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喻不止一次說過, 他不喜歡陌生的環境。

既是因為並不愉快的童年生活,又是因為對未知的恐懼,讓他沒有安全感, 很容易失眠。

而他如今身在一個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地方,躺在**輾轉反側, 怎麽也睡不著。

如果這時有個熟悉的人陪在自己身邊,是不是會好一些?

林喻思量再三,終於決定翻身下床。

穿著方家為他準備的並不合體的睡衣,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 向前走了幾步,來到隔壁房間。

他不敢發出太大的動靜,隻貼在門上輕聲問了一句——

“賀東隅, 你睡了嗎?”

然而,裏麵並沒有人回應。

林喻將門輕輕推開一絲縫隙,前腳剛邁進去, 便聞到了一屋子的酒味。

賀東隅這是喝了多少酒?

他關門走到床前時, 看到已然空掉的一整瓶紅酒,不禁瞠目結舌的感歎著賀東隅的酒量真是驚人。

要是讓他一個人喝這麽多,這會應該已經在醫院了吧。

林喻一邊搖頭, 一邊擔心著賀東隅的身體。

喝了這麽多酒, 頭一定很痛, 所以才會睡的這麽沉, 連有人進屋也沒發現吧。

醉酒過多次的林喻深有體會,連帶著對**之人都有些同情。

他站在床前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床邊, 脫掉腳上的拖鞋, 爬上床, 慢慢在賀東隅身邊躺下。

旁邊的人正對著自己,雖然沒有睜眼,但林喻依然有點害怕。

像做了壞事一樣,心髒撲通跳個不停。

屋內沒有開燈,但在月光的映射下,他依稀辨認出賀東隅無可挑剔的臉部輪廓。

睡著的他,較平時多了一絲柔和感,不似平常麵無表情時顯得那般不近人情。

屋裏頭空調打的有點低,在**躺了一會的林喻很快便感覺到絲絲涼意。

於是望了眼賀東隅,開始打起對方被子的主意。

林喻也確實這麽做了。

他悄悄伸手拽住被子的一角,想要抽出一點蓋住自己。

沒想到,手才剛放上去,下一秒便猝不及被人扼住了手腕。

林喻心一驚。

賀東隅不知是睡是醒,握著他的手掌用了很大的力道,疼的他眼淚都快要流出來。

但又怕這隻是賀東隅的下意識反應,擔心吵醒他,所以不敢出聲。

賀東隅到底吃是什麽長大的,為什麽力氣這麽大……

林喻在心裏小聲嘀咕著,手腕右眼可見的迅速紅了一圈。

他拚命轉動了幾下,可就像被是被人上了鐐銬,怎麽也掙紮不開。

林喻不安的扭動著身體,為了能使上勁,甚至坐起了上半身。

然而,突然被人用力一拽,又瞬間躺了下去。

在他無比驚慌的眼神中,賀東隅一個翻身,將他壓在了身下。

四目相對,林喻倏地瞪大眼睛,愕然的盯著麵前放大了無數倍的臉龐。

賀東隅深邃的眼眸仿佛有種吸人的魔力。

林喻怔怔的與他對望了好久。

忽然,對方猛地俯下身子。

林喻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一個帶著溫度的東西,便覆上了自己的嘴巴……

那夜後花園的回憶再次在腦海中浮現,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然而,今天那種奇怪的感覺比那天還要強上百倍,甚至逐漸蔓延到了全身。

賀東隅的嘴巴碾壓著他的唇瓣,鼻尖也頂在了他的臉上。

感受到對方滾燙的鼻息,無比陌生的感覺令林喻驚慌失措,伸出手不斷推拒著麵前的胸膛。

可賀東隅依然紋絲不動的壓在他身上。

林喻在極端的恐懼之下終於忍不住小聲嗚咽了起來。

然而,賀東隅聽到他哭泣聲音,非但沒有將他放開,反而越來越用力的吸吮著他的唇瓣。

當一個柔軟且靈活的物體探入林喻口中時,更是嚇得他渾身的汗毛都豎立了起來。

林喻身體愈發滾燙,渾身上下紅的像是隻煮熟的蝦米。

前所未有的恐懼感湧上心間,嚇得他淚流滿麵。

漸漸地,林喻覺得小腹一涼,竟是有雙手撩起了他的衣服下擺!

下一秒,一雙帶著溫度的手掌便伸了進來。

林喻身體一僵,腦海中一段十分不愉快的記憶突然閃現。

他一下子哭的更大聲,立馬又不管不顧的在賀東隅身下掙紮起來。

幾番掙紮未果後,他心一橫,小聲抽泣著張開牙齒,毫不猶豫的朝著在自己嘴巴裏肆虐的舌頭咬了下去——

麵前之人感受到劇痛,猛地抬頭離開了他的唇。

受到刺激的賀東隅這才回過神來,混沌的意識也漸漸清晰。

當他看清身下之人的麵龐時,瞳孔震驚的微微放大。

趁他愣神之際,林喻哭著一把將他推開,翻身下床,毫不猶豫的狂奔到門口,推門跑了出去。

“砰——”

聽到關門聲的賀東隅,終於徹底清醒了過來。

他身體僵硬的半跪在**,慢慢抬手捂住布滿猩紅血絲的眼睛。

原來這不是夢。

他是真的吻了林喻。

回想起方才對方在自己身下流淚不止的一幕,賀東隅一想到那人眼中驚恐的神色,心中就懊悔不已。

他多希望剛才真的隻是自己的一場夢。

然而潛意識裏,又並不希望他隻是一場夢。

自己做了這般孟浪的事,就算讓那人狠狠揍自己一頓,也難以令他解氣了吧……

-

此時,哭著跑回隔壁房間裏的林喻,立馬鑽進了被子裏,把自己蜷縮成一團。

然而,嘴巴上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到現在都還消散不去。

他不能理解賀東隅的行為。

是因為喝醉了,把自己當成別人了嗎?

可他又不是女生。

就算他意識不清,也不該認錯自己的性別吧……

想到這,林喻的心情莫名變得更加糟糕。

既有自己被當成替身的憤懣,也為自己莫名其妙失去初吻感到傷心和難過。

腦袋已經糊成了一鍋粥,突如其來的遭遇搞得他心煩意亂。

林喻原本是想在賀東隅身邊好好睡上一覺。

沒想到,這下更加難以入眠了……

翌日。

方芸來敲門時,門一開,望見林喻眼底的兩隻大黑眼圈,驚訝的問:“沒睡好嗎?”

林喻沒精打采的點了點頭。

昨晚他一夜無眠。

因為哭過,兩隻眼睛都是腫的。

方芸卻隻當他是失眠水腫:“那你應該沒精力出去玩了吧。”她輕歎口氣,“那你好好休息,補個覺,下午我再來找你。”

說完,方芸剛要轉身,突然聽被人叫住:“等一下。”

她不解的轉過身,望著欲言又止的林喻。

“不用等到下午了,公司還在等我答複,我想現在就走。”

方芸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可以,但是你難得來一趟,如果不帶你四處逛一逛,盡一下地主之誼,會顯得我們方家怠慢了你。”

林喻聞言沉默了一陣,回她道:“那就一上午,等下午回來,我們立馬就走。”

方芸答應了他。

告訴他自己會在一樓等他,便先一步下了樓梯。

林喻懷著重重心事回到房間。

之前,他原本是想著今天無論如何也要馬上離開方家。

可是一想起昨晚上的事,他現在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賀東隅。

也許,這時出去散散心是最好的辦法。

等他換個心情回來,也許就能將那件事拋之腦後了。

林喻換完衣服後推門下樓,來到方家大門外。

坐上車,方芸問他:“有沒有什麽想去的地方。”

林喻對這裏完全不熟,所以搖了搖頭。

“那今天行程就由我來安排。”方芸道,拿起手機給他看了幾張圖片,“這是我們市有名的山叫做檸山。”

“山裏有座橋,叫做“姻緣橋”,傳說中下雨時,手牽手走過這座石橋的人,都會白頭到老,所以,我想跟你一起去。”

又來了。

麵對對方的直球言論,林喻完全不知該如何回答。

索性閉口不答,心不在焉的轉頭望向窗外,假裝在看外麵的景色。

“既然你沒有意見,那我們就決定去這裏啦,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雨,我想碰碰運氣。”方芸已經自顧自做好了決定。

林喻其實並沒有所謂。

他出來隻是想紓解下煩悶的心情,至於去哪兒,他並不在意。

方芸告訴了司機他們要去的地方。

半小時後,車子便在山腳下停了下來。

“走吧。”

方芸先一步下了車。

吩咐司機在這裏等待,隻跟林喻兩個人進了山。

“其實我也是第一次來這兒,那個石橋的位置很隱秘,相傳隻有有緣人才能找到它。”

他們沿著山路走了快半個多小時,方芸與他閑聊道。

林喻聞言長歎口氣。

下雨前的天氣又悶又熱,要不是為了逃避那個人,順便散散心,他是一萬個不願意出來。

而且,沒想到方芸選擇帶他來這裏竟是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去找一個也許根本就不存在的地方。

“轟隆隆——”

隨著一道雷聲響起。

原本明朗的天瞬間沉了下來。

“果然要下雨了。”

方芸抬頭望了一眼天空,慶幸道:“還好我們有帶傘,不過待會雨要是下的太大,雖然沒找到石橋有點可惜,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

林喻點頭。

聽到方芸這麽說,他倒真希望這雨能快些下下來了。

林喻前腳剛在心裏許下願望,後腳便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又在頃刻間,化為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天空像漏了一般,搞得人措手不及。

盡管他和方芸急慌慌的掏出了傘,身上還是濕了一大片。

雨下的又急又密,很快邊在地麵上積了薄薄的一層雨水,讓人分不清腳下踩的是磚瓦還是泥沙。

方芸雖然穿著運動鞋,但是鞋跟有點高,雨天路滑,一路上踉踉蹌蹌的。

林喻擔心她摔傷,秉持著紳士風度,主動上前扶住了她。

方芸驚訝望著他搭在自己臂彎處的手。

這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這可是你第一次主動和我有肢體接觸,我可以要好好記著,等以後我們在一起了,每年都當成結婚紀念日一樣過。”

聞言,林喻很想鬆手,可是他從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許他這麽做。

也清楚地知道,這種時候照顧好同行人,是自己的義務。

雨下的實在太大,周圍又全是樹木,本來就容易迷路,他們接連走了十幾分鍾,這才發現好像早已偏離了來時的路線。

“林喻,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終於,方芸忍不住問。

林喻臉色一白。

別問他,他不知道。

他可是路癡啊!

“我以為……你知道怎麽回去。”林喻實話實說道。

這種時候,也不敢再隱瞞自己路癡的事實,完全把希望寄托於看起來比較聰明的方芸身上。

方芸輕歎口氣:“如果沒下雨我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路,可是現在就難說了。”

無奈,兩人又在山上轉了近半個小時,此時腳下已經徹底沒了路。

林喻心中愈發忐忑,眼看著雨越下越大,便想聯係警局求救。

方芸卻是個樂觀派:“沒事的,現在是白天,一直走總能找到路。”

她製止了林喻準備打電話的舉動,邊往前走邊說道:“你說,這雨是不是故意下的,因為看我太喜歡你,所以才會給我製造機會,帶領我們找到石橋?”

林喻心事重重,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

也根本沒有心思回答她故意打趣的話。

“林喻,你看!那邊是不是有座橋?”

突然,方芸驚呼一聲。

她連忙掏出手機,打開照片與之比對:“真的是!我們快些過去吧!”

話音一落,林喻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方芸挽起胳膊往石橋的方向走去。

然而,腳下的路明顯比方才要陡了許多,也並沒有磚瓦鋪成的路,一路全是坑坑窪窪的泥水。

林喻和方芸一路摸索著前進,可是如論他們怎麽走,那座石橋就像會挪動一樣,永遠可望而不可及。

終於,他們來到了與石橋僅有一步之遙的小河旁。

然而水流又快又急,如果人掉進去,一定立馬就會被衝走。

方芸因為心裏著急,步伐越來越快,連聲催促:“快點!我們馬上就到了。”

聞言,林喻也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踏進河裏離自己最近的那方石塊,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然而,水流太深太急,很快便淹沒了他的腳麵。

河水將石頭的表麵衝的發亮,相當容易打滑。

此時,林喻剛要踩上下一個石塊,一時沒有控製好平衡,整個身子突然向一側傾斜——

“小心!”

已經走到對岸的方芸雖然及時發現,可卻晚了一步。

下一秒,林喻整個人便掉進了湍流不息的河流。

身體順流而下,轉眼便消失不見……

“林喻——!”

方芸絕望的大喊一聲。

然而回應她的,隻有不斷在山間回**著的自己的聲音。

她驚恐的睜大了眼睛。

顫抖著身體蹲坐在原地抱緊自己。

冷靜下來後,邊哭邊掏出了手機,毫不猶豫的撥通了報警電話——

“檸山,有人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