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斬草除根

史炳文吩咐道:“叫人把備下的酒菜都搬到這間屋裏來吧.”

粗使壯漢垂首答應道:“是.小的這就叫人取來.”

粗使壯漢並沒有敢抬眼偷覷.謝湘卻突然想到自己披頭散發人不人鬼不鬼模樣.心中頓時羞愧惱火的無以複加.

不過他也‘弄’明白這個古怪地方的規矩:在客人沒有辦完事或者專‘門’要求之前.是不會真正的上酒菜果蔬的.

這個房間裏的桌凳大概隻是給客人品茶調情的.

怪不得之前那個清俊店小二說的那樣熱鬧.也隻是象征‘性’的撣撣桌凳.倒茶之後.對黎剛索要酒菜的話.口中答應的利索.出去之後.卻是一去不返的了.

很快.幾個青衫店倌兒就提著食盒捧著酒甕陸續而入.謝湘忍了羞恥端坐在那裏.好在看見店夥兒進進出出的忙著上酒席.史家兄弟的醜態才稍有收斂.

謝湘微微地鬆了一口氣.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他不過是以更快的速度向一個肮髒惡心的深淵墜去.

黎剛的岔氣似乎也過去了.他笑哈哈的站起來.搬過酒甕.潑潑灑灑的每個人麵前的酒盞裏篩上酒.史炳光端起自己的酒盞.先大大的飲了一口.然後滿臉猥笑的對謝湘說道:“小湘兒.你要是和我們兄弟好.就吃了我這半盞酒如何.”

…………

烏州李府.

謝湘進城時搭乘的馬車在偌大延綿的府邸前停下.

並沒有丫頭老婆子忙不迭的迎接出來.

乍一看起來.好像吳氏畢竟隻是一個妾室.而且.她上頭.還有二姨太黎雪薇把持著.盡管她在李老爺的姨太太裏是生的最美麗的一個.說到風光.實在是還輪不著她.

其實.擱在往常.李府最得寵的三姨太不要說進出了.就算是輕輕地哼一聲.丫鬟仆‘婦’都會奔走個不停.

但是.現今就算是外表裏還沒有怎麽地失了章法.但是在李府.吳氏已經是一落千丈.差不多就是無人問津了.

老爺跟前她已經去不到了.去了也是無用.老頭子隻從一棵寶貝獨苗苗翹辮子之後.便一口心血往上湧.沒日沒夜的發昏聵.早就人事不知了.

吳氏坐在轎車裏.透過稍稍掀開的窗帷.一眼就瞥見二姨太屋裏的一個小丫頭在宅子裏探頭探腦的往外窺視.招眼見了她的馬車.立刻腳不沾地的往裏麵跑去.

吳氏微微地冷笑了一聲.

想來此刻躲在自己房間裏享用的黎雪薇正在要忙忙的去了老爺的病榻前了.

不做足了大老婆該做的戲碼.將來如何能博取得了李家偌大的產業.

哼.人想銀子.銀子想命.

作吧.作的越絕越誇張才越好呢.遲早有一天她會叫所有的人都真正的明白.誰.才是這個家真正的主宰.

說句老實話.吳氏從來就沒有把二姨太黎雪薇放在眼睛裏過.

所以.哪怕現在黎雪薇已經明目張膽、公然的在對她磨刀霍霍.她仍然不以為意.

隻要那個蠢‘女’人不踩到她臉上.如今都少不得由著她作了.

三姨太吳氏手搭在丫頭小竹的肩膀上.款款的走下馬車.李府‘門’前幾個叉手而立的家人看見這個貌美如‘花’的三姨太.神情卻顯得很冷淡.全無老爺身體康健時的恭敬.

小竹有些敬畏的看看自己太太.心裏暗暗恨那些家人都是一水的勢利眼.眼見著李府大權全部落入二姨太手中.這些狗‘腿’子隻揀高枝兒攀.連個虛應都懶得動了.

吳氏還是用眼角掃了一下那些家人.心裏才明白這些狗膽包天的奴才為什麽敢這樣冷淡、

黎雪薇那個賤人好快的動作啊.她不過是出了一趟城.這李府的裏裏外外都支使上了她兄妹的親隨.

想到黎雪薇的哥哥哥哥黎剛.吳氏那雙‘波’光瀲灩的眼睛‘露’出一抹譏笑.那個蠢貨.自以為已經成了李家的主人.現今兒聽說走路都有些打橫了.滿烏州城尋事生非呢.

馬夫陳剛知道如今的三姨太是再也不能指望那些家人顛兒顛兒過來拾掇車輛馬匹的了.少不得他親自卸了駕轅.牽了馬匹去喂草料飲水.

看著小竹引著吳氏款款的走進側‘門’.他便低低的吆喝了一聲.牽轉馬頭.往牲口棚走去.

安頓好奔‘波’勞累了一天的馬匹.拾掇好車輛.陳剛走出牲口棚.他掏出旱煙袋.一邊往煙袋鍋裏填細細鍘碎的旱煙絲一邊信步朝李府的廚房走去.

這奔‘波’了一天.不僅僅是牲口疲累.他也該歇歇腳喝口熱水.美美地吸上一袋寒煙了.

再和廚房裏的老相識們打打趣.說笑幾句.

“誰叫你不吱聲就倒了哪壺開水的.二太太剛剛兒才吩咐的.叫水開了趕緊的褪了‘雞’‘毛’.好容易得了一支千年參.急著燉烏‘雞’湯給老爺服用呢.”

遠遠地.他就聽見廚房裏管事仆‘婦’李貴老婆尖著嗓子在訓斥什麽人.隨即.就聽一個小丫頭也惱怒的聲音回嘴道:“我們太太剛從外麵回來.要洗臉要沏茶.又不是我自己要急著享用.難不成我倒了開水褪我自己的‘毛’去.”

李貴老婆顯見被堵的惱羞成怒.頓時跳腳大叫道:“吆.還說不得你了.小蹄子竟敢和老娘我說這種‘混’賬話.誰寵的你.啊.看我不擰爛你的嘴.”

陳剛急忙走進廚房.才看見李貴老婆是和三姨太吳氏房裏的小丫頭小珍吵鬧.

看著李貴老婆直直的衝小珍過去.就要動手.小珍瞪著眼睛梗著脖子.滿臉通紅.陳剛趕緊上前一步擋在李貴老婆前麵.賠笑道:“李嫂子.別和她小孩子一般見識.她不懂事.胡說八道.您少不得擔待她一些.”

心裏憋著一股氣的小珍手裏拎著湯婆子.聽陳剛這麽一說.頓時委屈的眼淚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

李貴老婆一看是陳剛.冷笑一聲:“哼.你來的到快啊.”

陳剛有些尷尬:“嘿嘿.李嫂子.你可別想多了.我也是剛回來.路過想和您討口水喝的.大家都是奴才.何苦為點子小事吵吵鬧鬧傷和氣.”

李貴老婆鄙夷的瞪了陳剛一眼:“你以為現今還是從前呢.仗著你們太太狐媚三道的.哄得老爺把她當個人看.由你們這些個奴才橫.你們就瞧好兒吧.”

小珍哭道:“我們幾時敢和你橫了.老爺不能把太太當人看嗎.難道太太現今連壺開水也使不上了.今兒太太出去不照舊還是往常的車駕.也沒有聽誰說不許用了.”

李貴老婆氣狠了.脫口而出道:“你盡管和我頂.你等著.李府趕了你們滾蛋都是積德了.別以為老爺如今昏聵了什麽都不知道.二太太心裏可是明鏡似的.少爺是怎麽沒的.田‘雞’怎麽折騰也登不上高枝頭變鳳凰的.”

陳剛頓時皺起眉頭:“李嫂子.你也是府裏使老的人.這種不幹不淨沒憑沒據的話怎麽能張嘴就來呢.打碟講碟.打碗講碗.你和個小丫頭東拉西扯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別說我們太太聽見了是不依的.二太太一向仁慈寬厚.我就不相信她會聽憑你們這些下人去擠兌我們三姨太.”

然後又對擦眼抹淚的小珍使了一個眼‘色’:“太太等著用呢.還不快拎了滾水去.”

小珍也知道現今這個家是二姨太的了.比不得從前非要較個真.少不得吃個虧.忍氣吞聲聽話的拎著湯婆子自顧回去了.

李貴老婆被李貴堵的無話可說.打鼻孔裏‘陰’陽怪氣的哼了一聲.也不去理會陳剛到廚房是要幹什麽的.嘴裏自顧唧唧歪歪的去加了爐子裏的炭火.灌滿了空的水吊子重新燒開水.等著褪烏‘雞’‘毛’.

李貴手裏握著旱煙袋.看見廚房裏其他人竟然也不似往常親熱熟稔光景.都裝著沒有看見他.各自忙忙碌碌.有的居然索‘性’借故走開.

他暗暗地在心裏歎了一口氣.這都是怎麽的了.

老爺還沒有翹辮子呢.三姨太還沒有被坐實謀害了大少爺呢.瞧他們這架勢.不是也是的了.

真是人情似紙張張薄啊.

他琢磨著.李貴老婆是出了名的人‘精’.要不也‘混’不到廚房管事的位置.她敢這樣大張旗鼓的對著他和小珍說這些話.就說明她是有恃無恐的.

個家上上下下倒是同仇敵愾.就差老太爺一斷氣.或者趕出吳氏.或者幹脆找個鐵證.坐實吳氏謀奪家產殺人害命的罪名.把這個如‘花’似‘玉’的三姨太下在大牢.和那個庸醫王大夫一起秋後問斬.斬草除根.

牆倒眾人推.這些人眼裏.三姨太已經是昨日黃‘花’.再也不可能鹹魚翻身的了.被掃地出‘門’是肯定的.踐踏也是必須的.而他作為三姨太身邊的人.他們顯然是害怕受了連累.

開水已經被小珍全部倒走了.陳剛原準備吃盞熱水.然後再討些回到自己下處歇歇臉和腳.解解乏的.現在看來別指望了.

見廚房裏也沒有敢理睬他的人.李貴老婆翻著白眼.唧唧歪歪.滿臉不歡迎的樣子.他便苦笑了一下.拿著還沒有點燃的旱煙袋.離開廚房.徑直回到自己的下處.

回到下處.陳剛也不想去吸那鍋已經摁好的旱煙了.悶悶的靠在自己的鋪蓋卷躺下.滿腹心事.

正想的出神.冷不防瞥見小珍探頭探腦的站在他下處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