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進村

大卡車的側翻導致封路三個小時,等交通恢複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古爺爺是魂魄,不喜歡白天,所以早就躲起來了,而我開著麵包車,帶著夏心和趙先生繼續朝前走。

中午的時候,我們到了鎮上。這時候就算不用汽車,單靠步行有兩個小時也能回到胡家村了。

我下了麵包車,看著這裏熟悉的一草一木,不由得感慨萬千。

趙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大外甥,你先別緬懷了,趕快去找個飯館吃飯吧。我都快餓死了。”

聽趙先生這麽一說,我也覺得餓了。我們幾個正要去吃飯,忽然聽到身後哈哈一聲笑:“這不是胡初九嗎?”

我扭頭一看,發現身後站著一個人。這人矮胖矮胖的,一說話臉上的肉就來回顫抖,我很快把他認出來了,他是我初中同學,翟富生。

翟富生人如其名,家境很好。當然,這種家境好,是相對於我們來說的。放在大城市,那也不夠看的。

不過即使是這樣,他在上學的時候也是我們班的土豪。

那時候我們都在鎮上讀初中,中午路遠,不能回家,就帶飯去學校。別人都是饅頭鹹菜,唯獨富生是醬肘子。那時候有不少嘴饞的學生跟富生套近乎,為的就是多吃一口肉。

我還在回憶往事的時候,富生就一把摟住我的肩膀:“初九啊,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混的這麽慘兮兮呢?你瞅瞅你這麵包車,還不夠丟人的呢。這是什麽車啊?我的媽,牌子都快磨沒了,不是報廢車吧?”

我笑了笑說:“怎麽?這車給你丟人了?”

富生說:“這不是給我丟人不丟人的事,這是給咱們鎮上抹黑啊,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是貧困縣呢。你看看我那車,對了,你認識什麽叫大眾不?”

我撓了撓頭:“認識一點吧。”

富生說:“還認識一點吧。你們這些學習好的,就是磨磨唧唧,黏黏糊糊。我早就說了,你們上這麽多年學,上了初中上高中,上了高中上大學,都上成書呆子了。上完學二十好幾了,一到社會,我的天,屁的本事沒有,連個車標都不認識。哪有我好?初中畢業就接了我爸的蓋房班,額……現在叫建築隊了,總之我們七八個人吧,四裏八鄉的房子,都是我們家蓋得。往牛逼了說,也算是地產商了吧。”

我看著鎮上的紅磚平房,很配合的點了點頭。

趙先生湊過來,一臉虔誠的說:“你是土豪啊,我是初九他舅舅。”

富生一臉納悶:“這小子不是撿來的嗎?怎麽還有舅舅?”

趙先生說:“我是他幹爺那一支的。”

富生更奇怪了:“他幹爺不是光棍嗎?”

不過這種問題他沒有深入的想,趙先生怎麽說,他就怎麽信了。

趙先生說:“趕了一天路,肚子餓的要命。我這大外甥,窮酸的很,說要給我買倆冷饅頭。”

趙先生這番話可算是搔到富生的癢處了,他大手一揮:“吃什麽饅頭啊。走走走,跟著我下館子,咱們吃好的。”

我看了趙先生一眼,低聲說:“你怎麽逮誰坑誰啊?”

趙先生一副很受傷的樣子:“我坑誰了?”

片刻之後,我們進了鎮上最大的一家飯店。趙先生對富生熱情的要命,噓寒問暖,無微不至,我都懷疑我這個便宜外甥是不是要被罷黜了,富生要被趙先生立為大外甥了。

夏心小聲問我:“他又在抽什麽風?”

我說:“大概是嫌貧愛富。”

時間不長,菜已經上來了,這菜是富生點的,有葷有素,價格在這座小鎮來說,已經很高了。

夏心不吃熱食,隻能吃開頭幾道涼菜。趙先生和富生說的正熱鬧,也顧不上吃飯,所以整張桌子隻有我在大快朵頤。

等我吃完了之後,趙先生才一拍腦門,對富生說:“咱們倆真是一見如故啊,說的太高興了,我都忘了吃飯了。”

富生擦了擦臉上的口水:“吃吧,快吃吧。你看看,都涼透了。要不要讓廚房幫你熱熱啊?”

趙先生說:“不用了,我這個人不怕涼。大外甥整天給我吃涼饅頭,我習慣了。”

被人恭維是一種享受,被人恭維兩個小時就有點受罪了。現在富生算是深有體會了。

我吃飯用了兩個小時,趙先生吃飯又用了兩個小時。富生講好了是要請我們,又不好先走,所以隻能耐著性子等。我敢肯定,他以後見了趙先生肯定躲著走。

冬天黑的早,等我們出了飯店,天已經黑下來了。趙先生和富生勾肩搭背,隨口問了幾句胡家村的事。

從富生的回答裏麵看,胡家村好像一切正常。不過這說明不了什麽,鬼囚的本領很大,完全可以蒙蔽住普通人的眼睛。

臨告別的時候,趙先生又和富生交換了電話號碼,告訴他一旦有解決不了的事,可以給他打電話。

富生答應了。

我覺得富生肯跟他交換電話,主要是不好意思不給麵子。

富生跳上他的大眾車,一溜煙開走了,幾秒鍾而已,就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

我問趙先生:“你到底怎麽回事?”

趙先生說:“你這個初中同學,不是一般人啊。他身上有秘密。”

我好奇的問:“什麽秘密?我怎麽不知道?”

趙先生說:“不僅你不知道,就是他自己也不清楚。再有幾天,他會遇見一些怪事,他一定會來找我的,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送走了富生,我們就朝胡家村走去了。我們本可以開車去,但是我堅持要步行。因為我好像沒有勇氣去麵對胡家村的一切,我想讓這條路再漫長一些。

再漫長的路,也總有走到頭的那一刻,遠遠地,我已經能夠看見胡家村的燈火了。

以前上初中的時候,冬天我總是騎著自行車回家,到村口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遠遠地能夠看見窗戶裏漏出來的燈光。那時候覺得很溫暖,很親切,可是我這時候再看,卻覺得這燈光是鬼火。

我問趙先生:“咱們已經到了,古爺爺呢?”

趙先生向周圍看了看,低聲說:“古老頭,你在哪呢?”

隨後,有個陰鬱的聲音在我們耳邊響起來:“我在這呢。”

我看見古爺爺從草叢中走出來,一臉的不快。他對我們說道:“白天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可以在村子裏轉一圈,探探虛實。結果你們三個蠢材全都浪費了,居然把時間花在吃飯上麵。”

趙先生說:“古老頭,你要麽就跟我們一塊走,要麽咱們就各走各的。你總是跟著我們,偷偷盯著我們幹什麽?你為什而不進村子探虛實?”

古爺爺沒有說話。

夏心接著說:“虛實不用探了。鬼囚的虛實不是一般人能探出來的。萬一打草驚蛇,反而更麻煩。”

古爺爺有點煩躁的擺了擺手:“行了,咱們趕快去吧,早死早超生。”

趙先生讓我披上了老人家身上那塊布,這塊布上麵怨氣很重,我披上之後,頓時就打了個哆嗦,感覺自己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了。

古爺爺又把扇子打開了,我們周圍頓時陰氣森森的。

趙先生囑咐我們說:“咱們跟緊了古老頭,千萬不要走散了,免得被人認出來是活人。”

古爺爺卻說:“你們放心吧。這把扇子一出現,胡家村裏麵活人變成死人,死人變成活人,一定亂的很。就算你們變成活人,其他人也以為是這扇子鬧得,不會懷疑的。”

趙先生笑了笑,沒有搭話。

眼看就要進村了,趙先生一人遞給我們一樣東西。這東西是一根小木棍,兩頭各穿著一枚銅錢。

趙先生說:“如果有人問我們是幹什麽的,咱們就回答是走街串巷的小販就可以了。這東西可以當做是小販的貨擔子,鬼魂看不出來。”

我接過銅錢,皺著眉頭說:“我們村子裏的人都認識我,萬一把我認出來怎麽辦?”

趙先生笑了笑:“不會。有這件怨氣衝天的衣服,再加上古老頭的扇子,不會有人認識你。”

我嗯了一聲:“這樣我就放心了。”

隨後,我們一行人抬腳進了村子。

村子裏麵安靜極了,家家戶戶開著燈,但是聽不到一點人的聲音,好像整座村子都死亡了一樣。

我走在大街上,發現每一戶的大門都開著,但是裏麵卻空無一人。

趙先生伸出手,在我眼睛上抹了一把,隨後我震驚的發現,村子裏麵哪有什麽燈?是浮在空中的碧綠色的鬼火。

鬼火在院子裏竄來竄去的,借著這一閃而過的火光,我看見每一戶的房梁上都吊著屍體。

我的手都開始哆嗦了。我看了看趙先生,想說話,但是又怕壞了事。

趙先生低聲說:“你說吧,沒關係。”

我小聲說:“他們吊在上麵多久了?”

趙先生說:“有幾年了吧。”

我說:“我要給他們收屍。”

趙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用著急,等咱們走的時候再說。”

這時候,古爺爺低聲說:“有人來了。”

我驚恐的向周圍看了看,可是這空曠的街上隻有我們四個人。

古爺爺見我不明所以,就指了指我們腳下的影子。

一,二,三,四。四個人,四道影子,有什麽問題嗎?

古爺爺見我不理解,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我腦子裏嗡的一聲,忽然明白過來了。古爺爺是鬼,他根本沒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