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陽虹花園十七幢前麵的花圃裏站了有小半個小時了,俞則並沒有去按動丙單元803室對講按鈕的意思。

自己怎麽不由自主地就回家了呢?確切地說是以前的家。

雯捷這時候應該還沒起床吧!她喜歡睡懶覺的習慣,在周六肯定要狠補一下。

俞則之所以就這麽在樓下站著,倒不是怕時間太早,打攪前妻的睡眠,他本隻有想見下前妻的衝動,可真要他和對方麵對麵,他又有些膽怯。單方麵地看下對方,機會應該有的是。

頭還是疼,三年多來,第一次喝那麽多亂七八糟的酒,自己確實有些不適應了,俞則腦子亂亂的,不覺又掉頭往小區門口走去。

出了小區,沿著彩色道板漫無目的的走著,俞則突然感覺有一輛車跟在自己後麵,扭頭一看,是輛出租。

俞則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嘟囔聲:“不要車!”

車子沒象往常那樣,上檔加油門離去,卻停了下來,從車裏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矮個子男人,怔怔地盯著俞則。

“我還真快認不得你了!”俞則坐上了張平的車子後說得第一句話,“怎麽比我坐牢的人還老得快啊?”

張平被俞則的調侃感染,也沒有剛才那麽激動了,用手擦了下鼻子說:“我是過四十的人了,你正是一支花的年紀啊!”

俞則笑了起來,他認出是張平後就一直在笑,他厭煩張平會露出感激流涕的神情,再說一些感恩戴德的屁話。他特煩那個,這也是他騙張平自己沒手機的原因。

偏偏這時候自己的手機響了,這多少讓俞則有點尷尬,趕緊掏出來,扭過頭去接電話。

手機是三保昨天給他的,所以俞則連看都沒看,就認定是三保打給他的,可電話裏的聲音卻不是三保。

“青刺,回來了也不告訴我呢?X則,心裏全沒老朋友了?”

俞則隻“嗯”了一聲,就聽見李慶成的聲音,皺了皺眉頭,沒吱聲。

“還在新城賓館吧!我過來接你,X則!在那等我啊!給你接接風。”電話那頭根本不在意俞則的反應,自顧自說著。

“我在外麵呢!有點事。”俞則等了個空檔回道,“你就別煩我了!”

“你個豬狗!什麽叫煩你啊?”李慶成嗓門特別大,震得俞則把手機拿遠了,“你說時間吧!就今天啊,晚上!”

“行!我給電話你。”

俞則說著把電話掛了,扭頭衝張平笑了笑,有點掩飾的意味。

“幹嗎還跑來候我呢?萬一我走了或者一直不出來,你就不做生意了?”

“我就是忍不住啊!”張平來得時候,壓根不會考慮這些,“走,找地方坐坐。”

“你還是做生意要緊!你也看到了,我應酬多,改日吧!”

張平顯然感覺到了俞則的推諉,但還是堅持著。

“要不上我家坐坐去。”

“你別老記著那點事,算啥啊?”俞則擺擺手,“那事和你沒關係,我就那樣一人,沒辦法了。你也應該清楚的,別老放在心上。”

“我知道你……”

俞則把眉頭一皺,打斷了張平。

“別廢話了,送我去金融大廈吧。我真的有事,送我去了你該幹嗎幹嗎去!”說完揮了揮手。

張平知道俞則不耐煩了,不敢再說什麽,開動了車子。

俞則下車的時候,還是和張平互換了手機號碼,那一刻,俞則看到張平滿足地笑了。

上了十六樓,俞則徑自進了三保租的1618號,坐門口位置的女文員站了起來,問他找誰。

“找你們王總。”俞則看了看,發現三保的公司和前幾年沒什麽變化,還是那麽七、八張桌子,裏麵隔的總經理室關著門,整個公司裏現在就那小姑娘一個人。

“王總還沒來,你先請坐會吧!”小姑娘說著給他倒水去了。

“怎麽都快11點了,還沒人來上班啊?”俞則隨便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掏出手機給三保撥了過去。

三保叫王新鳴,是俞則中學同學,快20年的交情了,大學畢業後進了C市最大的外貿公司,幹了三年就自己出來單幹了。

電話通了,俞則沒好氣的罵了聲,“你還沒來公司啊?”

“老大!今天周六啊!雖然我那是單休,不過……”電話裏王新鳴顯得很頭大的語氣,“昨晚喝那麽多,搞到那麽晚,你不睡覺,跑我公司幹嗎?”

我X!俞則肚子裏罵了一句,自己怎麽搞的呢?真是昏了頭!

“我給忘了。你知道我還不適應嘛!”俞則趕緊辯解了句。

“你就在我公司等我吧!我馬上過來。”

王新鳴把電話掛了。俞則還是一臉尷尬,直到那小姑娘把水給他端來,他才想起來沒問王新鳴,幹嗎把自己電話給了李慶成的。

“今天周六,也就王總夫妻會來公司裏。”

俞則看著那小姑娘,沒意識到她是在回答自己前麵的問題,隨口應了一聲。

這時候門又被推開了,一下子進來五個人,為首的是個靠四十歲的中年人,後麵都是清一色的彪形大漢,看上去來意不善,氣勢洶洶的。

那中年人一看就是個鄉下老板模樣,挎著LV的包包,個子矮,還腆著個大肚子,皮膚粗糙而黝黑。

“王新鳴還沒來?”果然帶著濃重的口音。

“是白總啊!王總還沒來,你和他約好的嗎?”文員是認識這個人的,但是顯然她的社會經驗淺,沒看出來這個白總今天來意不善。

“白總啊!不會也是來討錢的吧?”俞則站起來說道。

姓白的對俞則的話一時沒反過味來,愣了一下,點點頭說:“你也是來跟王新鳴要錢的?”

俞則肚裏好笑,卻連連點頭,頭又是一陣暈眩,趕忙坐下來,示意那白總也坐下來說話。

“我那筆貨款兩個月前就該付了,拖到現在一分沒給。好好跟他說看來是不行了!”白總氣呼呼地坐了下來,四個跟班在門口一邊兩個站定了。

俞則看了看那四個人,問白總:“多少錢啊?”

“四十多萬!一個櫃哪!”白總樣子挺激動的。

“王新鳴也不是沒錢,幹嗎拖著不給啊?”

“說質量有問題,說了兩個月了。我讓他把貨退回來,他又不退!”

“這樣不對啊!要不退貨,要不給錢,天經地義的啊!”

“就是啊!”白總覺得麵前這人是個講道理的主,可惜他不是個做主的,隻是和自己一樣來討錢的。

“你呢?你啥情況啊?”

“我啊!我以前是王新鳴的兄弟。”

俞則看著白總愣了下,確實自己的外表夠他心裏“咯噔”一下的,趕忙擺擺手,接著說:“你聽我跟你說完。”

“我這不是剛放出來嘛!那是三年半前的事了。王新鳴有一家供貨商欠了王新鳴一筆錢,怎麽供貨商會欠他這個中間商的錢呢?事情是這樣的:供貨商的貨有質量問題,王新鳴在征得供貨商同意後,就把貨從迪拜給運了回來,而且讓老外出具了質量檢測認定材料,就把貨退給那個供貨商了。但是事情沒這麽簡單啊!預付款加上往返的運費和質量認定的費用,還有老外的索賠,一算下來這個供貨商就欠王新鳴三十多萬了,這錢應該跟供貨商算吧!”

俞則看見小姑娘給白總端來杯茶,自己也就喝了口水,不管那姓白的唬得一愣一愣的表情,繼續說:

“沒想到那供貨商不硬氣起來了,開始想耍賴。王新鳴本來說和他打官司,我說打官司沒用,官司贏了他說沒錢,你不還隻能拿他那些質量有問題的爛貨抵債。我跟他說討債我有辦法,交給我吧!隻要討回來給我三成就行了,比打官司來得方便劃算。錢後來我是幫他討回來了,不過對方以綁架和故意傷害把我給告了,你說我冤不冤啊?”

俞則說到這裏,湊近了白總問:“你說啊?”

“什麽?哦!冤!”白總附和著,又問:“那王新鳴怎麽又欠著你錢啊?”

“我說我吃了官司就得多拿三成不是,他小子居然說幫我打官司走關係花掉的都不止這個數!可我剛出來得花錢啊!可這小子這連幫著討債的活現在都沒有,我也就管不了這麽多了!他總不能讓我白吃官司是吧!”

“是吧?”俞則看姓白的沒什麽反應,又追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