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 緊張凝滯。

大家屏氣凝息,沒人敢率先打破這份詭異的死寂。

裴羨抬頭,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葉劍。

此時的他, 似乎已經認不出他是誰,隻當做柳夢夢叫來的幫兵。

他的周身, 氣霧凝結成一片片雪花, 輕薄的白色衣角被冷風掀起,多顯一分鋒利。

滅世之魔,萬魔至尊, 完全擺脫掉力量的封印!

轟然, 旋身而起的氣流迅速擴散,幾道疾射而出的雪光如利劍般穿透好幾個長老的胸膛!

不分敵我,無論宗派,隻要是在場的人,都難逃過它的追蹤。

“啊啊啊——”柳夢夢不敢相信自己會死在這裏, 她不是女主嗎?“顧懷之, 救我……”

裴羨無意識地低頭,想要踩碎她的心髒。

就在此時, 西方一陣柔和的金光, 忽然把陰森恐怖的黑夜照亮。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一個僧人踏空而來,背後是佛光萬丈, 染了一片天空。

他輕闔著眼眸, 仿佛世間萬事, 都入不得他眼, 萬物無法攪動他心。舉手投足間, 帶著無邊聖性。

溫和, 慈愛,如同悲憫的救世主,與入魔的修羅各分半邊天色。

還在靠近浮島的葉玫一驚,差點從妖刀上栽下去。

這就是原書男主,佛子顧懷之!

“要不還是走吧……”葉玫心情複雜。

和原書男主衝撞了運道,那是要倒大黴的!她區區金丹期女配,不管從哪個角度上說都沒有和他硬碰硬的實力。

不過,也就躊躇了一陣。

葉劍還在危險的第五浮島,再看男主這架勢,顯然是找人麻煩的。

老爹不會領便當吧?

還是快走,能救就救。

葉玫撫上了胸口處滿綠的項鏈,默默下了決定。

神宗的天空,出現了一金一暗割據一方的奇異之象。

不斷地有大能喪生,不斷地有中級甚至高級禦獸師與幻獸一同自爆的恐怖景象,讓還沒來得及入睡的神宗弟子慌作了一團。

裴羨輕蔑地掃了一眼顧懷之,忽然揚起一絲故意的冷笑,當著他的麵,一腳踩碎了柳夢夢的心髒!

淡漠而慈愛的佛子,也因此失了冷靜,摔下神壇。

“裴羨——”他不再以大義相勸,不再想著普度眾生,忍不住喊出了魔頭的名字,“邪魔,果然是邪魔!無可救藥!”

裴羨故意的。

他就是要讓他崩潰,就是想看他失控的模樣,仿佛隻有這時候,他心裏才能好受些。

看看吧,虛偽的佛子。

“嚐到那滋味了麽?”他饒有興趣地問。

顧懷之眼眸通紅,卻對裴羨頗有忌憚,一時未能出手。

直到他問出這句,他才忍耐不住,祭出自己的法缽,向他罩去!

金缽旋轉著放大數倍,泛著無盡莊嚴威力,帶著傾軋之勢,向裴羨兜頭罩來。

裴羨卻仍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葉玫被她害死,你卻勸我想開,看吧,柳夢夢死了,你還不也一樣。”

“我們,都一樣。”

話音未有任何殺傷力,卻在落下的片刻間,他猛地飛身而起,以掌刀生生劈開金缽!

那一掌極為簡潔,卻又蘊含了玄妙大道,破無可破!

一道震耳欲聾的聲響,身為正道之光的佛子顧懷之,還沒走上事業巔峰,就夭折在了這裏,身體如斷了線的風箏般,墜了下去。

葉玫心裏一陣震顫,直接看傻了。

裴羨這是……為了她?

女主和男主喂!公然違抗天道之力,殺了男女主!這怎麽可能?

在她死後,他和女主分明還有些牽扯和情分的!

她看著自己被劈開的墳包,原地刹車,才沒進入裴羨無差別殺人的範圍。

她的石雕已經被砍成了碎片,原書裏並沒有這樣的情節,但柳夢夢就這麽做了,顯然對她的仇恨多了不止一星半點。

加上裴羨當場黑化……她是不是可以這樣推測,裴羨在萬獸宗揪出了柳夢夢,柳夢夢手頭上唯一一張傳送卷軸是定向傳到神宗的,加上她又是個火爆美人兒,被裴羨氣炸了,才來她墳頭發泄……

不然這些不認識的大能們,應該沒誰對她仇恨那麽深。

而且墳裏還有年亞瀾的陣法,除了擁有金手指的女主,沒人能破壞它。以至於她填墳的時候十分大意,根本不覺得它還有被翻開、重見天日的時候。

葉玫撓了撓頭。

那她棺材裏神秘消失的駐顏丹,各種金銀財寶,小蘭……裴羨不會以為,是柳夢夢給她揚了的吧?

莫名心虛.jpg

此時,第五浮島的大地已承受不住裴羨的能量,寸寸碎裂,一塊塊泥石掉下海中。

浮島的麵積在迅速縮小,葉劍見此,十分心痛。

“護山大陣,我的護山大陣核心,我三百年的心血啊……”他捂著腦袋,抱頭大哭。

旁邊還幸存著的七長老低聲安慰:“別、別較真,三百年被他毀了,也比直接送死強。”

當然,還活著的零星幾人,也不是那麽好心的。

神宗宗主眉頭緊鎖,一甩拂塵:“護山大陣若毀,神宗無法抵禦外敵入侵,若再有妖族來犯,就是滅宗之日!你們這些貪生怕死之輩,一個個隻想著自己的死活!”

但在滅頂之災麵前,沒人鳥他。

“我們溜。”七長老拽著葉劍,準備遠離戰場,“這說白了還是魔頭和神宗、還有柳夢夢間的事,咱少摻和,沒必要,真沒必要!”

“我的陣,我的陣嗚嗚嗚……”葉劍急火攻心,一口老血吐了出來。

即便整個人被七長老打橫拽走,也忍不住對第五浮島的陣眼伸出了爾康手。

“轟”地一聲,突然,剛還一副凜然之態的神宗長老,連人帶法寶,在他麵前一瞬間被轟成了渣渣。

葉劍呆呆看著飛揚在天的灰燼,小心翼翼地縮回手,識相地閉上了嘴。

乖乖。

葉玫:……

可以,這很老爹。

裴羨站在原地,以他為中心,五百米之內,最近的一個隱世家族大能,也死於他的指下。

越是殺,他眼眸中的妖紅色就越濃厚,逐漸分不清白天黑夜,隻能分清死物與活物。

眼裏,隻剩殺。

魔族向來容顏俊美,骨子裏卻帶著嗜殺的特性,越是殺,其力量越強,與妖族增強實力的方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以前,被那個女人壓抑住的殺性,在柳夢夢的激化下,完全釋放出來。

他攔住一個準備逃走的中年壯漢,那虎背熊腰的大漢嚇得立馬跪下磕頭:“求您網開一麵,我……”

話音未落,就被揚了。

這讓剩餘的五人,心沉到了穀底。

魔對人,是不會有仁慈的。

很快,五人就剩下四人。

裴羨抬手,再生生撕碎一個火係幻獸,他回眸時,那濃重的殺戾讓人不由得膽寒,不敢與他對視。

他看到了正在逃亡的七長老,嘴角一勾,又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想走?”他語調微揚。

生死關頭,葉劍抖著腿肚子,一口氣沒喘上來,臉色蒼白如紙:“我們就是路過!路過的!您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別拿咱們無辜之人開刀……”

七長老見裴羨動作毫不遲緩,立馬開口,蓋過老實人葉劍的聲音:“嘿!找錯人了,這是您嶽丈,您還記得不?”

雖然這魔頭看上去沒得理智了,但……管他有用沒用!

裴羨微微遲疑了一下,但,那妖紅的眼眸裏,被一片血海淹沒。

看不到任何東西。

他依然出手了,用的是最熟悉的指法,點向對方的眉心。

隻是,起手式一出,身後卻多了一道無聲無息的影子!

他的身後伸出一隻光滑白皙的手,手腕戴著一隻熟悉的銀鐲,溫暖的掌心裹住了他的指節。

裴羨的身體,微微一震。

指上冰冷的殺意,頓時被那柔軟的摩挲輕撫,無聲化解。

“玫。”他幾乎本能地喚道。

不敢回頭,怕她的聲音隻是瘋魔之際的可笑幻覺。

不敢呼吸,怕她的殘影就此消失。

不敢動彈,怕這美好的一切,會在頃刻破碎。

隻能盡全力去感受著那似有若無的,熟悉的氣息與溫暖,一寸寸地享受著她的存在,感受著她溫柔的掌心。

好像她還在世時,都從未與他貼得如此近呢……

他輕輕闔眸,垂下細密的眼簾,眸中的妖紅仍在,卻不曾加深了。

是幻覺也罷,不要緊。

她就是他救命的解藥。

“都說了多少遍了,不可以隨便殺人,你是把我教的東西全忘光了嗎?”

說話的女子在背後輕輕擁著他,和往常一般,帶著嗔怒的語氣。

以前他就覺得,她就像水一般,柔柔軟軟。

沒想到她的懷抱也是這般,令人無端端生出貪戀之心,恨不得今日便是永恒。

沒想到,他求而不得的欲念,會在今日的幻夢之中實現……

嬌小的病美人捂著胸口,悶悶咳了兩聲,那從胸腔傳遞而來的震動,十分真實,真實得讓他心疼。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她悶悶不樂道。

見他呆愣著沒有反應,她還道自己做得不夠,索性靠在他肩窩上,用幾乎可以蹭到他臉頰的距離,對著他的耳畔輕聲細語。

“別殺他們。”

溫熱的氣息撲灑在耳畔,令人措手不及的距離,讓裴羨的眼角餘光看見了她半張臉。

欺霜賽雪的白皙肌膚,仿佛含著一汪秋水、勾起人無盡憐愛之意的雙眸,略帶病氣的容顏,與當年的葉玫毫無二致。

再加上她那明顯不合身的寬大弟子服,從她的肩膀滑落下去,露出那精巧的蝴蝶骨,讓他一時間難以挪開目光。

一條從未見過的綠寶石項鏈,襯得她雪頸愈發完美。

可她似乎對這份誘人一無所知,認真抿著嘴角,問道:“就當是給我一個麵子……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

我賭什麽來著.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