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君海衛離開的葉玫, 隻覺背後一涼。

往後一看,晴空萬裏,暖風和煦, 不見半點殺意。

怪了。

女人的第六感,竟然有出錯的一天?

葉玫撓撓頭, 第一次對自己的性別有了懷疑。

天朗氣清, 君海衛駕著水係蒼鷹,帶著她堂而皇之地禦空飛行。

蒼鷹扇動翅膀之間,點點水滴飛散在空, 穿透飄渺雲霧, 底下不少白衣同門仰起頭,得以窺見這一奇景。

畢竟……他們的君師兄可不是天天都用這種級別的幻技裝逼的。

就算水係幻獸,平時不用幻力的時候,外觀也和小動物無異,當然你要是牛x血統的幻獸那另說。

君師兄這隻蒼鷹, 想時刻引動華麗麗的水滴效果, 得一直消耗幻力。

想必……這幻力是找到新師妹補充了?

“想不到師兄如此有誠意,九兒自然也該予以回敬。”葉玫索性不想那些, 垂眸斂目, 含羞帶怯地道。

“哦?師妹有心了。”君海衛分神控製著幻獸,心不在焉。

“待雙?修之後,便隨我回道宗吧?”她期期艾艾看著他, “既然收了你的聘禮, 我師父自然也會備些嫁妝!”

說到“聘禮”, 君海衛心裏就一顫, 隱隱肉疼。

“不必了, 你有這個心意, 師兄很知足……”她無依無靠的人,能有什麽好寶貝。

“可是師父說,等我嫁出去那天,他就把他壓箱底的法器拿出來陪嫁!”葉玫張口就來。

她當然是在說胡話,見他果不其然豎起了耳朵,便知自己的話奏效。

“我雖然不知道那法器叫什麽,但就師父寶貝的那樣兒——絕對不是什麽凡物!”她神神秘秘地壓低嗓音,“聽說這是已故的前宗主流傳下來的。你也知道,我們道宗以前是何等風光,多少是有些底蘊的,傳承下來的法器,可不一般。”

見君海衛瞪大了眼,她就知道他興趣來了,故意幽幽歎了口氣,一轉話頭,落寞道:“我知道,以師兄的見識,必然是看不上的……還是算了……”

“這是哪裏的話!隻要是師妹送的,師兄自然心生歡喜,怎會挑剔!”君海衛口風一變,開始哄著她,“你師父我自然是會見的,按理說,我們雙修之事也不該急於一時,是師兄耽於師妹之美色,太心急了些,師妹若是介意,我這就駕鷹去第一浮島!”

葉玫心裏冷笑。

我看你是想拿那所謂的“道宗傳承法器”吧?

有種心態,叫做沉沒成本。他失去的東西越多,就越有付出的耐心,去追回他的成本。

這根大胡蘿卜擺在他麵前,即便之後她發現不能越階殺他,他為了道宗法器,也必不可能把她怎樣。這無異於給她的命上一道保險。

哎,以築基的實力行走神州,何處不在走鋼絲?

“師妹怎會介意呢?還是先到師兄住處吧。”她一臉大度道。

君海衛則急得跺腳,待會兒要是他把她吸幹了,如何能在她師父那兒拿到法器?

也不知道這女人是真傻還是假傻,他這麽明顯的話意都聽不出來!

可是,為了不引起懷疑,他也不好再堅持,隻能帶著她飛過一座座浮島,飛躍山川,落在一片瀑布旁。

瀑布不大,白花花的水簾擋住外界的窺視,其下是一條不深的河流,水麵極其清澈,能看見水底的黑色遊魚。

葉玫垂眸。

這是第七浮島,她認識。

第七浮島,是一大片禁地,其中第七峰主在洞府中閉關多年,不問世事。

而神宗弟子都不敢踏足這裏,如果被人抓住,懲罰非常嚴重。

別問她是怎麽認出這片瀑布的,問就是來過!

“這裏好美呀!”她裝作不諳世事的樣子,毫無心機地笑道。

荒僻無人,方便行事,這是第一件好處。

第二件好處……她知道瀑布後有個洞,方便藏屍。

“自然,這可是師兄‘精心’為你挑的好地方。”君海衛特意咬重了那兩字,咬牙切齒。

而在百米開外,溫潤的青衣城主站在橫豎交疊的金線之間,身形全然被金線組成的陣法隱匿。

看著不遠處那對道侶的“打鬧”,他微微眯起了眼眸。

依然在笑,卻笑得多了那麽一絲危險。

那對男女,女的含羞帶怯,男的已經開始打坐,似乎在教師妹自己的功法,而她竟然毫無抵觸,真的在學!

年亞瀾不自覺撚起一根金線。

她似乎很快就融會貫通了那套雙·修之法,急切地要拉著師兄一試。

而師兄也如她所願,笑著剝下了雪白的外套,露出古銅色的胸膛。

他手指微動,金線直指那男人眉心。

“師兄,這是何意?”葉玫還在消化著腦中的功法。

這套雙·修之法,她已經套出了十之八九,卻還有那麽一兩分不理解,還想和他探討一下。

“雙·修之功,需肌膚相貼才能讓氣脈相連,這樣靈氣在我們之間運轉得更快,修煉便能事半功倍。”君海衛解釋道。

葉玫嘴角一抽。

我信你個王八羔子。

“師兄……說的可是實話?”她意味深長地笑道。

“自然是實話,我怎麽敢騙師妹?如若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君海衛信誓旦旦。

“不得好死嗎……?”葉玫笑容更大了些。

見她衝著那個男人笑,年亞瀾再也不顧君子之風,彈指將那男人射殺。

金色絲線迅速隱於天地,甚至殺意也在瞬間消弭。

年亞瀾的暗殺,完全在天地規則之下,不會攪亂哪怕一絲微風——直至那人的倒下。

但!

他殺招未至,葉玫忽然笑著對那個男人的眉心伸出一指——那竟然和裴羨的起手式完全一致!

“轟——”

男人顯然從未料想過這樣的驚變,剛才還體貼柔順的師妹怎會露出如此凶殘一麵?!

他在最後時刻反應過來,召喚他的水係蒼鷹!

但是,太慢了。

葉玫要的就是速度,這和同門之間的比鬥不一樣,她累積的,是生死戰的經驗。

以她築基初期的實力,換算成禦獸師,也就初級一階,頂多三階,和四階的他沒法兒打。

那能怎麽辦?

當然是趁他召出幻獸之前,把他摁死在溫泉邊!

葉玫露出了殘忍的笑。

這劍指是她在禦劍時,根據裴羨招式所悟,自創的保命絕招,威力果然驚人。

雖然沒殺死他,但也越階重創了對方,打斷了他的召喚術。

君海衛咳著鮮血,一步步往後退,眼中是不敢置信,是疑惑,是駭然。

而她一步步逼近,優雅淡然。

仿佛即將捕獲獵物的悠哉獵手,神情依然平靜得溫順,那對眸子看向他時,卻莫名攝人心魄。

恍惚,他似乎看到了另一個人!

“你是誰?你到底有什麽目的?!!”君海衛擦著嘴角的血,意識模糊間大聲質問。

“我是誰並不重要,”她打了個嗬欠,對他伸出手,“把你的合歡秘籍拿來,我可以讓你死得幹脆點兒,畢竟我也不是什麽不講道理的人。”

君海衛此時才發現,這是個陰謀。

他滿室的靈液靈藥,全被這女人吞了!

這還不算……她想要的竟然是他那本世間獨一無二的合歡功法!

他終於知道為什麽她聽到這地方荒僻無人,會這麽高興了!原來和他打的是同一個主意!

“嗬,嗬嗬,你也別把我逼急了。”君海衛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想到君家的保命絕招,“我承認我栽了,但你也別得意,不過是個初級一階,憑偷襲傷我……你以為你殺了我,就可以拿著功法高枕無憂?”

他悄悄伸手去拿腰牌。

隻要捏碎這隻牌子,他就能召喚君家老祖!l以老祖的實力,碾她不比碾螞蟻一樣簡單?

“哼哼哼……”他摸到腰間一塊牌形物,笑得陰險得意,“等死吧你!”

說著,他猛然掏出那塊牌子,用力,捏碎!

熟悉的光紋並沒有出現,君家老祖的神識……也沒有從破碎的玉牌中鑽出來。

一手高舉著牌子、擺出瘋狂的勝利姿勢的君海衛,僵在原地。

“……哈?”

從他手機那幾塊小小的玉牌碎片上,隱約可見,刻著的是“妖九”兩個大字。

一片安靜,連呼吸聲都停止了。

“你想的是不是這塊牌子?”對麵,葉玫詭異地笑了笑,從容不迫地從袖子裏出一塊質地相似的玉牌,拿在手裏拋了拋。

“這、這是我的弟子牌!!”君海衛瞪大了眼,“你什麽時候把它順走的?!”

“就在剛才。”葉玫老實說道。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君海衛神色變了變,“你怎麽會提前摸走它,是意外?!平常人絕不可能知道君家弟子牌的作用!

你是誰,混進神宗究竟有什麽目的?!”

葉玫攤了攤手,無所謂告訴死人真相:“不好意思啊,我早幾十年前跟君家人交過手,吃過一次虧,如若不是小裴幫我,我差點就被你們老祖滅了。

你以為我靠那麽近是圖什麽?圖你幾百歲?圖你不洗澡?

剛好我缺塊內門弟子的腰牌唬那巫管事,你就正好送了上來,我嘛,就勉為其難,收下好了。”

“……你!!”君海衛怎麽也想不到,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師妹,在溫柔老實的表象下,竟是如此一麵!

強盜!!無恥!!不擇手段!!

“功法交出來,讓你好死。”葉玫也不裝了,明晃晃的威脅。

“你休想!”君海衛不甘心道。

反正橫豎都是死,就算是死……他也絕不把功法交給這個老陰狗!!

他長這麽大就沒遇到這種委屈!怎麽會有看上去那麽甜美無害,內心卻陰險的一批的女人!!

葉玫又露出了他熟悉的微笑。

很溫柔,但現在落在他眼裏,就是陰險的代名詞!

“那就別怪我用強的了……”她說。

這本來是他的台詞!

君海衛心道不好,就見她向自己眉心點出一指,心神一**。

“搜神術?!”他認出了那指法!

這種恐怖的法術,是葉家一脈相承的看家絕學,這世上隻有兩個人會!不,明明隻有一人!

“你你你你你是——”他倒吸一口涼氣,心裏翻江倒海,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測,“葉玫?!!”

葉玫,她的名字,在宗內無人不曉。

她是流於神州的傳說,是萬眾矚目的女神,是禦妖之戰中最奪目的戰友,以一人之力護持宗門,投身於護山大陣中。

這一投,她在弟子們眼中的形象,從一個病弱美人,成為那一日朝陽升起時最慘烈的紅!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埋在第五峰山下!

“不錯,是我。”她笑道,“你可以瞑目了。”

君海衛呆呆地看著她。

如果站在他麵前的是那個女人……那他確實可以瞑目了。

想不到……他嬌弱的女神……

竟然是這種性格?!

君海衛從眉心凝出一道印記,交出了他的合歡功法。

葉玫有點詫異,將印記收入自己的神識海中,讀了一遍,

看起來確實是真正的合歡功法,很詳細。怪了……他不是誓死不從嗎?

這時,就見君海衛熱淚盈眶地掏出劍,大喊一聲“女神冒犯”,用視死如歸的眼神看著她,當場自裁了!

葉玫:???

這時,隱秘在暗處的綠發男子緩步走出,手中的金線差點來不及收起,步履之間還帶著層層未消去的殘缺陣法符文。

他笑得純良無害,仿佛真是路過此地:“我道你如此隱忍是為了什麽,原來是合歡功法——”

葉玫瞳孔一震。

年亞瀾?他什麽時候來的?看了多久?

偷窺還能這麽順理成章,不愧是奸狐狸!

年亞瀾卻像是看不懂她的臉色,忽然走近,貼著她的耳畔輕笑著道:“這功法你一人修不了。

而在下剛好有些天分,不如,與我一同探索這神功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