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鬼倀
我轉身對趙先生說:“你們在搞什麽?”
趙先生總算開口了,不過說的話古裏古怪的:“什麽也沒有搞啊。”
我說:“趁著現在,趕快把我幹爺找出來啊。噬心鬼盒呢?我得好好折磨折磨前將軍。”
趙先生說:“什麽幹爺?這裏哪有幹爺?”
我愣了一下,忽然醒悟過來,改口說:“不是我幹爺,是胡初九的幹爺,我說的太急了沒說清楚。”
趙先生說:“胡初九的幹爺。不是被胡大力送出去了嗎?現在快到鎮上了吧?”
我愣了一下,心說今天趙先生怎麽回事,怎麽老是故意給我打岔呢?
但是很快我就意識到事情沒那麽簡單。趙先生這個人,平時確實有點不著調,但是在大事上不會含糊。他知道我緊張幹爺,不可能在這種時候故意逗我。
於是我含含糊糊的說:“哦,原來到鎮上了啊?”
然後我茫然的站在他們中間,不知道該做什麽。我覺得這裏的氣氛有點壓抑。
嗯?等等,壓抑?我忽然一陣後怕:陰差可能還沒走。
果然,我看見已經被陰差撕碎的紙人又動了,他緩緩地從地上爬起來,伸手整理了一下破碎的身體,然後歪歪扭扭的向我們走過來了。
這個紙人和族叔大不一樣,可是我在他們身上感應到了相同的氣息:陰差的氣息。
我忽然想起來不久前趙先生對我說的話:“傳說中,陰差非人非鬼非神,他們沒有固定的形態。”
紙人走到我麵前,幽幽的說:“原來這裏還有另一隻魂魄。”
我緊張的說:“沒了。”
紙人問我:“魂魄在哪?”
我說:“到鎮上了。”
紙人冷笑了一聲:“我不相信你。”
隨後,嘩啦一聲,紙人突然展開,中間的竹篾紛紛落地,他變成一張白紙,一下將我包裹在裏麵了。
我感覺自己和整個世界都隔絕開來了,然後從我出生到現在,一幕幕像是電影一樣在腦海中閃過。
這是什麽?人在臨死的時候回顧自己的一生嗎?
我正在驚恐的時候,忽然想到:糟了,這不是回顧自己的一生,是陰差在查看我的記憶。
我不知道怎麽對付他,我隻能閉著眼睛,一遍一遍的念叨:“不要想,不要想。”
我越是不要想,我的思維就越是會著落到幹爺身上。我隻能拚命地轉移注意力,把注意力集中到別的事情上麵。
我想到了薛師傅,想到了我身後的影子,想到我已經做了他的倀。
忽然,紙人嘩的一聲,將我放開了。
我不明所以的看著他,發現那張白紙突然燃燒起來,片刻之後,就變成了一團飛灰。
緊接著,那種壓抑的氣息消失不見了。這座墓,雖然依然陰森恐怖,但是感覺起來好像沒那麽邪門了,我甚至覺得現在的墳墓有點親切了。
我猶豫著問趙先生:“陰差走了?”
趙先生也很不確定的說:“應該是走了,不過……他怎麽走了?”
趙先生把我拉到旁邊,對我說:“我看陰差臨走的時候急匆匆的,你怎麽做到的?”
我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趙先生馬上就找出其中的關鍵來了,他低聲說:“看來這個薛師傅來頭不小啊。即使是陰差都得躲著走。”
我聽了這話,心裏更堵得慌了,因為薛師傅很明顯不是我的朋友。他的來頭越大,我就越危險。
我歎了口氣,對趙先生說:“薛師傅的事,以後再說吧,先把我幹爺找出來。”
趙先生點了點頭,把噬心鬼盒拿出來了,然後走到前將軍麵前:“你不守信用啊,明明已經發過誓了,卻用假的魂魄騙我們。”
前將軍說:“胡滿倉的魂魄太普通了,我擔心他經受不住陰差的盤問,所以幫他做了個替身。你們不應該感激我嗎?要不是我有所準備,剛才被帶走的就是他了。”
我呸了一聲:“你別假惺惺了。要不是你自作聰明,在魂魄外麵套紙人,扮成胡滿倉的模樣,陰差怎麽可能發現?”
趙先生說:“話不多說,把魂魄交出來,不然的話,我讓你嚐嚐萬鬼噬心的滋味。”
前將軍歎了口氣:“胡滿倉的魂魄在哪,我也說不清楚,有人把它藏起來了。”
我問:“誰藏起來了?”
前將軍向後麵指了指,他指的人,正是那個鬼倀。
鬼倀見我們都指向他,臉上露出惶恐的神色來,他連連擺手說:“是別人讓我做的,可不關我的事啊。”
我問鬼倀:“誰讓你做的?”
鬼倀說:“我主人讓我做的。”
我又看向前將軍:“還不是你?”
前將軍淡淡的說:“我不是他的主人。”
趙先生都聽煩了,大喝了一聲:“什麽主人不主人的?不給你來點刑罰,你是不肯說實話了。”
我也不知道趙先生碰了哪裏,噬心鬼盒上麵的鬼魂開始發出沙沙聲。很顯然,他們在啃食前將軍的心髒。
前將軍慘叫了一聲,疼得倒在地上。他爬起來,想要搶走趙先生的盒子,但是那種鑽心的疼痛已經讓他沒有力氣了。
前將軍行動遲緩,腳步踉蹌,被趙先生隨意一腳就踢倒了。
前將軍倒在地上。又慢慢爬起來。他撲通一聲,跪在了鬼倀跟前。
我看的目瞪口呆:“這是怎麽回事?哪有主人給倀下跪的?”
前將軍不僅跪下了,而且重重的叩了下去,嘴裏麵念叨著:“實在難忍的很,我承受不住了。”
鬼倀很坦然的受了這一拜,淡淡的說:“忍不下去,就不要忍了。”
那前將軍像是得到解脫一樣,道了一聲謝,然後從盔甲裏麵冒出來一團黑煙。他消失了,地上隻留下七零八落的甲胄。
我愣了,問趙先生:“他魂飛魄散了?”
趙先生擺弄著噬心鬼盒:“不應該啊。噬心鬼盒隻會讓人痛苦,不會讓人魂飛魄散。”
他把盒子打開,我發現裏麵的心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黃紙,疊成小小的一塊,我把它展開了,看見上麵畫著一些神秘的符文。
古爺爺在旁邊臉色很難看的說:“我明白了。他根本不是前將軍。”
我看向古爺爺:“怎麽說?”
古爺爺說:“我聽過一個傳說。有一位將軍,在疆場上立功無數,也殺人無數。後來年事已高,解甲歸田。皇帝因為他勞苦功高,賜給他良田千頃,並且命人專門造了一處豪宅。”
“將軍解甲了,但是他的仇人沒有忘記仇恨。他的仇人當中,有人傾家**產買通了一名刺客,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潛入到宅子裏刺殺將軍。”
“這刺客身手很好,早早的就潛伏到將軍的臥室中了。掌燈之後,將軍上床睡覺。而刺客從房梁上跳下來。”
“他把懷裏的匕首抽出來,一步步向將軍床前走過去。這匕首同樣是殺人無數,寒光閃閃。可就在這時候,刺客聽到身後有動靜。他一扭頭,看見將軍的盔甲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他身後了。”
“刺客被盔甲嚇得魂飛魄散,還沒來得及逃走,那盔甲就手起刀落,把刺客的人頭砍下來了。”
趙先生聽了之後,低聲說:“因為將軍殺人太多,他的盔甲上附著了太多怨氣,生出靈智來了?”
古爺爺點了點頭。
這時候,鬼倀笑嘻嘻的說:“你們幾位真是見多識廣啊。不錯,說的一點都不錯。”
我扭頭,看見鬼倀正慢吞吞的把盔甲穿在身上。
他做鬼倀的時候,看起來隻是一個普通的小鬼罷了,誰也沒有把他放在眼裏。可是他穿上盔甲之後,頓時神威凜凜。
我猛地醒悟過來:“你才是真正的前將軍。”
鬼倀擺了擺手:“我更希望你們叫我鬼倀。我隻是他老人家的一隻小鬼罷了。”
他嘴裏說著老人家,身子則緩緩轉了半圈,向墳墓深處行了一禮。
我遲疑的說:“你是鬼倀?你是誰的鬼倀?難道是鬼囚的?”
鬼倀緩緩地點了點頭。
他撫摸著身上的鎧甲:“你們猜的都對。這盔甲生了靈智,我就請人畫了一道符,做了一顆假的心髒,放在盔甲裏麵。有了這顆心髒,盔甲身上的怨氣才可以慢慢聚攏,變成一個魂魄。當然,這魂魄也是假的。”
我低聲說:“怪不得陰差走到盔甲跟前的時候,看都沒看,就直接跳過去了。”
現在的事情有點不太好辦。我們費了老大的力氣,讓前將軍發誓,誰知道這個將軍是假的。
現在站在我們麵前的鬼倀,我們沒有他的任何把柄,隻能硬著頭皮走一步看一步。
我對鬼倀說:“胡滿倉呢?”
鬼倀指了指墓穴深處:“他在裏麵。正在和我主人聊天。”
不等我再問話,鬼倀就淡淡的說:“你想把胡滿倉帶走,很簡單。讓胡初九來,一個魂魄換另一個魂魄,很公平。”
趙先生忽然笑了:“好啊,我讓胡初九來。你們等等我,我去叫他。”
隨後,他急匆匆的向外麵走了。
我不知道趙先生在搞什麽,但是五六分鍾後,他就回來了。不僅他回來了,還帶著另一個我來了。
他指著那個我,朝鬼倀笑眯眯的說:“他來了,胡滿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