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不及了!

葉玫當機立斷, 就地一躺,麻利地閉氣裝死。

她擁有最全的炮灰自救經驗。

越是這種大場麵,主角團和反派鬥得越是難舍難分, 被炮灰掉的可能就越大。

她閉住呼吸,加上沾血的破破爛爛的黑紅衣裙, 當著正道的麵, 完美地扮演著一具屍體。

當然,隻有一個人知道這具“屍體”剛才還在收拾包袱跑路。

裴羨臉色一黑,忍不住踩了她的手, 卻又沒當真用力:“你不信我?”

葉玫閉著眼睛, 一句話也不說。

她是個死人,不要來煩她。

“好。”裴羨眯著眸子看她一眼,“那就讓你開開眼界。”

他輕輕抬手,囂張地拿出了女主的禦用武器白毛筆。

山腳下的人都認出了那是什麽。青衣男子更是忍不住赤紅著一雙眼:“你殺了萌萌!”

柳萌萌的本命武器怎麽會在這個男人手裏?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殺人奪寶!

至於剛才當著他們的麵倒下的女修, 大家並不在意, 把她歸類於不小心撞破殺人之事、被隨手捏死的三階小螞蟻。

“是又如何?”裴羨眼皮子都懶得抬。

“你就不怕與我萬獸宗為敵?”萬獸宗使者一貫狂妄,卻沒想到見了個比他更狂的。

“我們綺星宗的報複, 你怕是吃不消。”綺星宗使者心疼聖女香消玉殞, 一臉怒火。

“神宗,將主持正義。”神宗使者秉承著宗門厚臉皮的傳統,一開口就是老熱心正道人士, 站在道德製高點了。

剩下的青、白、紅、藍四位風姿各異的刺客美男, 雖然沒什麽能放到台麵上的靠山, 但也領著各自的幻獸。他們的幻獸剛好是青龍、白虎, 朱雀、玄武四大神獸的血脈, 雖然血統不純, 但組合起來的威力可以說是單體的乘積。

“你們,還不夠格。”裴羨掃了一眼,甚至沒記住他們各自報上的名號。

囂張至極!

幾個為首的老者登時麵子就掛不住了。

身為上三宗的使者,哪方勢力不對他們畢恭畢敬?就算是隱世大能,聽到他們背後的宗門,也都會多一兩分鍾客氣。

還從未見過如此看低他們的!

“他殺了柳萌萌,此事不可善了,提他的頭去見佛子!”萬獸宗使者一拍坐騎,衝在了最前麵。

“殺——”被拂了麵子的綺星宗老奶奶也跟了上去,周身漾開一層淡淡的星光。

紛雜的靈力震動空氣,幻獸的長嘯令人心生怯意,寂寥的荒山上,充斥著前所未有的殺機。

淩厲肅殺的風推開雲朵,一輪皎潔圓月懸在山頭,以他們的角度仰望,裴羨剛好懸在月輪處,逆著那銀白的月光,銀黑交織的發迎風而動。

黑緞衣擺染了一層暈色,他緩緩抬手,掌中握著平平無奇的白毛筆。

可那支已經成了亡器的毛筆,此時竟然震動著,顫抖著,被他強行驅使,散發出他專屬的黑色魔氣。

在所有的正道大佬前,當麵!奴役了屬於柳萌萌的本命武器!

這是何等的羞辱!!

“怎麽,這就生氣了?”他冷笑,“可惜你們沒看到她被鎮魂釘釘死的樣子,不然也就見怪不怪了。”

關於如何挑起人的怒火,他非常了解。

字字誅心!

緊接著,麵對撲麵而來的星光光霧,他隻伸出一指,稍一撥弄,那光霧瞬間消散,綺星宗老奶奶也口吐鮮血,勉強扒拉著飛毯才沒從空中摔下去。

萬獸宗使者的凶獸犀牛忽然巨大化,變得如小山般高,朝他猛力衝撞而來。

那鞍上叮鈴鈴的鈴聲,按神州流傳的說法,是巨犀使者鼎鼎有名的催命鈴。誰要是逼他用到這招,肯定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麵對巨獸,他的身形小到不如它的犀角,可就是這樣極具視覺衝擊力的差異下,他冷漠著臉,輕描淡寫地點出一指,隻聽轟然一聲,那犀牛被巨大的衝擊力洞穿了一個十米半徑的血窟窿!

何等慘烈。

真正的老油條神宗使者,秉承著遇事最後一個出力,有事劃水保存實力,沒事給上三宗壯一壯聲勢的原則,站著沒動,反而免了這一劫。

他一見形勢不對,連忙後撤數步,似乎在計較著用什麽理由退場比較冠冕堂皇。

而另一邊,不約而同的,前神宗小師妹·葉玫也在這麽幹。

趁著大家靈力亂飛,幻獸又亂吼亂叫……這時沒人注意倒在地上的“屍體”,她正好可以挪挪屁股,滾去山下。

裴羨犯不著和她說假話。

他說會護著她,起碼就不會害她。

而且,剛才她故意裝死的時候,就算他不高興,也沒有拆穿,讓她默默地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這家夥可以信,但在沒有明確他的目的時,不能完全信。

她也不是個喜歡依賴別人的人,萬事還是自己靠得住。

她把眼睛眯著一條縫,看到不遠處一顆大石頭,又往那兒挪了下屁股。

都怪這座山太荒蕪,一根草都不長,沒有合適的掩體,不然她早就趁亂溜了。

這時,四周似乎安靜了不少。

隨著小山般的犀牛軀體轟然倒下,萬獸宗使者被裴羨丟死狗般隨意丟下,隻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屍體倒了一大片。

綺星宗的老奶奶重創,咳出一口血,眼裏是深深的畏懼。

“見鬼,他是什麽級別?”

“好恐怖……好恐怖……”

沒有人能想到,就連他們之間最強的萬獸宗使者,甚至也連這小子一招都沒吃下。

潰敗之局,隻在一瞬間!

“難道是上了年紀的老妖怪……?”

聽說在高級禦獸師之上,還有更高的境界,但能修煉到那個層級的人萬中無一。到那種地步,不僅可以永遠保持容顏青春,還能增壽萬年!

他們有眼無珠,以為這小子如此年輕,最多不過是個初級禦獸師,沒想到人家連幻獸都沒召出來,輕描淡寫殺穿了全場!

地麵上,僅剩下零星幾個活著的人,在他濃重的壓迫力下,不由自主地搖搖晃晃,彎曲了膝蓋。

他們仰著頭,看著逆月臨空的黑影,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絕望。

葉枚依然能聽到不斷地有什麽東西從空中墜下的聲音,想必那就是炮灰幻獸們的屍體。

還好,沒有砸到她。

這些女主籠絡的勢力,他們的死活她不關心。她沒那個管閑事的必要,甚至私心裏還希望,死得越多越好,免得日後來為難她。

她還聽到神宗使者很搞笑地假裝淡定,但說話聲裏又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依我看,此事或許有什麽誤會……”

和那群熱血的小年輕不同,他也是個老江湖了,知道什麽時候該慫。

沒想到裴羨卻不反駁,而是淡淡道:“聽聞神宗中人以正義為教條,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怎麽見萬獸宗誣陷本尊殺人,也不站出來主持公道?”

裝死的葉枚差點破功。

這睜眼說瞎話的能力,都快趕上她了!

神宗使者是個人精兒,立馬聽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

他轉頭,對著場上剩下的零星幾個小弟子,冷冷看著他們義憤填膺的樣子。

“顛倒黑白!”

“他也太囂張了!尊者,我們一齊上!”

這些穿著白衣的,都是神宗新收的小弟子,一個個嫉惡如仇,縱使領教過厲害,也有幾分熱血與骨氣,準備豁出性命與之一搏。

神宗使者對著他們笑了笑,隨即,毫無預兆、毫不猶豫地對著他們一揮拂塵。

頓時,鮮血四濺,六位神宗新收的小弟子,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瞬殺在拂塵之下。

“這樣的‘結果’,尊上可還滿意?”他對著月下的裴羨微微欠身,那輕描淡寫的模樣,似乎他剛才殺的不是人,是可以隨手碾死的螞蟻。

裴羨自然是滿意的。

“很好,你可以滾了。”

對他不喜歡的人,他可從不客氣。

神宗使者敢怒不敢言,隻能拱拱手,轉頭就走。

神宗少收了這幾個弟子,他回去或許會被問責,那也比在這兒沒命了強。

留得青山在在,不怕沒柴燒,至於鍋嘛……死無對證,他當然不會說是自己殺的。

造成這一切的凶手,當然是這位惡魔,而他,是唯一僥幸逃過一劫的遇害者。

就在葉枚以為一切都結束了的時候,忽然一陣沉重的腳步奔上了山。

“我的小徒兒!!”林行目眥欲裂,對著她的“屍體”大聲嚎啕,“狗賊,竟敢殺我徒兒!我道宗林行,今日賭上這條老命,也要報仇——”

他們道宗好不容易出了個選拔賽第一的準弟子,這還沒領入門呢,就死在別人手上,讓他如何向老宗主交代!

他們道宗年輕一輩的希望,就這麽,夭折了!!

他悔啊!當初散場的時候,他這榆木腦袋竟然沒料到那個柳萌萌包藏禍心,等他反應過來,去客棧找她,才聽沈心那小子說她沒回過客棧,而是去了城郊的荒山!

小徒弟是知道她有如此恐怖的後台,不想連累他麽?唉!他已無幾多壽命可活,苟延殘喘於世,也不過是不死心,想延續宗門香火罷了。

“徒兒啊,為師來晚了!”他的話語露出一絲悲愴,從白天的大喜到現在的大悲,讓這個半百的老頭子陷入了瘋狂。

他禦劍而飛,體內金丹散發著灼熱之光,似乎下一刻就要爆開。

這氣息,是近乎於高級禦獸師自爆的威脅!

“聒噪。”

裴羨把他當成了又一個來為柳萌萌出頭的,加之老者出言不遜,他也更沒必要留情麵,抬起劍指,點了下去。

“等等!”

一道磅礴劍氣衝天而起,在那道極寒之力即將射向老者眉心時,猛然用劍麵將他拍出射程範圍。

被拍飛的林行保持著原姿勢,驚呆了。

他看見,他以為已經成為屍體的小徒兒,從地麵上的屍堆裏伸出了一隻手,把她那柄一人高的重劍投了出來!

這還不是最讓他驚訝的。

就在那股冰白的射線即將打上鐵索重劍的劍身時,那渾身上下帶著煞氣的魔頭竟然強行把它收了回去!

打出去的指力想要收回,越強的力量,就越是難以收回,可裴羨偏偏做到了。

任誰也沒發現他額上的細汗,但他從不在人麵前露出不完美一麵,依然驕傲地負著雙手,踏著月光一步步走下來。

“是你的人?”裴羨似乎早就知道有人在裝死。

地上的“屍體”立刻坐了起來,拍了拍灰塵:“給個麵子?”

“……”林行撞在一顆大石頭上,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之間的詭異氣氛。

這……小徒兒不會真以為,這大魔頭能看她麵子吧?

裴羨冷冷看著她,無動於衷:“做事情前先考慮後果。”

他可不想多出什麽不必要的麻煩。

“你搞錯了,這是我師父,為救我來的,和柳萌萌不是一路人。”葉枚解釋道。

“……”行吧,“下不為例。”

“再說,你不也故意放走了隻老鼠?那個神宗出來的老頭子,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她看出裴羨是故意放那老頭走的,倒是摸不著他的用意。

裴羨很想補一句“你不也是從神宗出來的老油子”,後來想想,好像他為了接近葉枚,明麵上也是神宗弟子,才又咽了回去。

“我故意放他去報信的,”他轉著手中縮小版的白毛筆,解釋道,“他認得這杆筆的主人,想必也會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給她聽。”

葉枚立馬明白了關鍵。

這老狐狸,是想借白毛筆釣出柳夢夢!

他剛才打其他人的時候故意隻用平A,沒用他招牌式的魔滅之氣,就是給柳夢夢造成一個“他是普通boss”的假象!柳夢夢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如果不是實在惹不起,是不可能咽下這口氣的!

就算柳夢夢學老烏龜,釣不出,搶了她天階武器白毛筆,也夠她肉疼好一會兒了。

她忍不住拍了拍裴羨的肩,給他一個大拇指。

好家夥,有前途!

林行看到這詭異的和諧一幕,眼珠子都要瞪了出來。

他緊緊盯著那魔頭,生怕他做出任何對小徒弟不利的舉動。

那魔頭看著小徒兒搭在他肩上的手,皺了一下眉,臉上似乎出現了一絲不悅。

他連忙大喊:“徒兒小心!”

葉枚:?

她有些詫異,但並未察覺到任何殺意。

“拿開你的手。”裴羨壓抑著脾氣,板著臉道,“以後記得,不得靠近本尊三米內。”

近身,是獨屬於葉枚的權力,其他任何女人都別想靠近他,就算是恩人也不行。

看來,給她找個男人這件事,刻不容緩。

“哦。”葉枚雖然有點奇怪,但畢竟不是什麽大事,也就答應了。

男人心海底針,她怎麽依稀記得這家夥挺粘人的……

她把他當兄弟也是多年來的習慣,拍兩下怎麽了,又不是娘們兒。算了算了,以後注意。

林行老頭瞠目結舌:“徒兒,你、你真的沒有什麽來曆?這個人究竟是誰?”

“路上結識的個朋友罷了,師父不必在意。明天還得禦劍趕路回門派呢,還是趕緊回客棧歇息吧。”葉枚擺擺手,道。

翌日清早。

葉枚坐在客棧一樓的大堂裏,埋頭夾著碗裏的肉包子。

她身邊坐著剛剛起床、紅發雞窩頭的龍戰,對麵坐著衣衫整潔得無一絲褶皺、溫文爾雅的李燕。

另一邊緊挨著她坐下的,是黑紗鬥笠,自帶陰沉低氣壓的裴羨。

裴羨就那麽陰陰地盯著龍戰,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

李燕這時候倒是一劑調和油,先給龍戰夾了點菜,打破了詭異的氣氛:“聽說昨夜不太平,上三宗的使者帶著幾個親信,都往郊外的荒山上去了,如今還沒回來呢。”

罪魁禍首的兩人都默契地沒說話。

龍戰打著哈欠:“我早就聽家裏長老說了,好像是那什麽柳萌萌吧,她在上三宗有點兒關係,半夜出了事,害得長老那麽晚把我叫起來。”

“那你怎麽沒去?”還好他沒來。

“害,我正夢見個大美妞兒朝我笑呢,就被吵醒了,能給他好臉色?再說了,一聽到是柳萌萌遇難,我幸災樂禍還來不及呢,還想叫我龍家幫忙,呸!”

葉枚夾菜的手抖了抖。

在原劇情裏,龍家和柳夢夢沒多少交集,但也因上三宗的關係,成為了柳夢夢籠絡的不太熟悉的勢力之一。

柳夢夢就和集齊七龍珠似的,先是得到了綺星宗的認可,又進了神宗,得到了連她爹在內的幾位長老的賞識,再是籠絡龍家……現在這個時間點,應該是她剛拿到白毛筆不久,開始攻略無晝城年城主的時刻。

現在倒好,龍家和柳夢夢之間脆弱的感情,因為柳萌萌這個分·身的去世,徹底破裂了。

那接下來,想必柳夢夢想要攻略那位年城主……也要費上一番力氣。

她對書中描繪的那位年輕城主印象很深,無他,隻因為那過於無害的外表和狐狸般陰險狡詐的本性,他成為柳夢夢的一大助力後,柳夢夢勢力相當於獲得了一位極其有錢的軍師,簡直如虎添翼。

現在,不知道柳夢夢還有沒有機會吞下無晝城這塊巨大的蛋糕了。

“不好吃?”龍戰似乎發現了她的心不在焉。

“不,這比我原來客棧擺的窩窩頭強多了。”葉玫真心道。

“那你怎麽一副沒精神的樣子,戰後沒休息好?對了,你昨晚上哪兒去了?”龍戰關切地望著她。

“太興奮,一晚沒睡。”葉玫麵不改色道。

裴羨忍不住斜了她一眼,真不知她這張口就來的本事是怎麽學來的。這位紅頭發的龍少,怎麽著也是神州數得上名號的世家嫡子,她怎麽就不開竅?

葉玫完全忽略了他的臉色。

他忍不住在桌底下踩了她一腳。

葉玫:?

“那位龍少爺,很關心你嘛。”裴羨陰陽怪氣地傳音道。

葉玫抬頭,一臉疑問地看著他。

她修為還沒到那麽高深的地步,不能像裴羨一樣自如地傳音入密。

“我的意思是,龍家底蘊豐厚,他的身份,可以給你帶來不少便利,你但凡識一點情趣,甚至沒必要百般引誘,說不定他都會自願落入你掌心,供你驅使。”他**著她,道。

總的來說,就是地主家的傻兒子,不容錯過。

“確實。”葉玫點了點頭,覺得這家夥說得也有道理。

於是她抓了桌上最大的一隻烤雞腿,“啪”地放到了龍戰碗裏:“吃!別跟我客氣。”

龍戰怪異地望了她一眼,隨即在李燕的眼神鼓勵下抓住雞腿,豪邁地啃了起來。

“我就喜歡你這種豪邁,不拘小節的兄弟。”他一邊啃一邊說,“過了今早我們就得分道揚鑣了,你去你的道宗,我也得去神宗報道,不過很快我們就會再見的——三個月以後,秘境開啟,所有宗門都會派弟子前去秘境探寶,到時候隻要我在,一定會照拂你的。”

裴羨:……

這個女人真有本事,三兩句話把好端端的男人變成兄弟!

就在這時,客棧的大門被人匆匆忙忙撞開,一個龍家的護衛跌跌撞撞跑了進來:“不好了龍少爺,昨夜,昨夜在荒山上,上三宗的兩位使者,都死了!我今天跑過去看,山上死了一地的屍體!”

旁邊幾桌的客人也嚇得麵如土色,紛紛議論開來:“昨晚俺睡覺的時候,好像聽見了雷聲!”

“我也是,昨晚看到郊外那邊一閃一閃的,好像是哪位大能在打架……”

“那也不應該呀,你沒聽說嘛,死了一地!那簡直就是屠殺!”

“道宗使者說,那就是個殺人如狂的惡魔,以取血為樂!”

葉玫忍不住看了一眼裴羨,隻見他淡定地喝著茶,倒像個步入中年的老幹部。

這男人,夠能裝的。

要是這些惶恐的人知道凶手就在他們身邊,不知道會是什麽表情。

“聽說啊,柳萌萌就死在他手裏,挫骨揚灰,連個全屍都沒留下!”那人又道。

葉玫:……

怪不好意思,那是她幹的。

裴羨也睨了她一眼。

這女人絲毫沒有悔過的意思,心夠黑的。

這點,他有種找到了同道中人的感覺。

“哎,本來還能看萬獸宗那排場浩大的迎新生隊伍呢,聽說今年是飛行幻獸隊,又帥又颯,可惜……不僅使者死了,還賠上了所有新生。”

“綺星宗的飛毯大隊也漂亮啊,今年也沒了。”

許多前來華城的普通遊客,也就想看這一年一度的迎新生奇景——各大宗門都會在這個時候展現出自己的底蘊,不光是為飽他們眼福,也是為了在新生麵前立威,並擴大他們的知名度和影響力。

可惜,今年的影響力是負的。

大家看到的,是上三宗前所未有的狼狽,是萬獸宗和綺星宗的笑話。他們不關心敵人有多強,隻看到一貫盛氣淩人的上三宗顏麵盡失,暗暗偷笑著他們。

使者戰死,新生死得隻剩下沒出戰的零星幾個,淒淒慘慘,可可憐憐。神宗使者雖然逃出來了,但也重傷,沒出來露麵。

——雖然葉玫很懷疑,神宗那老油條的內傷是苦肉計,為的就是在宗門麵前賣慘,把鍋推到敵人身上。

“害,看了個寂寞,都是些不知名的小宗小派。”

“上三宗挑的人裏基本都是前十,除了龍少爺和柳萌萌關係不好,沒去成以外,前十估計都沒了。明星選手都嗝屁了,還有什麽看頭!”

“對了,那個第一名,那個超漂亮的妹子,叫妖什麽來著……?”

“妖九!那妹妹去的是個小宗派,道宗。”

“對對,既然去了道宗,那她應該還在吧?說實話,她後麵爆種,披散頭發拿著劍的樣子電到我了,那一段錄像我起碼看了八十遍!”

“那把劍確實帥,不過很可惜,那個漂亮妹妹估計也不能活。”

“為什麽?這還有沒有天理!天妒紅顏嗎?!!”

“因為她也去了郊外的荒山,不知道為什麽。”

“哎……”一陣歎氣聲。

華城各大客棧的樓頂,如今都擠滿了人,這些人都是等著看各大宗門接送新生儀式的,有些還特意早起,占個視線較好的位置。

男人嘛,對昨天的比賽自然就更關注一些,更別提昨天勝出的還是個漂亮妹妹,不少人專程趕來,就是來看妖九的,聽到這個不幸的消息,各個捶胸跺足。

“可惜了,她怎麽就偏要去無人的荒山上玩……”

“現在的漂亮妹妹,都太有個性了。你沒看到她在賽場上那個狂的樣子,才三階!就去挑戰隱藏六階實力的柳萌萌,換你你敢嗎?”

“我慫,我還活著,她勇,可她死了。”男子攤攤手,“背後沒點兒勢力就別去招惹人,這道理,果然放哪兒都一樣……”

“現在的女人,仗著一張臉好看,還真以為自己是根蔥。僥幸在賽場上贏了柳萌萌一次而已,就敢應她私下邀戰,孤身去荒山,現在可好了,死了都沒人給她收屍。”一個打扮得小公主模樣的粉衣女人,慵懶地倚在欄杆上,譏諷地說道。

“哎,心疼妹妹。”她身邊的男子捂著碎掉的心,一臉惋惜。

而在這時,葉玫正領著沈星和裴羨,站在和師父林行約定好的偏僻山上。

她聽進了裴羨的話,刻意維持著步伐,保持與他三米遠的間隔,不多不少。

而沈星,她就沒那麽多顧慮,一邊把自己從客棧打包帶走的肉包子分給他,一邊攬著他的肩,一副哥倆好的模樣,小聲密謀。

“首先,別把我當師父,如今你既然選擇了道宗,你我就是同門師兄弟。”她叮囑道,“至於那晚客棧的事,你要是敢多一句嘴——”

沈星感覺到她手勁兒威脅般加大了,連忙應聲:“我懂我懂!絕不會透露一個字!”

葉玫這才滿意地放開了他。

這個背負著深仇大恨的小師弟,其實人挺機靈,稍微點撥兩句就懂了。

裴羨站在他們身後,麵色陰沉地盯著他們兩個。

不知為何,心裏總有種微妙的不悅。

總覺得他們有點礙眼。

這時,林行老頭子已經欣慰地捋著胡子,拿出了他破破爛爛的劍。

“事先沒想到能收到……收到這麽多徒弟,沒能準備,所以空間可能小一些,大家擠擠,擠擠哈。”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

葉玫看著那柄可以說得上小巧的劍,心裏吐槽。

這最多兩個人站,都沒有轉身的空間吧?他到底有沒有收徒弟的打算?還是說,道宗這十年來確實一個徒兒都收不到,就連林行也早就放棄希望了?

“可我們現在四個人,恐怕不太夠。”

她其實也沒想到裴羨會選擇跟著她走,雖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他不會害她,她也不介意同行。

意外的是,裴羨不知道從哪兒也弄出了個名字牌,交給了林行,也裝模作樣拜入了道宗門下。

如果不是知道劇情裏的裴羨對寶貝沒興趣,恐怕她會以為他也是來找妖族令牌的。

林行老頭子也犯了難:“要不再等幾晚,我讓老宗主過來,兩把劍禦劍應該夠……”

葉玫:“……”

好家夥,道宗是窮得沒錢租交通工具了嗎?!

而且,宗門裏其他支援的小夥伴呢?師兄師弟呢?怎麽請人直接就能請到宗主那輩的啊!

她忽然有點懷疑這是個坑,以防萬一,還是禮貌問了一句:“這種小事不用勞煩宗主吧,隨便請個附近的師兄師弟也行……”

“咳咳,”林行清了清嗓子,“其實,你就是大師姐。”

葉玫:?

“我們道宗曾經也有過一位弟子,不過,她自從百年前進了無極秘境,就再也沒回來過。從此之後……道宗就隻剩下我和老宗主。”林行有點低落,“本來是想晚一點把這些說給你們聽的,這不,怕打擊你們的積極性……”

“無極秘境?”

這就是龍戰所說的,三個月後將會重新開啟的秘境,也是劇情裏李燕給柳夢夢送快遞,讓柳夢夢拿到先天至寶的地方。

“對,你別看我半百的模樣,其實修到我這金丹期,已有千歲壽命。我餘下百年之壽,老宗主餘下三十年,如果再無突破,恐怕再過不久,道宗隨著我們的相繼而去,就要徹底淹沒在曆史的洪流中了。”

“至於你師姐她……估計是死在了無極秘境,可惜我和老宗主能力衰微,無法替她報仇。那秘境有年齡限製,我們也進不得,連為她調查真相都做不到。”林行歎息著自己的無力。

“聽說那個秘境集齊九大宗之力才能開啟,到時候所有宗門都可以指派弟子進入?”葉玫問道。

“確有其事。”

“我一定要去。”她堅定道。

那個死去的師姐,身上或許就帶著妖族令牌。至於她的死因,恐怕不僅道宗想知道,她妖爺爺也一定想知道。

說不定這師姐還差點成了她奶奶……咳咳,上一輩的恩怨情仇,她不敢評價。

“胡鬧!不可!”已經在秘境裏送了個弟子,林行說什麽都不肯她去冒險,板起一張臉,“你現在才什麽階級,就想著秘境的事兒了?見習三階禦獸師,以我們道宗的流派看,也就是個煉氣三階,秘境裏隨便一隻妖襲擊過來,你都夠嗆!”

“……”不好意思,她也是妖。

林行說著,便使出劍指,控製著他那柄劍懸浮在空中,一麵繼續訓道:“煉氣之階,甚至還無法自如地操控武器,你連攻擊的手段都不具備,還無法禦劍逃跑,你說你不是送死是什麽?好好兒地,給我踏踏實實地學!從馬步、梅花樁開始,一點點給我打好基本功,至於秘境,別說煉氣,起碼要修煉到築基再去想!”

他說的煉氣,對應見習禦獸師,而築基期,對應的應該就是初級禦獸師了。

葉玫早就猜想過,道宗這個名字究竟從何而來,直到聽見禦劍飛行,金丹,築基之類的詞語,才確認了,這真就是禦獸師滿地走的玄幻大陸中的一朵奇葩!

可以想象,道教一脈修仙的理論,在滿是禦獸師的大地上生根發芽,卻無法茁壯成長,衰微得甚至快要絕脈……要不是她遇上了的話。

其實她作為一個穿越人士,對傳統文化還是挺有好感的,比起用幻獸作戰,她更喜歡拳拳到肉的爽快感,更想把道宗的東西發揚起來。

她盯著懸浮在空中的劍,眸光亮了。

大概是神宗修煉時就帶出來的習慣,她要偷學各種技能,就必須在短時間內模仿每一個細節,而興趣又是最好的老師——從林行掏出劍來開始,她就目光灼灼地盯著記了。

於是她立馬拿出自己的無鋒劍,學著林行往空中一丟。

“別那麽早拿,小心撿不回來,就算天才如我,當年學禦劍都學了半個月……”林行當然不覺得她一試就成,這是山崖頂上,他怕她把劍摔了。

沒想到那把劍竟然穩穩地懸浮在空中,葉玫還高興地踩上去試了試,發現控製得很好。

畢竟她的精神力強到連藤蔓都能精細掌控,俗話說一法通即萬道通,她前世修的禦獸一道,有些經驗在禦劍上竟也通用!

“這樣就不用叫人來接了。”她試了試,正好能控穩劍,便對沈星招了招手,“這劍夠大,你也可以上來。”

結果裴羨先他一步,麵無表情地站了上來。

他不願跟那糟老頭子擠在一起,又想低調一些。

葉玫:?

不是說最好不要靠近他三米遠嗎?這都多近了?

裴羨斜了她一眼,冰雕雪塑般的臉上透出幾分憂思。

這女人對他的反應,真是一如既往的誇張,好像他是什麽洪水猛獸似的。

雖然說……他的名字說出去,可能比洪水猛獸更嚇人。

他聽說過,一個女人喜歡上你的時候,會無時無刻地粘著你,而當她真正愛上時,反而會患得患失,對你的一切過度解讀。

——而目前她的反應,恰好完全符合。

愁人。

看來得快點幫她找個男人……

*

華城各大客棧的樓頂上,興致缺缺準備打道回府的人們,忽然看到西北邊的天空飛速竄出一道影子!

“好家夥,是哪個宗門?”

“排場不大,應該不是上三宗,不過也挺難得了,有速度這麽快的飛行幻獸。”

“等等,那不是飛行幻獸!!”

仰著脖子的眾人這才發現,那是一柄熟悉且巨大的重劍,劍上還站著一個穿著紅黑雙色裙,紮著貓耳朵似的角髻,披著黑色長發,又美又颯的女子。

“臥槽?!是第一的那個漂亮妹妹!!”

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