青蓮劍宗』還太弱小,一旦有崛起的趨勢,難免會遭人覬覦。
門人弟子自然要大力招收,但若是想要成為宗門核心的弟子,則還需要時間去慢慢考驗和篩選。
交代完一切。
洛青陽慢慢起身,拖著略顯疲憊的身軀,徑直走向了角落裏的陸玄機。
“玄機,這個......你且收好。”
說著。
洛青陽脫下了手腕上的玉鐲,伸手遞到了年輕人的麵前。
“掌教師伯,您這是?!”
眼前的玉鐲晶瑩剔透,裏外散發出一股詭異的寒芒。
震驚到無以複加。
陸玄機當然知道這玩意兒的妙用,乃是洛青陽早年在外曆練時偶然獲得的一件儲物法器,多年來他一直攜帶,幾乎從未離身過。
“師伯知道,你一直想要煉製出適合本門弟子服用的築基丹藥,想要煉丹,又怎麽可能不耗費靈石......”
目光凝重。
洛青陽沒有絲毫遲疑,沉聲道:“這隻儲物手鐲中,有三百多顆靈石,是師伯多年來攢下的所有積蓄,原本是用來遷移山門的啟動資金,如今一並交付於你。”
眼見於此。
兩位長老不由得大跌眼鏡。
包括陸玄機本人在內,大家都沒想到,身為掌教的洛青陽竟然還留了這麽一手!?
靈石——
不僅是修煉的必需品,更是九州天下修真界的硬通貨。
足足三百多顆靈石,對目前日漸勢微的『青年劍宗』而言,無異於是一筆不菲的財富。
天知道,洛青陽究竟暗自積攢了多久!
“道何為,何為道......”
不由分說地將手鐲強塞進了年輕人的手中。
洛青陽目光篤定,輕歎道:“以往,咱們看不到一絲希望,更不知這路該如何走下去,可現在不一樣。”
“祖師爺,他回來了......”
順勢重重地拍了拍陸玄機的肩膀。
洛青陽嘴角揚起一絲笑意,繼續道:“所以你隻管放手大膽一試,就算把這點兒家底耗光了也無妨,有掌教師伯和整個宗門為你兜著!”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要麽不去幹,既然要幹就不能畏首畏尾,以至於投鼠忌器。
無形之中。
張顯靈的強勢回歸,讓原本死氣沉沉的『青蓮劍宗』再次充滿了活力和鬥誌。
望著手中熠熠生輝的手鐲。
陸玄機感動之餘,抬頭卻看向了不遠處自己的授業恩師。
“傻小子,看我幹嘛?”
眯起雙眼。
厲無常挺胸抬頭,耿直道:“既然是掌教的意思,那你就大大方方地收下,其實說到底,還不都是為了宗門辦事兒,盡力就好,用不著有壓力。”
事已至此。
陸玄機也不好推辭,忙不失迭地將手鐲套在了腕上,拱手道:“弟子向天起誓,一定煉製出合適的築基丹藥,定當不會辜負宗門諸位長輩的期許!”
洛青陽與兩位長老相視一笑,心中不由得感到萬分欣慰。
可想而知。
一旦招收到大量的弟子門人,為他們打好修煉基礎,便成為了『青蓮劍宗』的頭等大事兒。
在不久的將來。
『青蓮劍宗』對丹藥的需求量,也一定會成指數倍增,事先未雨綢繆的話,相信絕不會有壞處。
“對了,掌教師兄。”
黃不舉捋了捋山羊胡,擠眉弄眼道:“祖師爺要閉關清修,若是往後有大事需要他老人家定奪,那咱們......”
“不必擔心。”
當即打斷了黃胖子的話。
洛青陽表情坦然,沉聲道:“祖師爺神通廣大,隻怕一念之間,這八百裏青蓮山脈所有大小事宜,都未必能逃過他老人家的法眼。”
此話一出。
眾人立馬感到一陣莫名的異樣,抬頭看向虛空時,仿佛正有一雙深邃的眼眸,正默默地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心中頓時敬畏有加。
“總而言之,一切都要以宗門的利益和發展為先......”
負手而立,轉身看向了大殿外的落日餘暉。
洛青陽鄭重其事道:“若是真碰上了緊要的大事,相信他老人家一定不會坐視不理,咱們隻管各司其職就好。”
眾人麵麵相覷,有些興奮之餘,也感到了一絲躊躇與不安。
......
夕陽西下。
連綿不絕的青蓮山脈逐漸被漆黑籠罩,山巒的輪廓在夜色中若隱若現,仿佛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
數百裏開外的深山裏。
一隻小巧的白狐在密林裏穿梭不止,幾番靈巧的跳躍,閃身便鑽入到一間荒廢已久的破廟之中。
赤芒閃爍,怪障叢生。
廟堂內布滿了猩紅的肉瘤,類似血絲般的藤蔓在殘破的佛像與立柱上纏繞蠕動,空氣中充斥著萎靡的氣息。
角落處。
一個渾身同樣長滿了肉瘤的和尚,正置身於腐敗的血潭中。
各種白骨屍骸被隨意丟棄在四周,看上一眼便可令人不寒而栗。
白狐停在了和尚的身前,瑟瑟發抖之餘,低頭行了一禮,連忙發出了一連串的低吟聲。
“噢?竟有這種事兒......”
慵懶地睜開雙眼,瞳孔內遍布著懾人的血色光澤。
詭異的和尚表情不善,沉聲道:“這幫該死的螻蟻,真的不準備遷離麽?”
謹小慎微地點了點頭。
小巧的白狐縮起身子,壓根就不敢與和尚對視。
“嗬嗬,青蓮劍宗,早就已經沒了當年的氣魄......”
鄙夷的一笑。
眼前的和尚在血泊中翻了個身,冷不防地盤膝坐起。
“既然如此,就讓那幾個修為低微的垃圾再多蹦躂一些時日,待到本座徹底重塑了血衣,便是他們灰飛煙滅之時!”
陰霾嘶啞的聲音中,仿佛擁有著某種嗜血的契機。
霎那間——
整個破廟內的肉瘤和血絲,都跟隨著和尚的大笑聲一同興奮地戰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