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了滿地,好似雪白的錦繡連綿不斷,讓人平添無辜傷感。

安然看了桌上放著一份請帖,龐山民要在明日迎娶諸葛玲。那請帖是龐統送來的,樣子不怎麽高興,有些落寞的看著她,說了句,人生之事總不如意,尤其是這情字難解。安然見他神色鬱鬱,便笑道:

“莫不是龐山民不好?還是諸葛玲不好?”

龐統看著她,眉頭緊鎖,安然很少見他有這樣的神色,見他支支吾吾,便認真問道:“士元,可是出了什麽事?”

龐統搖搖頭,突然他轉身離開,走至門口,他頓了頓:“安然,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是不會幸福的,對嗎?”安然怔怔的看著他,見她不說話,龐統心中明白知道她的答案,轉身便離開了。他不會逼她嫁給他,如果她不愛他。

諸葛玲嫁給龐山民,那下一次,諸葛亮便會娶了黃月英吧?自己呢?會去哪裏,會在哪裏?真的會嫁給士元嗎?可是,她不愛他。

“司馬姑娘,司馬姑娘……”

安然循聲瞧去,見一個十一二男孩,神色間長的有些像諸葛亮,睜著骨碌碌的大眼睛瞧著她。

“您是司馬姑娘嗎?我是諸葛均,我姐姐讓我過來找你,讓你現在去我家。”安然點點頭:“你姐姐找我何事?”

“姐姐說有事要於你說,是我二哥的事,姐姐明日便要出嫁了,怕以後是沒有機會了。”諸葛均雖隻十一二歲,舉手投足都很沉穩。安然笑了笑:

“我與諸葛亮並無關係,此時,我若去你家,會招人閑話。你二哥的事,便去找黃月英吧。”諸葛均突然跪在地上,安然嚇了一跳,慌忙要扶他:“你做什麽?“

諸葛均看著她,眼淚汪汪:“司馬姐姐,我二哥此時不在家,他去置辦貨物去了。司馬姐姐,與我去吧?”

到底是個孩子,上一秒還假裝成熟,現在卻是孩子天性。安然有些不忍,便隨他下山,去了草廬。

安然沒想到諸葛亮家周如此清素,草

廬四周真的種著幾方糧食,這季節,隻種些應季蔬果。瓜果香甜撲鼻。門前種了幾株梨樹,門前紛紛揚揚的落滿梨花瓣,掠過梨樹下,梨花瓣落了一身。諸葛玲見安然過來,眼神頓時一亮,見安然生的風姿灼灼,與自己弟弟倒是極配的,心中不覺大歎可惜。

安然微微一笑:“見過玲姐姐。不知玲姐姐找我何事?”諸葛玲端來茶水遞與安然:“其實,其實,我想讓司馬姑娘明日……給我送親。我知道這件事有些難……”

安然微微詫異,這送親之人,必是至親之人,我與她現在根本非親非故。她這是何意?諸葛玲見安然不應,便自顧說道:

“我與亮兒均兒,父母早夭,投靠叔父,叔父待我姐弟幾人如親生子女,將大姐嫁給荊家,心道也能提攜弟弟,可世事難料,叔父也逝了。我們幾人流離到了隆中,在此落根。荊家不僅沒相助,反而處處壓製亮兒,這些年也隻靠他一人。雖過樸素,卻充實安樂。可是,他忘不了父親的遺言,要讓諸葛家重新掙作,忘不了背井離鄉的傷悲,忘不了人性涼薄,他苦了二十年,他還要繼續苦……”

安然茫然的聽著,她怪他薄情,她從來都不曾真正了解過他。他一直都是沉靜如水,平易從容的男子。他學識出眾,他謙虛謹慎,他從未抱怨生活不公。可是她從不知他。諸葛玲已泣不成聲,說話哽咽:

“他根本不愛那黃家小姐,他連做夢喚的都是你的名字。他不能娶你,可是,我想讓你陪在身邊,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這不能,但他不能沒有你。父母走了,大姐叔父走了,我也走了,他什麽都沒有了。你不能離開他,不能離開他啊……”

諸葛玲的聲音悲戚不已,說話聲不清楚,她淚眼朦朧。安然輕輕地抹了自己的眼角,自己不知何時竟也落淚了。安然遞給她一方絲帕,輕歎:

“玲姐姐,我隻是個女子,我做不到如此待在他身邊,不是我不夠愛他,這樣隻是讓他過的更好,他的性情,定不會委屈了月英。我在,怕是他二

人心中的刺。我不會去破壞他們,可是這也是我做的最大限度了,不見他,再也不見他。對我與月英,對他的仕途才是最好的。玲姐姐,明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要笑的,不能哭。安然先行去了……明日安然就不過來了。”

安然微微施了一禮,向門外走去,諸葛玲伸出手相要拽住她,可是手卻放了下來,她說的對,亮兒斷不是那般不負責任的人,她在,他們三人定不好過,可是她不在,他們便開心嗎?

諸葛均捂著嘴從門後走出,他雙目通紅,見了二姐再止不住的大哭起來,諸葛玲抱著弟弟,二人痛哭不已。

安然神色有些恍惚,她邁著步子,走向那畝蔬果田。蔬果種的極好,無蟲,枝也有最近修葺的痕跡,木質架上爬滿了綠葉藤蔓,上麵掛著一串串的豆角。安然見另一方田裏種植著甜瓜,安然輕輕地扯下一個,放在手心裏。粉蝶從草中撲閃著翅膀飛出,它越飛越高,繼而和天空融成一色。

師兄,再見,再也不見。

諸葛亮從街市上回來,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進了一個酒家。他微愣,卻耐心的等在屋外。安然舉著一瓷罐竹葉酒,懷中揣著那個甜瓜。行了些路,極其瀟灑的拔開瓶塞,大口大口的喝著酒,胸口火灼般的疼痛,安然有些暈眩,她走的踉蹌,步子不穩。

諸葛亮沒想到真是安然,他不敢相信,安然竟會酗酒了。諸葛亮快步的跟在她身後,她怎能獨身一人走在這黑夜之中?諸葛亮不覺氣惱,卻見她身形搖擺不定,口中低聲喚著:

“師兄,師兄……”

諸葛亮飛快的跑過去,一把將她摟在懷中,卻見她眼色朦朧,手中的瓷罐掉落在地,竹葉酒盡數灑去,這樣烈的酒。安然懷中放著一顆甜瓜,諸葛亮愣了愣,拿起甜瓜細細一看,不覺心中一酸。突然安然猛的坐起來一把抱住了諸葛亮,諸葛亮不知所措,剛要推開她,卻聽她小聲說道:

“師兄,師兄,許是又做夢了。我不要醒,我不要醒,我要和師兄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