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蒙蒙亮的時候,思勿似乎才剛剛入睡,白殊就來了。看著他一臉急切和擔心的樣子,思勿故作傷心的說道:“昨日我去問過了。”然後思勿低落的垂下了頭,白殊雙眉緊皺,拽著思勿的衣袖,突然思勿一臉笑容的又抬起頭,“今日長老派人帶我們一起去,我們現在去找諾玉,她也一直很想念聖女前輩。”

白殊懸著的心一下落地了,突然顯得有些緊張了。思勿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沒事,你這種心情我了解,放鬆,深呼吸就好了。”

白殊瞪著思勿,又轉頭看看他搭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思勿趕緊把手收了回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白殊冷靜的說道:“去找諾玉吧。”然後就先出門了。

思勿在後麵小聲說了句:“連句謝謝都沒有?”然後趕緊飛身追上比平時快了很多的白殊。

等他們到了諾玉的屋外,侍候的婢女說她一早就去了她師父那裏,於是二人又趕緊去月靈欣那裏。等到了月靈欣那裏,還沒進屋就聽見了她們的歡聲笑語,思勿也不客套,直接推門進去了,一進門就看見了一臉不悅的大法師。思勿連忙說道:“大法師也在啊。”

“主公,你好歹代表著我們仙靈境,怎麽能如此冒失呢?這是女子的閨房,你進門為什麽不事先敲門詢問一下呢?”

白殊這時站了出來:“是這樣的,我們現在有要緊的事要找諾玉,至於思勿剛才的失禮之處,大法師回頭教訓便是。諾玉,跟我們走吧。”

大法師一看是仙尊,也不好再說話了,便問道:“這是要去哪裏?白殊,我做為仙靈境大法師,此刻就在魔域雪峰山,所以我必須清楚的知道主公的行蹤,好保護主公的安危。”

白殊笑笑:“你就是這樣,這麽多年都沒有變。是這樣的,我們現在要去見聖女,她曾經教過諾玉彈琴,也算是諾玉的半個師父了,所以我們今日想帶她一起去看看聖女。”

大法師一下子僵住了,她轉頭看看諾玉說道:“諾玉,你不是說有問題想要問我嗎?那你就別去了,讓你師父替你去吧。”

諾玉先是一愣,接著眾人都莫名其妙的看著大法師,都不明白為什麽要月靈欣去,她根本就不認識什麽聖女,這是思勿好不容易求來的機會,為什麽讓不熟悉的人去呢?

大法師看見眾人的表情,才知道自己做的有些唐突了,於是低頭順手拿起手邊的筆:“哦,是這樣的,我曾經和聖女有過一段交情,沒想到她居然在這裏,但是如果我去,怕這事就會被玄武誤會了。”大法師看向諾玉,“諾玉,你願意把這個機會讓給我嗎?”

諾玉點點頭:“原來大法師也認識聖女前輩,那既然我們都不去,那我也寫封信托師父帶去吧。”說完,也坐到桌邊拿起筆開始寫信。

白殊站在那裏,看著大法師,心中突然有些疑惑,如果說大法師見過聖女,那就應該是當年聖女離開魔域的時候,那時她天天跟我們在一起,不可能見過大法師,那她們相識就一定是在聖女失去蹤跡的那段日子。

大法師隻是短短寫了幾個字,然後就交給了月靈欣。她自然知道仙尊此刻一定很想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裏認識的聖女,可是這是自己和宮主還有聖女之間的秘密,就算從她人口中說出,自己也絕對不會承認一個字的。當年聖女的突然離開也許是有原因的,但是這天下不會有哪個母親會如此狠心的舍棄親骨肉,月靈欣應該去見見自己的母親,她曾為了她愛的人和親生骨肉,而願意永遠不能說話。

諾玉也寫好了信,遞給了思勿:“幫我跟聖女前輩好好說說,她教我的曲子我都已經彈會了,幫我感謝她當年的教誨。”

思勿看著諾玉,接過信:“我會的,那白殊我們走吧?”

白殊看看大法師,然後就默默的離開了。

長老派來的人早已在思勿的住處等候了,見他們走過來,趕緊上前行禮:“參見少主!”

“不必多禮了,我們去見聖女前輩吧。”

他們走的路還是跟當年一樣,這周圍的景致還是跟上清宇有異曲同工之處,思勿不禁有些傷感起來,望著周圍的一切久久駐目。走到小路的盡頭,果然看見了那間雅致的兩層閣樓,看著那長在霧氣裏的梅花,思勿不禁又想到了初到這裏的情景,那時大夥都還活著,可是現在景雖然沒變,可是人卻早已沒了。

“少主,聖女前輩就在閣樓中,那我們先退下了。”

思勿擺擺手,抬頭看著這間閣樓。白殊看出了思勿心情有些波動,於是輕輕的拍拍他:“世事變遷,不是人為可以改變的,觸景傷情也是正常的。”

“仙尊,已經有太多人離去了,我看到這些就會想起離去的人。我一定會堅持到最後一刻,不會讓離去的人,白白犧牲的。”

這時,從二樓傳來了美妙的琴聲。仙尊望向二樓的窗戶:“她知道有人來了,這是在歡迎我們。做為客人,我來跟她合奏一曲。”說完,仙尊手掌向上一翻,鳳飛立刻出現在了他手中。他熟練的撥動著琴弦,琴音剛出,樓上的琴音突然停住了。一個麵帶淚光的女子探出了頭,望著抱著鳳飛的白殊,眼淚又一次流了下來。

“聖女前輩,我是思勿,你還記得我嗎?我和幾個朋友來看看你,你最近還好嗎?”

聖女擦去淚痕,看著他們,擺手示意他們上來。

眾人上到閣樓,聖女就一直盯著白殊手上的鳳飛,不是傳言鳳飛被他帶走了嗎?白氏少主怎麽會有這把琴?

白殊深情的望著聖女,突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為什麽當年不辭而別,為什麽不留下任何的音訊給我,為什麽我去魔域再也找不到你了。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我們說好的海誓山盟,說好的天長地久呢?筱禾,你這麽多年,過得怎麽樣?”

聖女略帶驚恐的看著白殊,從白殊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捂在嘴巴上,眼淚又一次劃落。月靈欣趕緊拿出自己的手帕,走到聖女身邊,幫她擦去淚痕,扶她坐下。聖女又看看這位第一次見麵的女子,接過她的手帕。

“前輩你好,我是仙靈境的,這是大法師托我帶給你的信,她不能親自前來,所以讓我帶來了,她說很想念你。”

聖女激動的接過那封信,看完以後,就一直盯著月靈欣,然後站起身走到窗邊。思勿他們也不敢上前,就看見聖女一直在那裏低聲哭泣。思勿很是奇怪,本來隻是想看看聖女前輩的,結果弄得這麽傷感。仙尊好像和她的關係不一般啊,那月靈欣師父又是怎麽回事?大法師信裏到底說什麽了。

這時,聖女突然轉過來,一把抱住了月靈欣,她微微側頭就看見了月靈欣脖子上的胎記。是我的孩子,真的是她,她已經長這麽大了,大法師?你現在已經是大法師了嗎?你最終還是選擇原諒我了,讓我的孩子來看我了。聖女鬆開月靈欣,撫摸著她的額頭,幫她捋了一下頭發,然後把月靈欣的手放在了白殊的手上。然後自己走到桌前提筆寫道,你願意代我收她為徒嗎?

月靈欣奇怪的看著為自己做主的聖女,有些尷尬的看著聖女:“前輩,你……”

聖女笑著點點頭,又寫道,我知道他是誰,所以才要他收你為徒的。

仙尊看見聖女這樣寫道,心裏莫名的激動了一下,鼻子一酸,突然有些想哭。本已是不會流淚的仙人,卻在這一刻情到深處,流下了眼淚。

“筱禾,我有太多太多的話要跟你說,這麽多年我一直在各地尋找你的下落,我曾經恨自己為什麽是仙,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我也許就能早點找到你了,你也不會在這裏受這麽多苦了,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我曾經發誓要一生一世守護你,我卻沒有做到。”

思勿還是第一次看見仙尊這個樣子,他給月靈欣使了個眼色,二人悄悄的下樓了。走到閣樓前的涼亭裏,思勿端起石桌上的茶壺,為月靈欣倒了一杯茶:“月靈欣師父,你說聖女前輩和仙尊是相愛之人,可是他們為什麽要把你牽扯到一起呢?你難道就不懷疑嗎?其實算算你的年紀和他們的年紀,我覺得你可能是……”

“思勿少主,這種話不可以亂說的。”月靈欣默默的走到了一旁,突然想起了聖女前輩擅音律,仙尊也擅長音律,自己更是天生精通音律。還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問過宮主自己父母的事,可是宮主卻發了很大的火,從那以後自己再也沒敢過問了。現在想想確實可疑,如果不是因為有隱情,宮主為什麽會如此動怒,以示掩蓋呢。

“筱禾!筱禾你怎麽了?”

思勿和月靈欣聽見了閣樓的喊聲,立刻衝了上去。推開門的時候,聖女已經吐血暈過去了。仙尊正在不顧一切的為她診治,月靈欣一把拉住仙尊:“仙尊,不可以,你此時不能為聖女診治,不然會暴漏身份的。”

仙尊完全沒有聽見月靈欣的話,正在從白殊的身體裏分離出來。思勿看這個情況,實在沒有辦法了,於是急中生智說道:“仙尊,你知道你和聖女前輩,當年是因為什麽才被迫分離的嗎?我想你一定不清楚,那我來告訴你。因為她,因為你的女兒,也就是現在站在你麵前的月靈欣。”

月靈欣睜大雙眼看著思勿,一臉的埋怨。思勿衝她擠擠眼,示意她配合。

白殊似乎聽見了,漸漸閉上了眼睛,然後從他的身後突然飛出了仙鶴,仙鶴繞著月靈欣飛旋了一周,然後又消失不見了。月靈欣緊張的看著白殊,身怕思勿的玩笑話會被仙尊識破,惹惱仙尊。可是當白殊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愣愣的看著月靈欣,半天沒有動靜。

思勿看樣子已經穩住白殊了,於是接著說道:“聖女前輩為了保護你和孩子,不惜在你們最恩愛的時候,獨自一人默默承受著壓力,即使被追殺,被抓回來,被禁錮,也要守護這個秘密。難道仙尊還看不出來嗎?難道仙尊現在真的要不顧一切,把聖女前輩之前的犧牲輕易的化為烏有嗎?”

月靈欣看白殊臉色不對,趕緊拉住思勿,讓他不要再說話了。月靈欣越來越緊張了,看著白殊一步步朝自己走來,不自覺的一步步後退:“仙尊,思勿他隻是一時情急,才會胡言亂語的,請你不要責怪他,我也不是您的女兒,這怎麽可能呢?”

“我收你為徒,以後你就跟我回雲頂觀吧,大法師那裏我跟她說。”

月靈欣一臉疑惑,思勿也愣住了,這是怎麽回事。還沒等二人回神,白殊又說道:“思勿,你還愣著幹什麽?筱禾已經暈過去了,我為她診過脈了,她這是舊疾,雖然不會致命,但是複發的時候十分痛苦,你去讓長老派人來看看。”

“哦,我這就去。”

思勿走後,白殊沒有轉身看月靈欣,而是背對著她說道:“過來看看聖女前輩,她可是當年天下第一的樂手,世間的任何曲子在她的琴音中,都會附上美妙神奇的效果,讓人聽見似乎能忘卻一切,頓時心情舒暢。是她發明了琴音療傷的方法,應該算是你的祖師了。”

月靈欣走到聖女身邊,仔細看著聖女虛弱的麵容,不禁心中有些難受,是一種說不上來的難受,就好像是看見自己的親人生病了一般,月靈欣替聖女蓋好被子:“她怎麽會突然舊疾複發呢?”

“她這麽多年活的很辛苦,這個幻境也不是為了禁錮她,隻有在這裏,她才能稍微活的舒適些,不會做出傷害自己的傻事。但是從今以後,她都不會在折磨自己了,她的舊疾也就能慢慢痊愈了,他日也許她還會來雲頂觀看我們。”

月靈欣看著白殊,他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倒是說了一堆自己聽不懂的話,但是月靈欣沒有多問,而是微笑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