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葉玫一愣,“我怎麽知道你是誰?”

他欺身而來,輕盈的黑紗幾乎貼到了她的麵前。

恍然間,他似乎瞥見了那個女人皺眉的表情。

但他明白,她已經死了。

“玩笑,不可以亂開。”

他涼薄的嗓音染上一層冷意,指尖凝出一點光暈,根本無需召喚幻獸,就能讓人感到危險的極寒。

那一刹,她察覺到殺意,眼角餘光隨著君海天的位置一瞟,整個人忽然閃身過去。

一道極細的白光緊隨身後,險險擦著她的鬢角,正穿過君海天水龜形的幻獸,在悄無聲息間擊殺。

誤傷!

但又不完全是誤傷。

是被她有意引導的誤傷。

封閉的陣法外,幾個和君家打過交道、認得君小少爺的老者,都倒吸了口涼氣。

水係玄龜,稀有幻獸,龜甲之厚,能防住十倍以上的衝擊。

所以君家人根本沒擔心過他會在選拔賽中被打得多慘——十六歲以下的選手裏,壓根沒有五階以上的存在,水係玄龜在這些人裏無敵的。

誰知道呢,就出了個意外。

“那個鬥笠男子,是誰?”花白胡子的老者狠狠敲著拐杖,君家和他花家同氣連枝,他作為裁判的一員,可不能讓君家小子在眼皮子底下出事。

“他,他的名字被擦掉了……”一旁的小童冷汗涔涔地翻著記錄,小心翼翼說道。

“那個藥師……我怎麽越看他越像修過武技,普通人能有這麽好的身法?”

“他故意的吧?”

“如果是故意為之,那就恐怖了。首先他得預判鬥笠男的起手式,其次還得計算時間和距離,那麽精準地‘誤傷’到君小子的玄龜……我看就連我們這些老頭兒都做不到。”

君海天惡狠狠瞪著葉玫,而葉玫正強裝淡定,扛著妖刀,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向他走來。

在裴羨使出那極寒一指的時候,她就認出了他。正因為她熟悉他的起手式,才能在短時間內判斷閃避的路徑,順便坑一波君海天。

然後她立馬假裝什麽也沒發生,看也沒敢再多看他一眼,立馬背過了身去。

他應該……不會從她剛才熟稔的反應裏看出點什麽東西來吧?

“牌子拿來。”葉玫用刀指著他。

神州大陸的人類,由於依靠幻獸作戰,自身身體素質太差了。

君海天這才發現,這個讓所有人輕看的小藥師,擁有著比他們強悍的體魄,比他們快速倍的反應,與無數次經驗累積而來的戰鬥意識。

沒有花裏胡哨,沒有刻意高調,直接、迅速地扼住敵人的命脈,他的戰鬥思路凶狠直接,透著一股子野蠻的叢林味。

“……”君海天的眼神裏透著幾分不甘心。

他露出投降的姿勢,往腰間去拿令牌,把收集到的五枚,連帶著他自己的一枚摘下,遞給葉玫。

就在葉玫伸手去接時,他忽然咧嘴一笑:“你也別想好過。”

說罷,因為令牌消失,被自動傳送出去。

葉玫;?

她拿著那幾張令牌,用手指擦去上麵一層毒汁浸染的紫垢。

在場的君家人還剩下四個,都會了君海天的意,虎視眈眈地看著她——

“故意示弱,給我牌子,暗中給無字牌下毒,讓其他幾個君家人解決我?”她捏著牌子,自言自語道。

君家,剛才試圖用火燒她的紅衣女子舔了舔嘴角:“看來你也明白你現在的處境,交出無字牌,我們或許不會讓你太難堪。”

像他們這些沒有靠山的散修,又沒有能力拿著牌子待到最後,就隻能依靠賽場上的表現,祈禱自己被哪個底蘊深厚些的宗門撿走。如果被揍得太難看,可就白來一趟了。

她的話的確有幾分吸引力。

不過,“我拒絕。”

葉玫正大光明地把無字牌掛在了自己腰間,一手揚起了妖刀,另一手控製著藤蔓,讓它環繞著纏上了自己的臂膀。

“小兄弟,你別太狂。”

“見習三階的藥師,再怎麽也是植物係,你不會指望用你那軟柔柔的藤條戰鬥吧?那還不如指望指望你那把刀。”

按他們的經驗,這把上品刀消耗的力氣不是一般大,一對一打鬥或許確實占上風,但要是車輪戰,十頭牛都得累死!

“笑死我了,毒素入侵還裝作沒事人似的。”女子掩麵輕笑,“這毒看起來不厲害,但你越是運功,發作越快,很快你就會脫力而死。”

“呃!”

葉玫忽然脫力,還沒揮舞出刀,就從空中摔落到藤蔓上,沒了聲息。

裴羨眼眸微眯。

他不敢相信這個女人如此莽撞,但若她死在這裏,他關於恩人的消息就斷了來源……

怪了,她剛才那神來之筆的預判,和她如今的修為完全不符,怎會中如此低劣的伎倆。

就在這時,君家四人不出意料地圍了上來,靠近葉玫,去撿她腰間的牌子。

“沒氣兒了?”紅衣女人踢了地上的葉玫一腳,見她完全沒有睜開眼的跡象,才對其他幾人招了招手。

畢竟這兒還有其他隊伍,他們撿牌子的時候也要小心被別人截胡。

“趕緊的,先搜搜他身上有什麽寶貝沒,最後再摘他的牌子,把他傳送走。”

“他、他真的沒氣兒了?”負責搜身的人想到葉玫的刀,心有餘悸。

“放心。”

“這刀不錯,爺爺收下了。”一個君家子弟拔出妖刀,稱讚道。

到底還是寶貝的**力大,見那把邪刀都被隨便□□,大家也就沒了顧慮,連忙圍上來一人一手地扯牌子。

忽然,其中一個人的腰間被什麽東西扯了一下,四人裏瞬間隻剩下了三人。

幾乎同時,第二個人也被傳送陣突然傳走。

“啊啊啊——”紅衣女子看著對麵男子身後的藤蔓,甚至忘記用幻獸,想要提醒他,卻已經晚了。

青綠色的嫩條兒打著旋,卷著三枚無字牌,炫耀似的在她麵前晃了一眼,又乖乖送到了葉玫懷裏。

不知什麽時候起身的葉玫,坐在藤條織成的躺椅上,雙手悠哉地枕在腦後,數著藤蔓上掛著的戰利品:“一、二、三……加上你們小少爺送我的六枚,加上我自己的一枚,那就是十枚。”

女子的目光像是能殺人:“你卑鄙!”

葉玫攤了攤手:“這是戰術。”

她旺盛的精神力能精準控製藤蔓,雖然沒有殺傷力,但摘牌子還是小菜一碟。

就在說話間,她的藤蔓就已經牢牢纏住了紅衣女子的身體,紅衣女子不甘心:“你為什麽沒有中毒?”

藤蔓在一瞬間摘下她的牌子,在她消失的瞬間,葉玫疑惑歪頭:“我拿刀拿太久,你們是不是真的忘了,我其實是個藥師?”

她的植係小玫瑰,剛好可以吸收一切毒素。

這種冷門知識,隻在神宗的冷門植物學課本裏記載過,這些連宗門都沒進的人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十、十一枚無字牌!”有人已經開始眼紅了。

“這個小藥師也就三階,隻要幹掉他……”

葉玫皺了皺眉,因為她敏銳的聽覺,這些人對她而言簡直是“大聲密謀”,不太行。

“唷,好妹妹,你辛苦了。”那個塗著誇張的胭脂、穿著華麗騷包的金色衣裙的廢柴小姐一手提著李燕的雪燕,另一手搖著扇子,視線一直不離她的無字牌,就這麽詭異地向她走了過來。

葉玫腦中警鍾敲響,直覺讓她立馬後退一步:“不辛苦,你誰啊,別過來。”

這人入場的時候一手攬著一個美男,故作放浪地左擁右抱,在她這個萬年女配看來,簡直就是需要萬分提防的廢柴大小姐逆襲劇本。

她可不想又那麽不明不白地變成別人的墊腳石。

“嗬嗬,我叫柳萌萌,看上你的無字牌了。”柳萌萌以扇掩麵,嬌笑道。

她故作的輕佻姿態,加上參賽以來並未奪牌,也隻是命令自己手下兩個美男搶牌子——已經被其餘人定性為任性嬌蠻毫無實力的大小姐。

可這種熟悉的感覺……這噩夢般的嬌笑聲……

葉玫接連後退幾步,簡直頭發都豎了起來。

柳萌萌,柳……夢夢的分、身?!

大概是情緒異常波動的狀態,她又感覺這個世界陷入了時間停滯的狀態,心中一隻清明的眼睛緩緩睜開。

仿佛是對天道的預知,一串更改後的劇情注入腦海。

柳夢夢為了躲避裴羨,改名換姓使用分身參加這次的考核,想要衝進前十名,成為萬獸宗名正言順的弟子,今後活在萬獸宗的庇護之下。

聰明的女主當然喜歡最不費事的戰術,故意用刁蠻大小姐的人設迷惑敵人,優哉遊哉等著倒計時快要結束,而這時無字牌的搶奪已經進入白熱化,每個隊伍裏基本都有幾張十幾張的,她隻要打劫牌子數最高的隊伍,搶到自己手裏,就能在最後關頭勝出。

剛剛好,她手裏十一枚無字牌,是全場最高。

而接下來,就是女主順應天道安排,合理虐渣時間。

她還是那個可憐的炮灰。

生死攸關之下,葉玫掉頭就跑,向裴羨衝去。

她像是沒聽清柳萌萌的自我介紹,大喊著躲到裴羨背後:“柳萌——什麽?你叫柳夢夢?休想搶我牌子!”

作者有話說:

裴羨: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