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險惡。
程如峰此刻才警覺起來,修真界實際上和凡間並無區別,同樣是弱肉強食,照樣有著趨炎附勢和區別對待。
“好了,別想那麽多了!”
捋了捋胡須。
黃不舉不以為意,岔開話題提議道:“既來之,則安之,有我在你身邊,其他人若是想要加害於你,也沒那麽容易。”
頓了頓。
黃不舉回頭強調道:“當然了,若是上了崖山問劍的擂台,那我就可沒轍了,到頭來,一切還需要靠你自己。”
微微一愣。
程如峰心領神會,連忙點頭應是,實則卻是安心了不少。
師門可護他一時,卻無法護他一世。
眾目睽睽之下的擂台上,憑的乃是各自的真本事兒,若真是敗下陣來,隻能說明自己學藝不精,怪不得他人。
兩人不再遲疑,縱身加入到了中轉站大門前的長龍隊伍中。
“這麽多人......”
側耳聆聽了一下。
程如峰即便看不見,瞬間又感知到了隊伍的悠長。
在他印象中,有資格參與『崖山問劍』的宗門,應該都是修真界頗具實力的劍道宗門,卻沒成想來人卻是如此之多。
要知道。
眼前的這座中轉站,不過是眾多中轉站的其中之一而已。
“很正常,不用大驚小怪。”
咧嘴一笑。
黃不舉站在程如峰身後,開口解釋道:“九州天下,地域廣袤,雖然有資格參與問劍活動的劍道宗門很有限,但林子大了,鳥就自然顯得更多了些。”
捋了捋胡須。
黃胖子挑眉瞧了眼隊伍前方各種奇裝異服的修士們,繼續道:“更何況,並不是每個人都是來參與活動的,戲台子搭好了,除了唱戲的人之外,自然還會有看戲的觀眾......”
立馬會過意來。
程如峰恍然大悟,鬧了半天,這些人大部分都是來觀禮的,真正參賽的人屈指可數。
不一會兒的功夫。
隨著陸續有人登上了來往崖山的飛舟,程如峰與黃不舉也終於來到了隊伍的盡頭。
台階前。
一個滿臉皺紋的老頭端坐在蒲團上,身邊站滿了金甲大漢。
挑眉瞧了眼兩人。
老頭的表情充滿了鄙夷,冷冷開口道:“船票三百,問劍活動的門票五百,一共是八百顆靈石,按人頭收費,兩個人的話,需繳納一千六百顆靈石......”
啥!?
乘坐飛舟去崖山,居然還要付費......
愣在當場。
程如鋒頓時無言以對,他這次出遠門,乾坤袋裏也就一百多顆靈石,就這還是整個宗門東拚西湊出來的。
一千六百顆靈石的費用,他們根本就拿不出來!
“怎麽著,拿不出靈石?!”
不耐煩地皺起眉頭。
眼前的老頭冷冷一笑,搖頭道:“若是想要前往崖山觀禮,就必須交足費用,這天下可沒有白吃的午餐......”
揚了揚手。
老頭幹脆當場驅趕道:“沒靈石的話,就趕緊離開這兒,不要耽誤了後麵人的時間!”
聞言。
兩人這才明白過來,對方這是把他們當成了前來觀禮的遊客......
“呃,道友......”
見狀。
黃不舉連忙上前,解釋道:“咱們可不是遊客,來崖山也不是看熱鬧的,乃是正式受邀前來參賽的宗門選手。”
此話一出。
老頭愣在當場,立馬和四周的金甲大漢們交換了一個眼神。
“你們......是前來參賽的宗門子弟?!”
麵對質疑的眼神。
程如峰與黃不舉連連點頭,看向眾人的表情篤定無比。
“哈哈哈哈......”
冷不防的。
眼前的老頭仰天大笑了起來,搖頭嗤之以鼻道:“簡直是荒謬至極,你們兩個窮鬼要是參賽者,那我豈不是成了道宗強者!?”
話音剛落。
周邊的金甲大漢頓時哄堂大笑,看向兩人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屑與嘲諷。
事實上——
設立在崖山附近的中轉站,名義上是為了方便參賽的宗門,可實際卻是隻對前來觀禮的其他修士開放。
畢竟。
真正受邀前來參賽的宗門,哪一個不是在當地權勢滔天的存在。
他們的門人弟子坐擁無數資源,各種飛天遁地的法寶更是應有盡有,又怎麽可能選擇徒步前來,還得如此的寒酸,通過中轉站才能順利登上崖山?
唯有『青蓮劍宗』是個例外,由於財力不濟的原因,隻能讓弟子門人用腿趕路。
耷拉起眼皮。
黃不舉輕歎了口氣,看著這幫道盟狗腿子們的嘴臉,恨不得立馬上去一人給一耳光。
“如鋒,還是把請柬拿出來吧......”
掃視了一眼眾人。
黃不舉強壓下心中的怒火,拍了拍挺起的肚皮,無奈道:“要不然,人家不信咱們啊。”
感覺受到了奇恥大辱。
原本秉性倔強的程如峰眯起雙眼,反手便將那片唯一能代表自己身份的金箔取了出來,抖開揚在了眾人的麵前。
“還,還真是......”
仔細看去。
老頭兒瞪大雙眸,連忙起身朝著兩人拱手行了一禮,態度上也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
“兩位見諒,是老朽年紀大了,有眼不識泰山,這才衝撞了兩位貴客,還請兩位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前後判若兩人的態度,立馬讓程如峰感到措手不及。
他不明白。
不過是一片小小的金箔而已,竟然就能讓自己的待遇瞬間提升。
可實際上,身份和地位,在任何一個時代都尤為重要。
“所以,咱們現在可以登上飛舟了?”黃不舉插嘴道。
猛地反應過來。
老頭連忙讓開身形,順便喝退了所有攔路的金甲衛士。
“兩位,請便!”
就這樣。
在眾人的矚目下,黃不舉咧嘴一笑,帶著程如峰迅速登上半空中的水晶階梯,朝著懸空的中轉站默默行去。
“這兩個家夥,真的是受邀前來參賽的宗門人員麽?”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
其中一個金甲守衛忍不住嘀咕道:“那些個劍修宗門,哪一個不是富甲一方,怎麽可能讓自己麾下的弟子乘坐飛舟去崖山之巔呢?”
“你懂什麽?!”
皺起眉頭。
老頭當即嗬斥了一聲,沉吟道:“不少大宗門為了錘煉核心弟子的心性,有時也會偶爾讓他們進行苦修。”
“這種人表麵上不顯山露水,實際背後的勢力卻是大得可怕......”
深吸了一口氣。
老頭的額頭上滲出冷汗,咬牙道:“總而言之,還是別惹他們為好,如若不然,最後倒黴的隻能是咱們!”
一眾金甲守衛麵麵相覷,一時間無言以對。
說到底。
這些人不過是修真界最底層的存在,其地位不過是比散修要強上那麽一點兒,無論是道盟亦或是其它的劍道宗門,都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勢力。
登上了城樓的最高處。
程如峰側耳聆聽起高空上呼嘯的風聲,不由得一陣感慨萬千。
“不過是為了用來接送來往人員而已,竟然耗費了如此大的人力物力,建造起這座直入雲霄的中轉站。”
沉吟了片刻。
程如鋒脫口而出道:“我一直以為,仙人的世界會公平一些,沒想到卻是和凡間一樣,並無太大的差別。”
鋪張奢靡,等級製度涇渭分明
這就是程如峰下山以來,初次接觸修真界的最真實感受。
“別傻了。”
負手而立。
黃不舉挑眉瞧了少年一眼,輕歎道:“修士也是人,有人的地方就會存在紛爭,紛爭的最終結果,就是資源和身份地位上的差異分配,這是恒古不變的硬道理,誰也沒辦法去改變。”
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黃不舉話鋒一轉,坦言道:“所以,作為修士,咱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好自己的本心,不被這世俗洪流所侵染,堅守心中那份屬於自己的道。”
道法自然,渾然天成——
聽了黃不舉的話。
程如峰若有所思,心中仿佛被種下了一顆難以察覺的種子,不自覺之餘,連忙朝著黃胖子拱拳行了一禮。
嗡~~~
正在說話間——
一架碩大的飛舟順勢從遠方而來,整體形狀看上去,如同一支古銅色的煙鬥,頂部卻是有煙霧繚繞不止。
“船來了。”
撩起衣袖。
黃不舉上前一步,提醒道:“我們走。”
隨著飛舟的停滯,原本嚴絲合縫的表層裝甲微微顫抖,以至於瞬間分解成了細小顆粒,朝著四麵八方散去。
很快的。
一個詭異的入口出現在兩人跟前,高度和大小,剛好足夠一個人通過。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到其內,身後的大門立馬被眾多金屬粉末重新覆蓋,轉瞬間便又封閉了起來。
船艙內。
連排的座位井然有序,頂部和地麵卻是透明的質地,可以一眼看到天空和地麵,可謂是海天一線。
隻可惜程如峰的雙眼失明,壓根就無法看到這種逆天的景色。
“坐吧。”
隨便找了個座位。
黃不舉倒是一點兒也不客氣,翹起二郎腿就打量起了周邊的環境。
“道盟的人倒是挺舍得花本錢,乘坐這玩意兒就是舒服,不僅省去了禦炁飛遁的功夫,安全性也有了保障。”
碩大的船艙內,實際上也沒多少人。
除了黃不舉與程如峰之外,不遠處還落座了一個鶴發須眉的老道,以及一個正在東張西望的年輕女修士。
“這排場......”
仍然在不停感歎著道盟的大手筆。
黃胖子忍不住感慨道:“建造這樣的一艘飛舟,怕是要花費至少上萬顆靈石吧!”
此話一出。
不遠處正在俯身看向地麵風景的年輕女修士立馬噗嗤一笑,搖頭歎道:“真是土包子,一萬顆靈石,恐怕連零頭都不夠。”
耳朵微微一動。
程如峰猛地轉頭過去,一雙灰蒙蒙的眼眸中青光四射,立馬鎖定了女修士的氣息。
“道友,話說得有些過了吧?”
整個人的氣息瞬間大變,猶如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劍。
程如峰不苟言笑,神色淩然道:“我家師伯常年在山中潛修,很少在外走動,對這些奇巧**更是沒有半點兒的研究,就算估計有些錯誤,也實屬在情理之中......”
頓了頓。
程如峰直言不諱道:“倒是道友你,開口便出言不遜,未免有些沒教養了!”
“你?!”
聞言。
女修士氣急敗壞,當即就要起身理論,卻是被一旁的老者一把按了回去。
“好淩厲的氣魄......”
鶴發童顏的老道睜開雙眼,卻是擁有著一對金色的瞳孔。
隻見其不動聲色,看都沒看程如峰一眼,沉聲道:“隻不過,刃過有缺木強則折,這位小兄弟似乎不太明白這個道理?”
話罷。
老道士甩手一拋,看似漫不經心地揚手,卻是當場便掀起莫名的冷風。
“嗬嗬,那可不一定,劍若不利,和人鬥起法來,豈不是要砍個寂寞......”
感受到了一股強勁劍氣的逼近。
黃不舉咧嘴一笑,反手也是一甩,同樣掀起的狂風,迎著對方的劍氣便逆流而上。
噌~~~
兩股氣流碰撞在一起,勢均力敵之餘,隻不過糾纏廝殺了一下,當即猛地爆開,引起的衝擊力瞬間便被相互抵消。
氣氛陡然一凝。
黃不舉與老道士隔空對視了一眼,同時感到了對方的不凡之處,卻是誰也不敢再率先動手。
“有意思。”
始終護著身邊的女修士,老道士不敢掉以輕心,沉聲道:“閣下,好劍。”
嘴角一抽。
黃不舉險些一個踉蹌從座位上摔下來,不假思索道:“道友,你怎麽罵人呢?”
刹那間。
包括程如峰在內,所有人無言以對,額頭上頓時布滿黑線。
“我的意思,是你的劍很快......”
撇了撇嘴。
老道士的須眉無風自動,沉吟道:“在這世上,能和老夫分庭抗禮的劍實屬罕見,不知兩位師出何門?”
耿直的程如峰正要自報家門。
黃不舉卻一把攔住了他,轉頭朝著老道士假惺惺地笑道:“都是些粗鄙的手段,實在是不值得一提,道友過獎了,大家萍水相逢,很多事兒用不著放在心上。”
一番話說得沒心沒肺。
實際上,卻是有意規避了敏感話題,同時也給足了對方麵子和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