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贔屭

我的三盞本命燈火被趙先生取走了,但是我還沒有死。可是誰也沒有規定贖罪碑隻有死人能用。人活著的時候贖贖罪倒也不錯,免得死了之後洗不幹淨。

我把手咬破了,然後用指尖血在上麵寫下了我的名字,可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我的罪惡並沒有出現。

開始的時候我有點納悶,然後我就有點沾沾自喜了:嘿嘿,看樣子我胡初九這輩子很不賴啊,身上一點罪惡都沒有。

然後我開始東張西望:“我身上有沒有罪惡,這倒沒什麽,關鍵是我怎麽找到小湯唯?”

我正在發愁的時候,忽然感覺腳下一陣晃動。我吃了一驚:地震了?這裏還能地震?這些小鬼想象力是不是太豐富了?

隨後我就發現,這巨大無比的石碑也開始晃動了。

我連忙向後退去,可是退了兩步之後我忽然想到,這石碑頂天立地,不知道幾萬丈高,我能跑到哪去?

好在這石碑晃動了一會之後,就漸漸地安靜下來了。與此同時,周圍的濃霧也散去了不少。我發現石碑下麵還有東西。是一隻巨大的烏龜。

據說這東西雖然和烏龜長得很像,但是名字叫贔屭,是龍的後代,喜歡背負石碑。

我抬頭看了看,這贔屭同樣大的要命。我正站在它的腦袋下麵。它太巨大了,讓我有一種眩暈感。

我低下頭,揉了揉已經有些發酸的脖子,心想:“有石碑,有馱碑的烏龜,這裏是不是還要有一間廟啊?”

我剛剛想到這裏,忽然感覺周圍亮了很多。我驚奇的看了一下,發現天上出現了兩輪月亮。

我驚訝不已的看著頭頂:“這是怎麽回事?我真的在鬼魂的世界嗎?”

忽然,月亮消失了,但是不到一秒鍾,它們又重新出現了。我猛地醒悟過來。這不是月亮,這是眼睛。是贔屭巨大無比,隱藏在雲層中的眼睛。它剛才眨眼了。

我的心髒砰砰的跳起來:這贔屭是活的?

是了,是了。它確實是活著的,剛才那陣地動山搖,就是贔屭弄出來的。

我有點害怕,萬一贔屭想要殺我,那真是太簡單了,輕輕一抬腳就把我踩成肉餅了。

然而幾分鍾後我就發現我想多了,贔屭根本沒有發現我。畢竟在它眼中我實在是太小了,小到根本看不見。實際上,就算看見了,它也懶得抬起一條腿來,畢竟背上還有一塊巨大無比的石碑。

贔屭看不見我,我開始大著膽子研究它。我用手敲了敲,這東西好像是石頭刻成的。不是血肉的身軀。

我有點懷疑,這東西真是鬼魂想象出來的嗎?誰有這種魄力,能想象出來這麽巨大的贔屭,能把他的兩隻眼睛想象成月亮?

這時候,我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敲擊聲,像是木魚。

我的身子一震,然後側過耳朵去,凝神傾聽。

幾分鍾後,我確定了一個方位,這聲音是從贔屭的頭頂上傳來的。我眯著眼睛仔細看了看,贔屭的頭頂上好像有東西。但是距離太遠,我看不太清楚。

我繞著贔屭轉了一圈,決定攀上去看看。因為除了上去看看之外,我也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贔屭很大,所以它的頭很高。也正因為大,所以表麵粗糙,我可以不用太費力的登上去。

我像是登山一樣,用了半個多小時,終於來到贔屭的頭頂上。我一眼就看見,這裏有一間小廟。

我又驚又喜,快步向小廟走過去。這間廟在霧氣中時隱時現,看起來飄忽不定,但是我能感覺到,它並不大。

那木魚聲就是從廟裏麵傳來的。

既然有木魚,說明裏麵有和尚。廟裏麵的和尚,應該是好人吧?

時間不長,我來到了廟門口。我抬頭看了一眼,見上麵寫著三個大字:贖罪廟。

我不由得笑了:這地方挺好玩啊。碑叫贖罪碑,廟叫贖罪廟。廟裏麵的和尚是不是應該叫贖罪僧啊?

廟門是關著的,我走過去輕輕拍了拍門環。廟裏麵的木魚聲停下來了,但是廟門沒有開。

我有點納悶:這廟裏邊的和尚不歡迎客人啊。

我提高了聲音說:“請問,我能進去嗎?”

裏麵的人沒有回答,看樣子是不太歡迎我。但是我還是決定要進去看看。

我使勁推了推廟門,這扇門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好像後麵拴著鐵鏈似得。廟門推不開,我就繞著院牆轉了一圈。

這種老式的房子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隻要身體靈活點就能跳進去。

我找了個相對低矮的地方,伸手搭在牆頭上,稍微一用力就跳進去了。

跳到院牆裏邊之後,我沒有再動,而是蹲在地上把匕首拿出來了。這地方是一間廟,不過它呆的地方實在太邪門了,所以我不能不小心。

我蹲在地上觀察了一會,發現這間小廟和人間的廟宇沒有區別。一座小院,一座大殿而已。

我先看了看大門。廟門後麵拴著手腕粗的鐵鏈,捆了不知道多少圈。這種鐵鏈絕對不是為了防賊,而是為了防止任何人出入。

我撓了撓頭,又回過頭來,看見大殿上麵掛著一塊牌匾,上麵寫著四個大字:大雄寶殿。和人間不同的是,人間的大雄寶殿是開著門的,而這裏大門緊閉。

我看不到大雄寶殿裏麵的內容,於是我開始觀察院子。我看見在角落裏麵有另一隻烏龜,這烏龜身上也馱著一個石碑。無論是形態和模樣,這一龜一碑都和剛才那個一模一樣。隻不過個頭小了很多罷了。

我悄悄走過去,抬眼一看,見石碑上麵果然寫著三個字:贖罪碑。

我心想:這可真是奇了。不知道這贔屭上麵還有沒有小廟。

於是我低下頭,仔細看了看贔屭的腦袋。上麵果然有一座小小的廟。隻不過它小的隻有指甲蓋大小,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

我有點懷疑這小廟裏麵也有贔屭,贔屭上麵還有小廟,這簡直是無窮無盡啊。

從我進來到現在,我一直都沒有發出聲音。大雄寶殿裏的人好像放心了,木魚聲又幽幽的響起來了。

我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口,悄悄推了推。門沒有推開,反而發出一陣鐵鏈聲,這扇門也是被鐵鏈鎖著的。

鐵鏈聲一響,裏麵的木魚聲馬上就消失了。

人都是這樣,欺軟怕硬。在這種詭異的地方,我本來戰戰兢兢地,可是這大殿裏麵的人,有一點聲音就嚇得不敢敲木魚,讓我很放心,覺得對方不難對付,甚至有點好欺負。

我提高了聲音,對大殿裏麵的人說:“大師,我都聽見你的聲音了,你就別藏著掖著了。”

裏麵還是沒有聲音。

我嘿嘿一笑:“你怎麽跟晚上的蟈蟈似得?聽見腳步聲就不敢叫了?”

裏麵的人還是不搭理我。

我說:“你要是不開門我就自己進去了啊?”

我猜到他不會理我了,所以我拿出匕首來,隨便選了一扇窗戶。我本來想把窗戶砍壞,但是又覺得有點無禮,於是耐著性子把木插銷砍斷了,然後推開窗戶跳了進去。

可等我進去之後就愣住了,因為這大殿裏麵是空的。

大殿當中點著兩盞長明燈。燈光昏暗,但是照亮這小小的房間不成問題。

釋迦牟尼的塑像坐北朝南,麵前擺著香燭瓜果,以及一副木魚,除此之外,這屋子裏麵什麽都沒有。

我有點納悶:那人去哪了?跑了?這裏有地道?

我蹲在地上,屈起中指,在地上來回敲了敲。無論是地磚還是牆壁,都沉悶的很,這裏沒有任何夾層。

我又抬頭看了看,屋頂距離地麵很遠,想要跳上去也不太可能。我撓了撓頭,嘀咕了一聲:“怪了,難道還憑空消失了不成?”

我有些失望的從窗戶裏麵跳出來,然後翻牆出了小廟。

費這麽大勁,好容易來到這裏聽到了木魚聲。我當然不會這麽輕易地離開。我跳出去之後,馬上放輕了腳步,繞著牆根轉了半圈,然後從另一個方向跳牆進去了。

我半蹲著來到大殿窗根底下,屏住呼吸,安安靜靜的等著。

我等了足足有半小時,那木魚聲終於響起來了。

我在心裏嘿嘿一笑:這下還不得抓住你?

我小心翼翼的抬起頭來,用手指戳了戳窗戶。這種老式的房子,窗戶都是用紙蒙上的,這種紙韌性很強,靠手指不容易戳破,於是我用匕首把它劃開了。

刺啦一聲。聲音很輕,但是我為了謹慎起見,把匕首抽出來,趴在牆根底下等了一會。那木魚聲沒有中斷,依然在一下一下的敲著,看來對方沒有發現我。

我鬆了一口氣,一點一點的抬起頭來,小心翼翼的扒開窗戶紙,向裏麵看了一眼。

然後我就僵在那裏,根本動彈不得了。

我看見佛動了。釋迦牟尼的金身佛像,正拿著木魚,虔誠的敲著,一邊敲,一邊在嘴裏低聲念叨。看他的樣子,像極了跪在贖罪碑前贖罪的王百萬。

難道……佛也需要贖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