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 狂刀並未去而複返,手執鎮魂鈴的道宗老者也再未露麵。

在場廝殺的人族被水麵飛舞著的一隻冰孔雀攔住去路,冰孔雀身上掛著數道傷口, 飛舞著的數道雀翎卻依舊遮天蔽日,飄舞在各個妖族附近, 阻擋著人類的偷襲。

“你不過是隻幻獸, 與人妖恩怨何幹?拚死阻攔我們,又有你什麽好處?”有人試圖勸說小蘭。

“就是,您大可不必這麽費力, 若您肯幫我們這邊, 或者稍稍休戰,放個水兒……我們也可以拿出我們的誠意,保證讓您滿意。”

人類嘛,大多在智商上很有自信,能動用其他辦法的, 就不會動手。

小蘭揚起高傲的脖頸, 斜睨他一眼:“和某些人類不一樣,我們幻獸有幻獸的原則, 主人的命令就是一切。”

“可你那個主人狂刀, 說不定已經死在了山上……”

“林行其實厲害著呢,要不是神宗有人壓著他,他肯定比現在出名得多, 起碼也是一方霸主了。”

“可我主人, 並非狂刀。”

冰藍色的孔雀忽然扇動翅膀, 掀起一陣巨大水浪, 在水霧中, 一道紅黑交加的人影破浪而出, 站在了它的身上。

“吾主,乃妖族之新王——妖九!”它道。

葉玫手執妖刀,長發隨意披散在風中,眼神淩厲,踏在冰孔雀背上,舉手投足間盡顯女王之威儀:“我的子民們,你們受驚了。

我不輕易向人許諾,但今日,隻要我在,你們性命亦在!”

這一句話,振奮了在場所有族人的氣勢。

“新……王?”妖族人不敢置信,他們名義上的王會在最危急的滅族之刻趕到。

原本,王的符號在妖族的派係紛爭下,越發淡化,但在危機臨頭之下,所有妖族感同身受,他們是一團沒有主心骨的散沙,此刻才知道王的重要性,但為時已晚。

新王……才多大?

這個許諾有多重,她可知曉?在這個人類幾乎壓倒妖族的時刻還願意出麵相助,這需要多大的勇氣?

不論她為的是什麽,是王位也好,是妖族其他什麽東西也好,隻要她能站出來,她就配做他們的王!

但是更多的妖在歡呼。

女王對他們這些卑賤的小妖許下了如此重諾!

新任女王,竟會以純高的血脈,敢以一己之力保護他們這些普通小妖!這個承諾,他們雖然不敢當真,但隻要女王有這份心,他們便為她赴湯蹈火!

他們沒作多想,隻是單純地希望有人能夠站出來,為他們出頭。尤其是在剛才妖九出場時那極具視覺效果的滔天巨浪,與那隻巨大冰孔雀在她身下的乖順服從之後——

“女王大人!”有妖族高喊。

先是零星幾個打頭,隨即,又有幾個妖族高聲呼喊著響應。

“女王,女王!”

他們期待著,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她看似細弱卻又蘊藏著無限力量的的身軀中。

他們破釜沉舟,聽她號召,無論身處什麽方位,無論她是否有被加冕,都向她虔誠拜去。是臣服,是信念,妖族的凝聚力,便由她而始,輻射到在場的一個個小妖身上。

妖族,不會亡!

葉玫看著在場的人類,心裏已有計較。

“辛苦了。”她摸了摸小蘭的脖頸,看它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回去我親自給你療傷。”

說著,就把小蘭丟回了契印空間裏。

“小心這個女人。”有弟子打扮的人類後退幾步,眼神警惕,“她的修為我看不出來,但按照那隻冰孔雀的戰力,很可能是中級禦獸師以上!”

一片噓聲。

“那不是和林行那老頭子一樣……?”

“不。”那人搖搖頭,做了最壞打算,“或許,還要高。”

人族傾盡底牌,或明或暗地針對著葉玫。

她卻平靜地拔出妖刀,鞋尖點在水麵上,淡淡走進:“林行被狂刀拖住了,你們別指望他回來對付我,如果這時候選擇逃,我或許會饒你們一命。”

她的眸光淡淡掃過這些弟子,有些老油條,明顯隻想著撈好處,臉上有些動搖。而有的年輕氣盛的上三宗弟子,一身正氣,一門心思斬妖除魔——與當初的自己,挺像。

對這些“正義之士”,她真的下得去手麽?

她稍稍有些恍惚。

但敵人是不會給她思考時間的,兩個初級巔峰對視一眼,齊齊向她發起了進攻。

果然。

這一日,天昏地暗。

死在妖刀下的亡魂越來越多,而妖刀之性,越沾血則越亮,不到一個時辰,它便像是從鮮血中撈出來的,刀刃還在不斷地吸收新鮮的血液。

葉玫臉上被割出一道血印,舔了舔嘴角。

人類發現了妖族嗜血則強的特性,而他們的底牌,是陣法。

在她不經意間,他們獻祭七人,組成了一個用於封印大妖大魔的七星之陣,此陣高明之處在於令人防不勝防,當陣法點亮之時,她已被困入陣中。

“呼,還好。”

“她果然是中級禦獸師!若不是她的幻獸剛才受傷,不能再用,憑我們幾個的力量,恐怕還不能擒住她。”

“也不能這麽說,這陣能疊加我們七人的力量,隻要七星入陣,我們每人都能暫時達到中級禦獸師之力,七人疊加,對付她不是小菜一碟?”

的確。

葉玫試了試,他們七人的方向,此刻散發出的威壓,的確是金丹期的,不宜硬碰硬。

於是她順手挑斷了地上的金色脈絡,循著五行八卦之方位,找到了陣的生門。

“她在幹嘛?”

“頭一次看到被七星陣抓住的妖還能左顧右盼的,估計是……咳咳,一直躲在深山修煉的妖,沒見過這種套路吧。”

“害!您真行,能把沒見識這件事說得如此清新脫俗。”

人類放鬆下來,坐在陣法七個角落互相聊天。

至於旁邊死去的同伴,被血染過的鏡湖……他們都不關心的。

畢竟神州大陸嘛,修行界就是這麽冷漠每天都在死人,這種事已經是司空見慣了。

就在他們各自聊著笑話的時候,葉玫長刀一揮,輕鬆找到了七星陣能量連接的關口,劃開了負責能量交接運輸的重要脈絡,並沒收到陣法反噬。

七個成年人一看自己屁股底下壓著的星陣位忽然斷了能量傳輸,緩緩消失,都驚了一下。

什麽情況?

七星陣……還能自己散了不成?!

“你……你做了什麽?”一個老者指著她的鼻子,不敢置信道。

“你們知道這陣是誰發明的不?”葉玫冷冷來了一句。

“誰?”

“我爹。”

“……”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似乎還帶著那麽一絲絲的尷尬氣氛。

老者摸了摸鼻子。

沒聽說過這七星陣是妖族哪位大能發明的呀……這,這不擺明了說他們幾個陣術不精,連陣法來源都看不懂嘛!

“準確地說,這是道宗傳下來的東西,經我爹改良了一遭,宣揚出去,才成了今日的七星陣。”葉玫揚起頭,她也有些感慨,當年老爹改良陣法,確實是用來對付妖族的,陰差陽錯下,竟然給她用了。

也算是解決了她當下的危機。畢竟他們手裏還沒來得及打出的暗牌,隨便來一個都比這有殺傷力,夠她喝一壺的。

接下來,便是屠殺。

她能做的,就是迅速結果這群人的性命,也時刻提醒著自己不要手軟,即便是麵對那些青年正義之士。

——若他們其中一人逃脫出去,喊上更多人類來圍剿妖族,那才是滅頂之災。

戰鬥持續了半日,當她渾身浴血地從屍山中站起時,幸存的妖族圍住了她。

“女王!”

他們從未有一日像今天這樣,如此殷切地渴望著,期盼著,信仰著他們的王。

她做到了……此戰,他們再無一人傷亡!

葉玫以妖刀支地,扶著刀柄用力站起,微微梳理了一下染血的長發:“祈連山的確是個好地方,我擇日會清出一片地盤,做我族的安置之地。”

“真的嗎?”歡喜的聲音。

“若重建城堡,我們就不用過顛沛流離的逃亡生活了!”有的小妖麵露希冀。

“可是祈連山幻獸眾多,要爭奪地盤,恐怕並非易事……更別說重建妖城需耗費大量資金,我們這些天的流離下來,已經毫無積蓄了,別說建城,就連大家頓頓吃飽,都是不可能的事。”一隻老魚妖歎了口氣,為她分析起妖族的情況,“我知道女王是一片好心,可惜您離族已久,恐怕不知妖族的難處。”

“我知道。”

葉玫拿出了女主禦用牌儲物袋,當著他們的麵往外倒東西。

先是抖出了一些瓶瓶罐罐,都是君海衛寶庫裏搜到的靈液靈藥,用來突破的。

這些,放在以前的妖城,別說一瓶,就連一滴都非常珍貴,隻有妖玄才能搞到那麽幾滴。

而現在,瓶瓶罐罐不斷地從那看似破舊的小袋子裏抖出,在目瞪口呆的族人們麵前,緩緩堆成了一座小山!

“這些,是我特地搜羅,用來幫助小妖鞏固境界,或是突破的。東西不少呢,你們別吝嗇用。”她十分大方地道。

族人們眼睛都直了,一個個哆嗦著嘴,說不出話來。

這還沒完,隻見她又往另一邊抖了抖袋子。

這次,抖出幾把品階不一的武器來,很快,雜七雜八的兵器,堆成了另一座小山。

“兵器難找一些,雖然品階不高,勝在數量夠多,到時候建起城來,足夠城守隊伍每人一把就行,防幻獸也好,防人類也好,都能用上。”

“至於修城的錢財……我已經搞到了大部分。剩下的你們也不用擔心,我去找人借。”她走到鏡湖邊,稍稍抹了把臉,想到了年亞瀾。

現在最要緊的事,是上無晝城找他借錢!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