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風車
趙先生的神色有點不自然：“我在世上經曆生死，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多麽狡猾的鬼都抓到過，多麽厲害的魔頭都擺平過。像我這麽厲害的人，居然隻是一縷怨氣？這是不是太荒唐了？”
趙先生即使辯解的時候也不忘了吹噓自己，我有點無奈的搖了搖頭。
夏心對趙先生說：“想要驗證你是不是怨氣，其實也不難。怨氣和魂魄最大的區別，就是怨氣不能投胎轉世。”
趙先生說：“你不會想讓我投胎轉世吧？為了驗證個身份，我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
夏心說：“不用真的投胎轉世，做一個假的就行。你忘了？魂魄投胎之前，要喝一碗孟婆湯。在冥獄裏邊，魂魄投胎之前，要喝一碗王婆婆湯。而熬湯的王婆婆就在這裏，我估計那所謂的投胎轉世，也就在這附近。畢竟喝完湯就要上路了，總不好走太遠吧？”
趙先生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麽。
夏心對我說：“胡初九，把魂魄帶上，我們去找瞎婆婆問清楚。”
我答應了一聲，輕輕拽了拽趙先生的魂魄，那魂魄好像沒有意識似得，我隻是輕輕一拽，他就跟著我向前走。
趙先生沉默的跟在後麵，那個小女孩趁我們不注意，偷偷溜掉了，我們也沒有在意，因為擺在我們麵前的有一件更加重大的事。
我們回到墳墓中的時候，鐵山已經不在了，他去外麵準備救人的事了。
我們坐在瞎婆婆麵前，問道：“這個魂魄是怎麽回事？”
瞎婆婆納悶的問：“什麽魂魄？你們知道，我老婆子的眼睛瞎了，看東西全靠聞的，魂魄的事，鼻子能聞出來嗎？”
我笑了笑，說道：“您老人家可別唬我，我知道你能聞出來。我以前見過很多盲人，他們的本事跟你比起來真是差遠了，但是他們照樣能聞出來。”
瞎婆婆歎了口氣，說道：“這樣啊。好吧，這個魂魄確實有點特別，跟這個姓趙的長得挺像。不過你們要問我魂魄的來曆，那就問錯了人了，因為我什麽都不知道。這魂魄來的時候，就是這幅模樣，不會說話，不會吃飯，也不會動，就這麽呆愣楞的坐著，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啊。”
夏心對瞎婆婆說：“投胎轉世的地方在哪？我們試試就知道了。”
瞎婆婆不知道我們要做什麽，不過現在她和我們算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所以對我們的要求倒不會拒絕。她走到牆角，打開了一口木箱子，然後拿出來了一個紙折的風車。
她把風車舉到我們跟前，說道：“你們往這看，都往風車這裏看。”我感覺她像是個攝影師，要給我們照相似得。
我們一臉不解的向風車看過去。我看見風車的翅膀上麵畫著一個小孩，這些小孩有男有女，手裏麵都拽著一根線，像是在放風箏，可是我找了很久，始終沒有找見那隻風箏。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感覺自己的眼睛像是被線係住了一樣，怎麽也掙脫不開，目光隻能緊緊地盯著他。
我心中一驚：難道說，看風車的人就是他們的風箏？
我想到這裏，就連忙想要把眼睛收回來，我掙脫了兩下沒有做到，於是伸手去摸腰間的匕首，想要把視線斬斷。
這種辦法聽起來挺荒唐，刀怎麽會斬斷視線，可是我現在分明就有這種感覺，我的視線化為了實質，並且被人給拽住了。
就在我要下手的時候，瞎婆婆吹了一口氣，風車轉起來了。我的視線迫不得已，隨著風車越轉越快，後來我感覺我的靈魂都被絞進去了，掉在了風車當中。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這裏不僅有我自己，還有趙先生以及夏心。隻不過我們三個人都沒有肉身了。
這裏是一個空曠的地方，除了我們腳下的一塊巨石之外，就是麵前頂天立地的風車。
瞎婆婆的聲音從風車上傳來，也不知道是因為風，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她的聲音聽起來飄飄渺渺的。
瞎婆婆幽幽的說：“這裏就是投胎轉世的機會了。魂魄跳上風車，風車就會把他送到孕婦身上，一切自有天注定。當然了，我隻是讓你們感受一下，並沒有安排孕婦，你們跳上來就好了。跳上去之後，自然就能回來了。”
趙先生向旁邊讓了讓，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位，你們先來。”
我和夏心說：“我們是陪你來驗證魂魄的，當然得你先來了。”
趙先生看著風車說：“我可不是不是害怕啊。關鍵是這風車轉的這麽快，我要是跳進去，被攪碎了怎麽辦？”
我對趙先生說：“你這不還是害怕嗎？趕快去吧，你就是一縷怨氣，不會碎的。”
其實我也挺擔心趙先生的，但是到了這時候，除了通過插科打諢的方式安慰他，我也想不出來別的方式了。
趙先生撓了撓頭說：“算了算了，就當我是怨氣好了，就是個名號而已，我也不爭了。這風車就不用了吧。”
我和夏心齊聲說：“一，二，三……”
趙先生好奇的問：“什麽一二三？”
我和夏心喊到三的時候，一塊伸手，把趙先生推出去了。
趙先生的身體輕飄飄飄的向風車飛過去，他在半空中大呼小叫：“完了，完了，要謀殺啊你們。”
我和夏心沒有說話，就站在石頭上麵，眼巴巴的看著他。
趙先生的身體靠近風車了，但是他沒有進去，而是被風吹回來了。
趙先生撲通一聲掉在石頭上，趴在那裏好半天不肯起來。
我對瞎婆婆說：“為什麽趙先生跳不過去？”
瞎婆婆淡淡的說：“那就說明他不能投胎，不用費勁了。”
這下趙先生倒急了，他爬起來說：“誰說我不能投胎？你們讓開，我再來一次。”
他先是在石頭上助跑了一下，然後向風車跳過去了。還是沒有用，風車又刮了一陣風，把他吹回來了。
趙先生坐在石頭上，幹笑著說：“這玩意是壞的。”
瞎婆婆有點不樂意了：“這怎麽可能是壞的？你們倆給他示範一下。”
我和夏心看了看對方，然後我先跳到了出去。我沒有感覺到風，反而有一陣吸力從上麵傳來，我的魂魄飛快的接近正在迅速轉動的葉片。
這個速度，葉片危險得很，哪怕是鋼鐵都得攪碎了，如果我的魂魄卷進去，那簡直是必死無疑啊。
隨著距離風車越來越快，我的魂魄速度也越開越高，就像是離弦的箭一樣。
嗡的一聲，我聽到一聲脆響，緊接著耳朵外麵一鬆，我知道我平安出來了。
剛才那一瞬間，我仿佛看到自己像是一道閃電，穿過了正在急速轉動的葉片。那種感覺，讓我體會到一句話，人生如白駒過隙。
瞎婆婆扶著我坐在了凳子上，微笑著說道：“怎麽樣？我這風車沒問題吧？”
說話間，夏心也回來了。
風車上麵隻留下趙先生，正在那裏不安的徘徊，他徘徊一陣，就徒勞無功的嚐試一次，嚐試一次，又徘徊一陣。
我問瞎婆婆：“在你看來，趙先生到底是魂魄還是怨氣？”
瞎婆婆沉默了一會，低聲說道：“既然不能通過風車，那就是怨氣。現在他的怨氣已經被關在風車裏麵了，你們打算怎麽辦？把肉身還給魂魄，還是把他放出來，殺了魂魄？”
這兩個選擇我都不想接受，我對瞎婆婆說：“為什麽他們兩個不能共存？”
瞎婆婆說：“因為他們倆已經分開太久了，分別有了自己的意識，那就算是兩個人了，隻有殺了對方，才能占有唯一的肉身。”
隨後她又感慨說：“說老實話，我在這裏見到的魂魄也太多了，怨氣產生意識，我見到過。但是這麽凝實的怨氣，幾乎相當於一個魂魄的，還是第一次見。他挺不容易的。你們倆要不然商量一下，到底留哪一個。”
我正要說話，趙先生在風車裏麵大叫：“大外甥，你不會想殺了我吧？”
瞎婆婆連忙把風車的一個角折起來了，有些歉意的說道：“真是對不住，我忘了裏邊可以聽見了，現在沒事了，你們商量吧。”
我無奈的說：“我招誰惹誰了？平白無故做一次惡人。”
夏心問我：“你怎麽想的？”
我說：“我不管他是魂魄還是怨氣，他是我認識的趙先生。如果來個不認識的人要把他殺了，我絕對不同意。”
夏心又問我：“你有沒有想過？你和趙先生是有聯係的，你們的命運是綁在一塊的。如果隻有他的魂魄才能幫你，讓你找到自己究竟是誰。那你留下他的怨氣，就等於放棄自己的人生了。”
我笑了笑：“我的人生挺好的。”
夏心點了點頭，整個人都輕鬆下來了。我這才注意到，她的手一直握在劍柄上。
我皺了皺眉頭：“不是吧？如果我答錯了，你會殺了我？”
夏心笑了笑：“怎麽可能？我頂多把你打暈，然後把趙先生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