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一直都極力掩飾自己的感情,哪怕是在人前裝,她也要裝的毫不在意。可那深情豈是輕易能埋葬的。諸葛亮心白般疼痛,如千萬螞蟻不停啃噬著自己的心。她瘦了,他從未見過如此瘦弱的她,她的骨頭竟將他咯的疼,一陣風便可將她吹走。諸葛亮抱著她,聞見她身上夾雜了酒氣的梨花香,聽見喋喋不休的小聲呢喃著,仿似一個不真實的夢。諸葛亮尋了一突出的山石坐了下來,安然已經睡著了,有著極淺極淺的呼吸,諸葛亮想換個姿勢,好讓她睡得舒服,卻見她雖然進入夢鄉,手卻死死不鬆開。諸葛亮心中酸澀不已,自己受苦足矣,為何還要連累她?俯身在她耳邊輕輕的說道:

“乖,安然,聽話,鬆開手,我不走,絕對不走。”

他的唇若有若無得撫過她的臉頰,一滴清淚順著眼角落在她的臉側,竟有玉碎之聲。安然鬆開了手,她不知這是否是夢,隻願沉醉不醒。諸葛亮將她摟在懷中,小心翼翼的。她的嘴角微翹,仿似遇見什麽高興地事,他已經很久很久都不曾見她如此笑了。那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他不小心將墨汁濺在她身上,雪白的衣裙腰身處上濺著一滴墨汁,格外的顯目。他愧疚不已,卻見她執筆遞於他,笑顏如花:“師兄將這墨跡畫成梨花,可好?”他執著筆不覺羞得滿臉通紅,她身上淡淡的梨花香氣,淺淺的書墨痕跡,都讓他無措。那朵梨花,兩分淡漠,三分嬌羞,兩分憂愁,三分歡喜。她接過筆,低眸在他腰身的相同位置,畫了朵梨花,神情肅穆。她突然燦爛一笑:“師兄,這可是印記,無論在哪,無論生死,我們就憑印記找到對方。”她見他細細的瞧著他,眼中含笑,他俯身輕輕地擦著她的臉頰上的墨跡:“像隻花貓兒。”她狡黠一笑,舉著筆便在他臉上畫了一筆觸,那墨跡大的覆蓋了他半張臉,他神情古怪,她再也克製不住的大笑起來,極不乖巧的喊道:“誰是花貓?師兄才是大花貓!”那片墨跡他洗了好多日才洗淨,每次見麵她便會笑嚷

著:“花貓!花貓!”她的銀鈴般的笑聲像極了大朵大朵開放的芙蓉花,燦爛的連日頭也遜色許多。

諸葛亮不自覺的嘴角上揚,這黑夜竟也溫暖似水。安然在他的懷中動了動,頭向他懷裏鑽了鑽,手拽著他胸口的衣襟,口中嘀咕著:“師兄,真香……”

諸葛亮心中香甜似蜜,他將頭埋在她的發絲間,溫暖,安詳,像極了娘親的味道。他抱著她,隻想如此。可是,父親睡在**,幹癟的手握著他:“亮兒,以後照顧好姐弟,重振諸葛家業……”他的父親悄無聲息的闔著眼……

諸葛亮抬頭看向天空,見東方漸白,像極了她輕舞的紛亂的純白裙裾,像極了此時她安詳甜美的睡容,這麽美,這麽靜,這麽短。

似是做夢了,一個甜美真實不願醒的夢。

安然醒來時,床簾流蘇縵,春日遊屏風。安然下意識的拂過發絲,那種熟悉的味道,竟不似做夢,安然不覺自嘲笑道:難不成自己真的癡傻了?

推門卻與進門的月清撞了正著,安然見她臉色不喜,不覺訕笑:“娘,真早。”

月清黑著一張臉,走進屋裏,一副興師問罪的走在妝台凳上。安然慌忙跑過去,捶著她的腿:“娘,真是越來越美了。”

若是往常,月清定也嬉笑,不去責怪。可是她現在隻要想起那情形:諸葛亮抱著醉酒熟睡的安然,龐統恨恨的看著他,接過安然時,他們之間的氣氛,連她都覺得渾身不適。

“從今日起,不許出門。”月清的聲音冷冷的,安然有些發愣,這醉酒果然是父母親不能容忍的。昨日,莫不是爹娘尋她回來的?

“昨日女兒不該醉酒,讓爹娘擔心。這些日我都不會出門,認真學習功課。”

月清心中一軟,差點就說,算了,不用了。月清慌忙走到門口,冷聲說道:“士元昨日尋了你一夜……”

安然不覺愧疚萬分,士元,唉,實在對不住他。安然心裏明白這事是過頭了

,昨日也是一時衝動,想在想來,不覺害怕。幸好士元找到了她。

烈日當頭,晴空萬裏。

諸葛亮拉著綴滿青色帳幔的牛車,牛車緩慢,車軸發出沉重的骨碌碌的聲,那聲音震得他耳朵生疼,他竟有那麽一瞬想要逃開,逃的遠遠地。徐庶皺著雙眉,手不自覺的握著劍柄,那柄被磨得光滑,失去了原有的模樣。徐庶看著牛車中端坐的女子,嫁衣緋紅,像釘子般刺痛了他的眼,痛的睜不開眼。自己是個殺人逃命的人,難道還要帶上她浪**天涯?龐山民是喜歡她的,對她也必定好的。這樣就好了。

諸葛亮突然停了下來,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車裏車外的兩個人:“真的嗎?不後悔嗎?若是後悔,現在還來得及,你可以帶著她……”

“亮兒說什麽呢!我是願意嫁的。”諸葛玲冷靜的打斷了他的話,後悔?早就不後悔了!這世上再無後悔二字。她看著自己高大穩重的弟弟,想起那些年的酸苦,隻是姐姐嫁人而已,你再不用為向龐德公借一本書而跪腫膝蓋,隻能幫你這些了。她轉頭看向徐庶,四目相對,竟無語凝噎。

“元直,你自己保重。我去了,亮兒便托付給你了。元直,你待他還像以前一樣吧?”徐庶滿目含淚,即使自己流離逃亡,可也不及此時的痛苦,他看著她,點了點頭:“玲兒的弟弟一直是我徐庶的弟弟。你也要快……樂……”話未完,徐庶慌忙轉過身去,諸葛玲卻是極淺極清透的笑道:“若是……來生……”

那聲音被放下的車簾生生打斷了。

來生,我想許諾,可是,我不能自私的讓你等我這一生,下一世。元直,相忘,便是最好的結局,結束。

大紅的嫁衣伴著紛亂的梨花瓣。

諸葛玲的手出了冷汗,憨實的龐山民卻不知,一直緊緊的攥著手心裏。

許是幸福的。姐姐許是幸福的。

淚水太重,無力承受。諸葛亮笑著,笑的冷徹心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