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多出來的魂魄
我不知道這油燈是幹什麽用的，但是這麽長時間的經曆告訴我，油燈熄滅，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我試探著把娃娃放回去了，那油燈馬上就穩下來了。
趙先生說：“我明白了，這油燈才是魂魄。娃娃隻是一個幌子。”
他從身上摸出來了一支蠟燭，然後把蠟燭湊近油燈。
蠟燭被引燃了，在這一瞬間，油燈則熄滅了。這種景象很神奇，好像這一束火光是世間唯一的，在一個地方亮起來，就一定要在另一個地方熄滅。
我問趙先生：“你確定這是胡大力的魂魄嗎？”
趙先生說：“有辦法確定。”
他拿出來一張黃紙，豎在燭光跟前，對我說：“你透過黃紙看看。”
我看見黃紙上麵出現了一個人影，舉止動作，和胡大力一模一樣，我點了點頭，對趙先生說：“沒錯，確實是他。不過咱們怎麽把魂魄帶回去？總不能端著蠟燭一直走吧？”
趙先生說：“這個簡單，隻要確定了它是魂魄就有辦法。”
他從身上拿出來一根針，在燭光上麵燒得通紅，然後在燭身上刻下了胡大力的姓名和八字。
在這一瞬間，火光漸漸地縮小，最後消失不見了。
這種消失絕對不是熄滅了，更像是隱藏起來了。
趙先生把蠟燭藏在懷裏，對我們說：“好了，咱們走吧。”
我說：“這娃娃怎麽辦？”
我說話的時候就向娃娃看了一眼，這時候我發現，原本嶄新的娃娃居然變得破舊不堪，上麵落滿了塵土，甚至還有破布從裂縫中露出來。
我用手捅了捅它，它一點動靜都沒有了，看來這娃娃已經徹底變成一個破布娃娃了。
我們三個人既然拿到了胡大力的魂魄，這一趟就算不虛此行，於是我們轉身就走。
可是剛剛走了兩步，就聽見身後傳來幽幽的聲音：“你們要陪我做遊戲。”
我一扭頭，看見那小女孩正站在身後。
我皺了皺眉頭，打算直接出去，不和這小女孩糾纏。誰知道小女孩見我們要走，頓時急了，說道：“你們把我的娃娃弄壞了，不陪我做遊戲，我就討厭你們了。”
趙先生嘿嘿笑著說：“小朋友，世界上討厭我的人多了去了，你恐怕得排隊。”
他故作瀟灑的把木劍扛在肩膀上，轉身就走。
這時候，小女孩喊了一聲：“喂，老頭，我認識你。”
趙先生本來一臉輕鬆，聽了這話之後，身子頓時一僵，他慢慢地轉過身來，沉聲問道：“你認識我？”
小女孩點了點頭。
我知道，趙先生不可能離開了。他這麽多年一直在尋找自己的記憶，很多次找到線索，結果每次都線索中斷。就像是瞎婆婆說的一樣，這就是他的痛苦。
現在終於有一個人說認識他，雖然這人是一個小孩子，但是我知道他不會放棄的。
果然，趙先生一步步向小女孩走過去。走第一步的時候，他還鐵青著臉，等走到小女孩跟前的時候，他麵色和藹的像是個人販子。
趙先生蹲下身子，學著夏心的語氣說：“小朋友，你想玩什麽遊戲呀？”
我差點吐出來，對趙先生說：“你肉麻不肉麻啊？”
趙先生向我擺了擺手，繼續一臉和藹的看著小女孩。
小女孩歪著頭想了想，說道：“我要玩丟手絹。”
丟手絹這三個字一出口，我們三個人都一臉茫然。趙先生就不用提了，以前的事忘得一幹二淨。而夏心基本上就沒有童年。至於我……我的童年是下河摸魚，上樹掏鳥窩，拿彈弓打別人頭……從來沒有玩過丟手絹啊。
小女孩見我們一副不解的樣子，撇了撇嘴，說：“一頓笨蛋，我來給你們講講怎麽玩吧。”
其實規則很簡單，我們幾個人坐在一塊，最好圍成一個圈子。小女孩繞著我們跑，一邊跑一邊唱，然後不經意間把手絹丟在我們一個人身後。
如果我們及時發現，把手絹還給小女孩，那她就繼續跑，如果我們發現不了，手絹在誰身後誰就輸了。
小女孩和我們約好了，如果她輸了，就告訴我們關於趙先生的事，如果我們輸了，就要陪著她玩下去。
趙先生說：“這還不簡單嗎？不就是後腦勺長眼嗎？來來來，我能讓這小孩跑到明天這時候。”
趙先生迫不及待的坐下來了，他倒不是多想玩這個遊戲，而是想知道自己是誰。
我們坐好之後，小女孩就繞著我們轉圈，一邊轉一邊唱，聲音清脆童真，但是歌詞不能細聽，什麽大哥瞎了一隻眼，二哥沒了一隻手，三哥倚著門檻笑，懷裏抱著自己的頭……這種歌聽得我全身冒汗。
好在我們三個人很警覺，即使是靠眼睛的餘光也能看見小女孩把手絹丟在誰身後了。
她跑了幾圈之後，始終贏不了我們，好像有點不高興了。
忽然間，她明目張膽的把手絹丟在了趙先生身後，而趙先生就呆愣楞的坐在那裏，好像不知道似得。
我有點著急了，捅了捅趙先生說：“你怎麽搞的？要輸啊。”
趙先生隻是閉著眼坐著，動也不動。
我又捅了他一下，忽然間我發現手感不對，趙先生的身體有點虛，好像不是血肉做成的，更像是一團氣……
緊接著，我忽然想起來，一直以來，趙先生都在我左邊坐著，什麽時候到了我右邊？
我打了個寒戰，向左邊看了看，然後冷汗就下來了，左邊還有另一個趙先生。
左邊的趙先生顯然也注意到這個問題了，他正在看著另一個自己。
我問他：“二舅，這是怎麽回事啊？”
趙先生撓了撓頭說：“難道這是我的雙胞胎兄弟？大外甥，你看這人是不是你大舅？”
我說：“你別鬧了，這是怎麽回事？”
夏心一把抓住小女孩，厲聲問：“那魂魄是誰？”
小女孩哇的一聲就哭了，說我們耍賴，輸了還不認賬，反而要打人。
趙先生提著木劍走過去，伸手在魂魄上麵摸了一把，然後茫然的回過頭來，對我們說：“這……好像是我的魂魄啊。”
我和夏心齊聲說：“你看準了沒有？”
趙先生說：“沒錯啊，我自己的魂魄，自己還不認識嗎？”
趙先生不是普通人，是一個修行人，不知道見了多少鬼魂，他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既然他覺得這是他自己的魂魄，那應該就錯不了了。
可是……他的魂魄怎麽會在這裏？他明明是大活人啊，為什麽會有一個魂魄在肉身外麵？
夏心很懷疑的說：“不對勁啊，所有的魂魄都是由三魂七魄組成。這個魂魄完整的很，如果他是你的魂魄，那你肉身裏麵的是什麽？”
趙先生也有點茫然了。
夏心一手抓著小女孩，另一隻手搭在了趙先生的脈搏上。兩秒鍾後，她甩手把趙先生打開了，然後抽出秦劍，放在了趙先生的脖子上，喝道：“你到底是誰？你為什麽在他的肉身裏麵？”
趙先生苦笑了一聲：“這話你可問住我了，我也很想知道我是誰。”
他歎了口氣，嘟囔著說：“難道我失憶之後，隨便撿了一具肉身？現在肉身找到自己的魂魄了，我該物歸原主了？可是這肉身跟我好契合啊。我究竟是誰啊？”
趙先生越說越痛苦，開始使勁揉自己的臉。
夏心扭頭問小女孩：“這是怎麽回事？”
小女孩哭哭啼啼的說：“我怎麽知道啊？這個魂魄早就來了，也不說話，也不陪我玩，我一直很討厭他的。反正你們就是輸了。”
我問小女孩：“魂魄是什麽時候到的？”
小女孩說：“大概二十年前。”
我一聽這話，腦子裏麵靈光一閃，忽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我深吸了一口氣，對趙先生說：“你覺得都有什麽人不能吃熱食，不能沾葷腥？”
趙先生愣了一下，說道：“死人，活屍，都不行。”
他擺了擺手：“大外甥，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看看我，我不是死人，也不是活屍啊。”
我又問趙先生：“如果一個人，他沒有靈魂，你覺得他可以沾葷腥嗎？”
趙先生愣住了，猶猶豫豫的說：“那當然不能了。可是……我不可能沒有靈魂啊。肉身沒有靈魂，那我是怎麽和你們說話聊天的？這不可能啊。”
我對趙先生說：“我以前也覺得不可能，但是上次我們在工廠裏麵，在三皇姑的墓裏麵，遇見了小荷，你還記得嗎？她就是一縷怨氣，但是這怨氣變得很強大，最後和魂魄也差不多。隻不過這種怨氣形成的魂魄不能投胎轉世……”
趙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身體：“你的意思是說，我這肉身裏麵，其實是一團怨氣？或者說，我隻是一團怨氣？”
我點了點頭。
夏心再看趙先生，已經沒有什麽敵意了，很顯然，她也有點相信我的說法。
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想起來在很久以前聽到的一句話：魂魄沒有肉身可以活，肉身沒有魂魄可以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