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紅毛巾

孕婦沒有理由騙我們,而且現在太陽偏西,馬上就要天黑了,按道理說,那隻老鬼也該到了。

我對孕婦說:“你打算怎麽抓住這隻老鬼?有什麽計劃嗎?”

小湯唯在旁邊說:“這還需要計劃嗎?那隻鬼肯定會來質問她的,咱們就埋伏在周圍,等那隻鬼到了,一擁而上,把他給抓了不就行了?”

夏心說:“不行。如果鬼把孕婦作為人質怎麽辦?”

小湯唯翻了翻白眼:“那又什麽了?我看這孕婦也不是什麽好人,死了倒便宜她了。”

孕婦果然是經曆過大風浪的,小湯唯正麵損她,她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隻是微微歎了口氣,說道:“這個辦法當然是最簡單的了,但是那隻鬼肯定不會用的。”

“他的警惕性很好,這麽長時間了,一直是用托夢的方式聯係我。從來沒有真的現身過。我擔心這一次他也會這樣。那我們怎麽把人抓到?”

趙先生想了想,說道:“即使是給你托夢,他也得暴露自己的位置。你隻要細心一點就能發現。比如他身邊有什麽花草,周圍有什麽人走動。他會不由自主的加入到夢境中去。你發現之後,要馬上告訴我們。”

孕婦有些為難的說:“我睡著之後,根本醒不過來。這老鬼的手段厲害的很,哪怕我在夢裏意識到自己睡著了,可偏偏就是睜不開眼睛。必須得按照他的吩咐做事。”

夏心皺了皺眉頭,一把抓住孕婦的手腕。她檢查了一遍,然後有點無奈的說:“確實是母子連心。這隻老鬼對孕婦的影響力很大,比普通意義上的托夢要大多了。”

孕婦緊張的問:“所以我們怎麽辦?如果他在夢中把我殺了,我還能醒過來嗎?”

趙先生和夏心沒有說話,孕婦的臉變得很蒼白。

後來趙先生笑了笑:“放心吧,有我們在,你不會有危險的。”

趙先生轉過身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大外甥,可能要麻煩你走一趟了。”

我有點警惕的看著他:“什麽意思?”

趙先生說:“過一會孕婦睡著之後,你先進入到她的夢境中去。等遇見那隻老鬼之後,你就出來跟我們報信。”

我有點擔憂的問:“我要是也出不來呢?”

趙先生張開五指,在我麵前晃了晃:“你肯定能出來,你忘了?以前咱們入夢的時候,我不也把你找出來了嗎?”

我嗯了一聲。

孕婦從旁邊扯過一條紅毛巾,係在了自己脖子上麵:“我睡著之後,有時候夢裏的我不是我。我有時候是男人,有時候是小孩。如果你找不到我那就糟了。我在脖子裏係上一條紅毛巾吧,你看見它,那就是我了。”

趙先生笑了笑:“放心吧,這既然是你的夢。他就是閉上眼睛亂走也會遇見你的。”

趙先生看了看窗外,這時候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大地正迅速的暗下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大外甥,快去吧。”

我隻好歎了口氣,從門後邊拿了笤帚,先把病床下麵的空地掃了掃,然後又扯過一張床單來鋪在下麵。我躺上去了。

這時候正是冬天,幸好醫院裏邊有地暖,躺在地上暖洋洋的,倒也不覺得難受。

我閉上眼睛,聽著周圍嘈雜的聲音。這些聲音距離我越來越遠,我知道,我正在進入夢鄉。

可就在我將睡未睡,意識有點模糊的時候,我忽然聽到頭頂上傳來一陣均勻地呼吸聲。

我忽然想起來,我躺在床下並不是為了睡覺,而是為了入夢。我睜開眼睛,看見床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扇門。

那扇門是關著的,我不知道裏麵有什麽,但是我伸手把門推開了。

我走了進去。

入夢其實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因為人的內心在夢中很難隱藏,你在夢中看見的人,往往是最真實的人。

可是今天這入夢,卻讓我有點不自在。因為這裏的氣氛有點古怪。

這裏好像是一個小鎮,鎮上卻空****的,沒有什麽人。

我站在一個十字路口上,看見水泥澆築的馬路很寬闊,可是馬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道路兩邊種著楊樹,隻不過楊樹的葉子已經掉光了,一陣風吹來,那些枯黃的樹葉在路麵上滾來滾去。

這裏至少有十來天沒人打掃了。看起來很荒涼,給人的感覺很淒涼。

我抬頭看了看,天上倒是有太陽,但是被厚厚的雲層遮擋,隻能看到一個白色的圓盤。我感覺不到太陽的溫度。也不知道現在究竟是黃昏還是早晨。

忽然間我想起來,那孕婦去哪了?我來這裏是為了找人,可不是看夕陽西下,古道西風瘦馬的。

我在這裏跑了一段,卻沒有看到一個人。這裏的路像是永無盡頭一樣,而路上隻有我一個人在狂奔。

我正在糾結的時候,忽然聽到前麵傳來了說話的聲音。我鬆了口氣,還好,這夢裏麵還有別人。

我走過去,發現是三個學生正在打架。

兩個女孩揪著一個女孩打。她把推倒在地,然後又翻她的書包。最後從書包裏麵掏出來一支鋼筆。

打人的女孩冷笑了一聲:“你也配用鋼筆?呸,我沒收了。”

然後她帶著自己的夥伴離開了,隻剩下被打的女孩坐在地上嗚嗚的哭。

我看的有點生氣,正打算見義勇為一下,忽然看見搶鋼筆的那小學生的脖子裏麵係著紅領巾。

我心中一動:“難道她就是我要找的孕婦?”

我連忙跑過去,叫了一聲:“喂。”

誰知道這學生看見我之後嚇了一跳,撒腿向學校狂奔,可能她真的把我當成見義勇為的了。

我追著她跑到了學校裏麵。恰好遇見下課鈴響了。有不知道多少小學生從教室裏麵走出來。滿院子都是紅領巾,我徹底找不到剛才的人了。

我記得抓耳撓腮:“這孕婦也太不靠譜了,做了夢就不認識我了嗎?”

我想要打聽一下那女孩在哪,可是卻不知道如何找起。最後我決定問問被打的那一位,她應該知道對方的身份。

然而,當我跑出學校的時候,發現被打的學生也不見了。看來夢就是夢,遠遠不會像現實世界那麽嚴謹啊,一個好端端的人,忽然就消失了。

我一邊搖頭,一邊暗暗地想:“這一點倒是可以作為區分幻覺和現實的標準。幻覺就算做的再逼真,往往也是沒有邏輯的。”

突然,我聽到身後有人說:“現實就有邏輯了嗎?一個好端端的人,突然就死了。你習以為常,覺得它有邏輯,我卻覺得那也像是一場夢呢。”

我嚇了一跳,扭頭向後看,可是身後什麽人都沒有。

我大聲問:“是誰?”

也沒有人回答我。我站在街心,仔細分析著剛才的聲音,那聲音好像不是孕婦的,但是聽起來又挺耳熟。

到底是誰的呢?我想了一會,那聲音留在我腦海中的印象漸漸模糊,我就再也想不起來了。

我隻好繼續找人,可是我向周圍張望了一下才發現,剛才的學校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一個的墳頭。

這時候,天上原本不亮的太陽也隱去了,周圍一點一點的黑下來。

有一陣陰風從墳墓的方向吹過來,讓我打了個寒戰。

忽然,我聽到一陣掘土聲,我朝那邊一看,是一個戴著鬥笠的男人,正抓著鐵鍬挖墳。

我硬著頭皮走過去,說道:“朋友,你在做什麽?”

那人沒有停下來,隻是淡淡的說:“找人。”

我看見他已經挖開了不少墳墓,在他身後整整齊齊的排列著十幾具屍體。

我納悶的問:“找死人?”

那人嗯了一聲。

我又好奇的問:“為什麽?”

那人說:“我的女兒在上學路上失蹤了。我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也被人搶走了。那隻鋼筆可花了不少錢呢。”

我愣了一下:“那個被打的學生就是他的女兒?”

我看著周圍的墳墓,說道:“你女兒失蹤了,你來這裏找人?”

那人說:“有人看見她了,說她被人釘在棺材裏,賣給死去的老光棍配冥婚了。”

一邊說著,他又挖出來了一口棺材,然後嫻熟的用鐵鍬把棺材的釘子給撬開了。

棺材打開,裏麵是一堆白骨,並沒有小學生。

這人倒也不氣餒,就扛著鐵鍬去了下一個墳墓。

我跟在他身後,暗暗地想:“這裏既然是孕婦的夢,夢境裏麵,會有多餘的人嗎?這個人……該不會就是威脅他的那隻鬼吧?”

想到這裏,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人茫然的轉過身來,而我伸手把他的鬥笠摘下來了。

我看見那是一張曬得黝黑的臉,臉上長滿了皺紋。他一定幹過很多的活,受過很多的委屈,我在他臉上看到了太多的老實木訥,這樣的人不會化作厲鬼折磨別人的。

更重要的事,他和孕婦長得有一點相似。他很可能是孕婦的父親。

那人納悶的問我:“怎麽了?”

我幹笑了一聲,搖頭說:“沒什麽,我可能認錯人了。希望你早日找到你的女兒。”

那人點了點頭,又開始繼續挖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