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隻有十歲，近距離觀看殺人還是第一次，死者還是朝夕相處了四年的同伴。我感覺胃部一陣收縮，忍不住嘔吐。

在場的人多數都開始嘔吐，一時間測試場嘔吐聲一片。

米諾麵無表情，這樣的事情每年都會發生，並沒有什麽好意外的。這些稚嫩的男孩，在經曆人生最恐怖的情景時，不嘔吐反而不正常。

“下一個！”不管你有多麽恐懼和不安，命運的判決仍然等待著活著的每一個人。

在低級訓練營的四年，雖然我也時常感覺到死亡的壓力，但是這並不算我苦修的唯一動力。我的苦修給百無聊賴的生活帶來了唯一的樂趣，特別是感覺自己逐步變強時，樂趣給了我無窮的動力。但是今天，我總算真切地意識到，修煉並不僅僅是一件給人帶來樂趣的事，無論你有多麽快樂，達不到目標，你就沒有生存下去的權利。

我已經沒有辦法集中精神去觀看這場殘酷的遊戲，在輪到我之前，已經有三個失敗者因失敗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血淋淋的事情真真切切地在我眼前上演了三次。不管你的家族多麽有勢力，在這唯一的標準麵前，一切都顯得蒼白無力。也許正是這殘酷的規則和法律造就了亞瑞特一代代不世出的強者。

到我了！

在所有現場活著的人的注視下，我來到了圓周的中心。命運真的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嗎？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我反而不是那麽恐懼了，四年日夜不停的苦修，今天就要麵對檢驗了，我心底現在隻有一絲緊張和興奮，還夾雜著一點悲憤。作為亞瑞特山的男性，難道就隻有這樣的命運嗎？從不朽之王開始製定的部族法律，布凱索真的是神嗎？亦或是魔鬼？強權者總是喜歡把自己的意誌強加到別人頭上。

“吼！”我奮力爆發出自己最強的戰嚎。

砰砰砰！氣體的炸裂聲，伴隨著水缸的爆破聲，一瞬間方圓十米外的水缸全部粉碎，爆破的能量繼續往周邊擴散，外圍用來更換用的水缸也全部被炸裂，圍得近的人都禁不住聲波的壓力，被迫向後退。站得遠的也都能感覺強橫的勁風拂麵。

“嘩！”修煉者們都發出一聲羨慕的驚歎。我顯然是第一個將全部水缸炸碎的人，而且能量波及的範圍遠遠超過十米的半徑。

我顯然已經合格了，獲得了繼續生存的權利。

米諾望向我的眼神終於有了些暖意。

蘇克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我的身後，扯扯我的上衣後擺，表示祝賀！我回頭望著他，給了一個鼓勵的眼神，而蘇克會意地點點頭。我們已經兩年沒有見麵了，我們的身體都長高了些。

排在我後麵的是蘇克。由於水缸全部被我破壞，衛兵們從營地搬來一批新的水缸，這個過程有些長，蘇克在這個空當閉目冥思。

蘇克爆發出的戰嚎震破了十個水缸，剩下的兩個也被震得搖搖晃晃的。我感覺蘇克的戰嚎和我的不同，我的戰嚎是純剛性的，而蘇克的戰嚎隱約帶一點陰柔。也許是特殊的教導加入了一些新的元素。

米諾顯然對自己的弟子的表現不太滿意，望向我的眼神多了一絲複雜的元素。其實蘇克的表現已經可以算名列前茅了。但是一個世家子弟，享受專人教導，被一個地位低微隻能參與團隊集訓的人比下去，麵子上是有點不好看。

這次生死考驗，一共有七名修煉者被淘汰出局。一同進入訓練營的三十九個人，現在隻剩下三十二個。

第三階段的修煉開始了。我們被告知十四歲前不能舉起萬斤的重量，就不能活著進中級訓練營。

這一階段除了負重訓練外，我們可以選擇各自的武器修煉方向。多數的修煉者選擇劍，這是亞瑞特最盛行的武器，單手劍的靈活和雙手劍的威力，擁有諸

多的武技變化。當然有部分人選擇斧，他們喜歡那種無往不利的感覺，也有一部分布凱索的崇拜者選擇錘。

“蘇克，你選擇什麽樣的武器？”在兵器室，麵對琳琅滿目的各種兵刃，就剩下我和蘇克沒有選擇了。

蘇克很猶豫，在斧前麵站了一下，又回到劍旁邊，往返幾次，最後還是選擇了劍。

我的父親是個長槍兵，雖然他不是很強，但是我的修行應該也要和父親有一點點的聯係吧，我選擇槍！

“你確定嗎？”武器宗師葛雷恩看到我這個唯一選擇槍作為修煉方向的人，忍不住想確認一下。

“是的，可以嗎？”我不知道為什麽訓練師會關心我的選擇。

“最好選其他的武器吧。”葛雷恩淡淡說道。

“為什麽不可以選槍？”我有點不解。

“槍乃兵中王！”葛雷恩給出了他的回答。

兵中王？難道我就不能夠修煉？僅僅因為我的出身嗎？我有點鬱悶。

“我看到過你戰嚎的程度，如果選劍或者斧，你比較有希望晉升到高級訓練營。”葛雷恩好像知道我的疑惑。

“為什麽？”我還是不明白。

“槍的修煉是最艱難的，進步的速度會很慢，如果你掌握得太慢，就意味著你不能活著走出中級訓練營。在亞瑞特的曆史上，使用槍的強者很少。”葛雷恩耐心地把緣由解釋完。

嗯！這是第一個給我忠告的訓練師。但是我決定了，就選槍，就算是給戰死的父親的一種致敬吧！戰死的父親一定是槍法沒有練到極致，那沒有走完的路就由我這個兒子去走完吧！

“你果真如此固執？”葛雷恩有點惋惜。

我堅定地點了點頭。

“好吧！既然這樣，我告訴你，那恐怕整個訓練營都沒有人能夠真正地訓練你，自從槍神張雷過世後，部族再也沒有使用槍的強者，槍神過世得早，沒有留下槍術的典籍，我也隻有理論知識，因為我也不擅長用槍。”葛雷恩告訴我真相，“十多年前，也有一個人選槍，是個奇才，可惜最後槍還是阻礙了他的強者之路。以後的路靠你自己了。但是可惜了你的潛質。”頓了頓，葛雷恩繼續說道：“其他的修煉你自己安排，武器的修煉你來找我吧。”說完轉身離去。

葛雷恩的意思是在武器修煉方麵他可以單獨教導我。這是我在訓練營享受到的最高待遇。

武器的修煉顯然是在為中級訓練營中的實戰做準備，而目前我們最大的壓力在於那一萬斤的重量。

負重訓練的理論三天之內全部教授完，訓練師並不會督促你去訓練，但是武器訓練不同，我們終於被按武器的修煉方向分成若幹個組，由專門的訓練師每天教導。葛雷恩教導斧訓練方向的修煉者，對於我這個唯一選擇槍的人，葛雷恩會在主要的教導課後來訓練我。

我的武器訓練課都在別人的課程結束後開始，所以在這之前，我用更多的時間去練氣和負重練習。

我的父親是在二十歲後沒有能夠達到一定的等級而被驅逐出去的，但是確信無疑，他在中級訓練營保持了不敗的記錄。父親的一生也像個迷，也許就是槍的修煉阻擋住了他前進的步伐，但是他在中級訓練營能夠不死，證明他有他的過人之處。父親教導我，人體的力量根源在腿部，上肢的力量再大也不可能超過腿部，正確的發力方法應該是自大腿開始，然後由腰部傳遞至背部，然後才是上肢，所以修煉身體的絕對力量必須特別注重加倍訓練腿部。但是腿部訓練比其他的訓練艱苦得多，所以多數人會有意無意回避，這也是亞瑞特多年沒有出現90級以上強者的原因。亞瑞特至強者的秘密就是內外兼修。但是現在大多數人都醉心於氣勁的修煉，誠然氣勁的修煉能帶來極強大的

能量瞬間爆發，但是肉體的強橫程度會最終限製氣勁的發展。為什麽除了布凱索沒有人再能夠重現當年技壓天下的“無敵”？因為他們的自身肉體達不到那種程度。

一力降十會，絕對強橫的力量才是武道的最高境界。在絕對強大的力量麵前，一切技能都會失去作用。

族人對氣勁的重視程度好像確實遠大於肉體的力量，蘇克在入門時舉起150斤的石鎖所帶來的震撼也不及我的氣勁承受12級。為此蘇克還有點嫉妒我。

父親的理論無疑是正確的，他的肉體也確實非常強壯，但是搞不懂為什麽他終身都隻是個二十九級的武者，再也沒有向前踏進一步。

我記得父親的教導，所以我在這個肌肉開始能夠承受負重練習的階段，發了狠地訓練自己的腿部。我的訓練安排得非常的簡單，70%的時間在做負重深蹲，20%的時間做腰背部的硬拉，10%的時間做上舉。我的父親很早就領悟了身體訓練的真諦，負重訓練需要一個合理的頻率，絕對不可以同一部位天天練習，多幾天休息會使你的進步更快，因為肉體的力量會隨著訓練年數而逐漸變強，但是身體的神經傳導係統和肉體的恢複能力並不會隨著力量的增強而變強，他們需要充分的休息才能恢複，肉體的變強是一個破壞——修複——增強——更大程度的破壞——更好的修複——變得更強……這樣的一個循環過程。每天艱苦訓練的結果會使你的進步越來越慢。

我的負重修煉頻率是隔天進行，第一天訓練氣勁和腿部，第二天把時間全部留給氣勁和武器的修煉，第三天練氣勁、腰背和上肢，第四天練氣勁和武器，第五天練氣勁和腿部……如此循環。我的修練方法在低級訓練營絕對是異類，大部分的人每天都進行著全部項目的修煉，進行著極大強度的上肢和肩部力量訓練，腿部和腰背部的訓練比重反而不大。我的修煉和他們完全相反，每次負重訓練我都會拚盡全力，但是我每次訓練完都會讓肉體得到至少一天完整的休息。在最初的階段我的訓練水平有點落後，但是一段時間後，同伴們的進步開始明顯減緩，而我的進步在加速，我的肉體強壯程度開始遠遠超越他們。肉體的進步和氣勁相輔相成，我的氣勁本就是同期修行者的佼佼者，進入第三階段修煉後，我的進步已經把同伴們遠遠甩在了後麵。

我隻是隔一天才去找葛雷恩訓練武器一次。葛雷恩告訴我，不要太急著去練槍法，應該先練習徒手的拳術，待拳術精熟後再去領悟槍法。葛雷恩不擅長槍法，但是拳術卻十分了得，根據我的修煉方向，我的拳術主要的學習方向趨向於大開大合和近身纏鬥。葛雷恩是我在訓練營唯一心存感激的訓練師，正是他的拳術化為槍法的理論奠定了我槍法的發展基礎，由於亞瑞特沒有槍法的珍貴武學典籍傳世，我後來的槍法完全是靠自己領悟。所以我此後的那些獨特的絕招，都成了我身份的象征。

雖然武技的修煉隔一天進行一次，但是我每天的清晨和傍晚都會抽出半個時辰練習一個簡單的動作，單手握住槍的一端，把槍身舉至水平，堅持這個姿勢，不使槍身有一絲的顫動。父親常年累月都在做這個動作，我反而很少看到他練習槍法或者修煉氣勁。

這段時間我都沒辦法見到蘇克，不知道他在用什麽方式進行修煉，我也沒有辦法和他交流我的修煉情況。

在訓練營裏，除了每天苦修，根本不會發生除修煉之外的事，訓練營不允許親屬探望，有重兵把守，完全與外界隔離，低、中、高級訓練營也相互隔離，而且低級訓練營不允許修煉者之間武鬥，違禁者立即處死，所以修煉者之間連鬧矛盾的機會都沒有。大家也沒有時間去鬧矛盾，死亡的壓力使每個人都變成了修煉的機器。靜靜的夜晚，對父親的回憶是我唯一的溫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