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玫把儲物袋裏的東西基本都發了個空, 又找到老妖王當時信任的兩個部下,拿出了鎮魂鈴。

“我要去無晝城一趟,請幾個信得過的幫工。

鎮魂鈴乃上品幻器, 怕被有心人惦記上,為盜此寶而搗毀鈴內遺骨。你們有什麽不損傷其內裏的辦法, 把它破壞掉?”她皺眉問道。

看到那隻鎮魂鈴竟到了女王手裏, 兩名部下老淚縱橫。

“女王有心了……竟從那位大能手裏奪回了遺骨。”

“這幻器品階太高,以我們之力,恐怕無法破壞。”另一個老部下擦了擦眼淚, “這種東西, 恐怕隻有高級禦獸師的強力幻獸,才有可能將其打破……此人還需有極強的力量控製能力,不然衝擊力太強,恐怕會連其內的骨血一同粉碎掉。”

“……行,我知道了。”葉玫遲疑著點了點頭。

她想到了一個人。

裴羨。

他的極寒一指, 能將極其恐怖的力量收束成一道, 在極小的範圍內爆發,可見其力量控製得多穩。

不過……要說動他幫忙, 恐怕比年亞瀾還難得多。

要不, 還是在年亞瀾身上動點兒腦筋……

族人們一個個排列兩旁,麵對捧著鎮魂鈴的她,眼神中除了敬畏, 多了一絲絲感動。

他們自動分出一列, 她經過時, 便自發地對她鞠上一躬。

王脈中唯一一個妖女, 天賦不被看好, 幼時又受老妖王溺愛, 調皮得很,若不是王女的身份,在城中並不受人待見。

但與那些天賦卓越,戰績顯赫的哥哥們不同,她出門尋找陰符三個月,回來時,周身氣勢已經發生了質的變化,雖然更加沉默,但也沉穩了許多。

“玄王在天之靈,永遠蔭庇我族!”她肅然喊道。

“願我妖族繁榮昌盛!”

族中最年邁的老婆婆拄著拐杖緩緩向她走來,目露慈愛,“若老玄在天有靈,看到他最疼愛的孩兒已能獨當一麵,也會欣慰吧……孩子,不要背負太多,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不……”葉玫垂眸,袖中的手輕輕掐緊,“我的野心不止於此。

我要達成,父王長久以來的夙願。”

逝者已逝不可追,生者,更需要珍惜。

她最終還是去了無晝城,親自拜訪年城主。

禦刀而起時,她直接動用了金丹期的最大速度,兩頰呼呼的風如同刀子般刮過,腳下的景物飛速向後退去。

她垂眸望著腳下,忽然有了一絲明悟。

書裏有種功法,叫什麽來著……縮地成寸?

前不久的殊死戰鬥,已讓她的境界有了一絲鬆動的跡象,再加上這一絲似有若無的頓悟,她的氣息從金丹中階,逐漸達到巔峰,卻怎麽也無法到達圓滿。

似乎,無論如何累積力量,也終究差了一線。

“主人,”神識海中傳來小蘭悶悶不樂的聲音,“為什麽要去找他?”他還在為初見時年城主召喚出的那隻水麒麟別扭。

“妖族要建設起來,首先需要一定的自保能力,他的陣法之術若是用在城防上,不說人類,起碼在祈連山裏,不會受到幻獸的侵擾。”葉玫掰著手指,打著算盤,“其次,鎮魂鈴我們不便打碎,要想厚葬老爹而不被有心人惦記,隻能請他再給我布個陣法,最好是和我墳頭那個一樣……”

小蘭一噎。

主人的腦子,用來算計起人來,真是十二時辰不停歇的。

“除此之外,我們建城需要的工匠,可不是一般的工匠,需要一些會做防禦工事的。

建築內部也要講究一些,還要加上方便撤離的地道,萬一遭到空襲,也好做出準備……

這些細節,需要有經驗的人把控。

他無晝城的建築就挺好的,就算我們暫時請不起工匠,我大不了厚著臉皮去他城裏住一段時間,把設計圖畫出來……”

小蘭目瞪口呆。

本以為,以為主人就是去借個錢的!

葉玫還在自顧自地想著各種情況,做好萬全準備,“年亞瀾是個三言兩語能把別人腰包榨幹的人,和他談判,錢的問題肯定繞不開。

但他不是一個隻看眼前利益的人。

憑我們的交情,我借錢應該可以借,但一定是高利貸利滾利,極大可能讓我還不起,最後變成了一整城都在給他打工。

我得想辦法給他畫餅,打開兩城之間的貿易通道,不然妖城經濟上不去,還是個死局……”

小蘭滿頭問號:“難怪主人平時很少開口,該不會腦子裏一直在想這些吧?”

“誒嘿,你怎麽知道?”葉玫回過神,尷尬而又不失禮貌地笑了笑。

*

無晝城是座超級大城,規矩眾多,她在城主府高大華麗的石門之外規規矩矩等了將近半日,才聽到守衛們不耐煩地叫她前邊一個人進去。

還有些求見的,大概是城裏的達官貴人,直接插隊,守衛們對其彎腰鞠躬,一副狗腿子的模樣。

葉玫一巴掌拍死了身邊飛來飛去的蚊子,禮貌地上前詢問城主還有多久可以接見。

結果,被直接無視了。

畢竟是來借錢的,她自己也夠心虛,便隻能由著無晝城的規矩來,安分守己不鬧事。

葉玫想了想,露出小白牙,衝著守衛一笑,摘下了手裏一枚寶石戒指:“大哥,我求見城主確有要事,您看看……能不能通融下?”

守衛似乎見慣了各色寶物,對這種小玩意兒不感興趣,帶著一絲嫌棄地收下:“我還要忙裏邊的差事,沒空通傳,不過看在你機靈,往前走個空兒吧。”

葉玫這才得以走進城門,沒想到,也隻是被領到了一間茶室,至於要等多久,無人告知。

“主人,要不我們直接殺進去!”小蘭已經等得殺氣騰騰,恨不得把這些狗眼看人的東西一翅膀掀飛。

“不必。”葉玫想到她那枚戒指,撐著腦袋在桌上昏昏欲睡。

戒指都還沒發揮作用呢,再等等。

年亞瀾是無意間瞥見一枚熟悉的戒指的。

他本在熟練地應付著華城城主的各色要求,將其送出城主府,在回來的路上,忽見一個守衛握槍的那隻手上,折射出一道絢麗的寶光。

他不由多看了一眼,便頓住腳步。

“城主,怎麽了?”身旁的侍衛見他眸色深深,大驚地擦著額上的汗。

城主喜怒不形於色,但他在身邊服侍得久了,還是能從那雙碧色的眸中探知一絲半點端倪的。

“這隻戒指……”他笑了笑,和藹地走了過去。

那個握槍的小守衛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見城主笑著向自己走來,臉色唰地白了,顫抖了兩下雙腿,撲通一跪。

“城、城主!小的知錯!”不用城主多言,他立馬在腦子裏檢討今日的所作所為。

突然,手被城主溫柔地握住,一隻不算昂貴的寶石戒指,被用力扯了下來。

年亞瀾眸光幽暗,那一瞬間,甚至連笑意都不見了:“哪兒來的?”

當守衛聲淚俱下地吐露了今日那位“看上去很窮壓根不像城主認識的”的貴客的所作所為,眼前已不見了城主的影子。

而被晾了一天的葉玫,和其他來訪的貴客,也“有幸”直接在會客廳見到了城主大人本尊。

年亞瀾目不斜視,站在了昏昏欲睡的她麵前,頗感抱歉地伸出手,掌心正放著她那隻寶石戒指。

他盯著她的眼睛,她卻有點不敢看他。

他卻沒逼她如何,隻是淡淡移開視線,昭告其他人:“今日年某有要事在身,無力接見貴客,明日再來吧。”

旁人多是來求他辦事,看在年城主的麵子,自然就拱手退下了。

侍從眼尖,見城主態度不比以往,等到屋內再無旁人時,還小心翼翼地關上了會客室的大門。

四周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葉玫還有些不好意思,往軟座旁邊坐了坐:“你不必這麽正式,我來,也是想求你辦些事……”

“我知道。”他舉止優雅而客氣,卻當她是讓了坐,直接在她身側坐下,慢條斯理卻又一本正經地倒上兩杯茶,“你來找我,不必要走這些流程,隻要知會一聲,我立刻能趕去。你不會不知道。

之所以這麽乖順規矩,多半是有求於我,心虛怕我不答應,便打算先聲奪人,讓我有愧於你。我說的可對?”

“……”真是狐狸。

被戳中心思的葉玫暗罵一聲,僵硬地笑了笑。

害,兩人都成了精,大家誰都不好糊弄。

年亞瀾卻像是沒在意她的僵硬,撥開她的衣袖,將那枚戒指輕柔地戴在了她的指節,幽幽呢喃道:“不過……無晝城的待客之道,確實是該整治了。”

嘴上說不想被她拿了話柄和主動權,可其實,他的心意有誰知道呢。

“說吧,你不惜親自來無晝城,小心翼翼地守我來,必有什麽無法解決之事。”

葉玫輕輕舒了口氣。

不過,答應幫忙是一回事,代價又是另一回事,她還不知道妖族付不付得起。

“我……有三件事相求。”

她從懷裏掏了掏,這才記起無鋒劍已經不在身上,尷尬之下,隻能把儲物袋裏一片最珍貴的玉石鑰匙放在了他麵前的桌上。

這是考核賽救龍少爺和李燕時時,李燕所贈的,半個月後即將開啟的秘境中某處寶庫的鑰匙,價值無可估量,也是她手頭上最值錢的一個物件了。

不過她也明白,這份籌碼,尚且不夠。

她又掏了掏,沒找到什麽更值錢的,便心下一狠,拉開了領口。

年亞瀾的唇邊化開一抹笑意:“果然,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

話音未落,葉玫就把脖頸上還剩下四分之一綠的項鏈忍痛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