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阿潤與顧昭,如對方的定心神針,看到人了,那便周身都妥當起來。

當然這也不是說,老夫老妻的心裏沒鬼,都有點小鬼,小意思,隻是下意識的不讓對方知道而已。

顧昭這次遠行,從出門就有一種感覺,心裏牽扯多了,有一個人就足足的填滿了他的全世界。

古代真是糟糕極了,人一分開沒著沒落的,天南地北就靠四個蹄子來回送信兒,特別沒安全感。

甚至,他起了一路的壞心眼子!

那人病了怎麽辦?

那人受了委屈怎麽辦?

那人被人暗殺怎麽辦?

那人一個人在家私下裏難過怎麽辦?那人可憐巴巴的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猶如孤雁,沒人理解沒人疼,沒人管,沒人愛的,他可怎麽辦啊……

總之他是見天的替古人擔憂,生怕天掉下來!

回來之後,還沒兩天的功夫,他們又開始相互厭棄了。

趙淳潤嫌棄顧昭一陣一陣的的沒個長性,顧昭開始嫌棄趙淳潤囉嗦。

兩天之後,周身滋潤的趙淳潤又找到了腦子,恢複成了智力正常的皇帝陛下,當然,腦髓依舊沒往正地方用。

萬歲爺開始報複全社會了。

因顧昭私下告了惠易那和尚道場太大,危害社會什麽的,陛下他又開始看不上惠易了,所以說,枕頭風實在是可怕的風氣兒。

又聽聞,如今各地寺廟,出去做的都是惠易徒子徒孫的道場,這個意思就是,外麵不論是那座廟的法會,超度會,放生會,供長生牌等等之類,惠易那和尚都能抽份子了。

你瞧瞧人家這買賣!人在家裏坐著,成堆的人哭著喊著給錢給東西,比當皇帝強百倍。

既比皇帝還吃香?嗯……這就不太好了,趙淳潤決定,開始調查全國僧人戶口,並且對惠易的個人收入進行一次詳細的審計。

不查不成的,本就土地大片荒蕪,到處沒人耕地,移民問題把上上下下折騰的欲仙欲死的,惠易翻身還搶人口,這就不對了。

處理完惠易,陛下回手又開始報複顧老二。

有人覬覦自己的人了,趕巧今年顧山那邊接了聖旨,感恩的折子已經到了京裏。

歌功頌德的奏折裏顧山還貼心的又再次提及了一個問題,就是我朝正逢盛世,得遇明君,我主承天景命,正是該去封禪一下的好時候……

以前這話顧山常說,趙淳潤每次聽到都覺著周身滋潤。

更加之,顧山那人向來會鑽營,他這人總覺著自己跟今上有多麽大的交情,於是,在語氣上,他用的是很熟的敘述方式。更加之,趙淳潤私下裏,對某娘家也是覺著是自己人的。

愛屋及烏的有時候趙淳潤也親昵的跟下臣扯幾句家常……每次看完,還會很認真的批複,問問身體舊傷如何,心情好了,回頭還會吩咐,賞衣賜藥也是常有的。

趙淳潤壓根就沒覺著自己是個明君,直到現在他自己都在內心承認,在為君這一塊,他不如自己哥哥,畢竟,人家打小跟著父親征戰天下籠絡人心,登基之後不曾有一日倦怠,眼睛都累瞎了!

他呢?是為了活下去被迫做的這個位置。

大臣們私下有些話他也是知道的,今上不如先帝勤勉等等之類,可那又如何,先帝死了,他活著,還活的好著呢。

如此,趕著今日一下小朝,他便使人從內史那邊要回折子,打發了左右下去之後,這本批複給顧山的的折子,便給他直接燒了。

至於往年都有的賞賜,今年,往後,顧山那廝更是想都別想,皇帝陛下決定以後都直接賞了顧家老五顧榮,非但給重重的賞賜,他還決定直接將顧榮的長子顧茂馳,弄到吏部做主事。

萬不敢小看吏部的任何位置,這幾年吏部一直就一直被莊成秀那股人把持,趙淳潤根骨懶散,他也很少將手伸延這麽長,雖是一個簡單地主事,區區七品,卻已經是中央關鍵的位置,起點很高的。

當然,趙淳潤的這種將自己放在神壇上當擺設的,往日也輕易不太發表意見,十分信任臣下的態度,著實令一部分人十分的滿意,這些年下來,大臣們還是十分勤勉的。

肯放權的皇帝陛下,還是十分輕鬆的。

如今一位不管小事兒的陛下,忽然將手伸到吏部了,大臣們就難免有些發懵,這是什麽意思啊?先是跟和尚過不去,接著又跟吏部擰上了?

怎麽了?陛下亦不過是小心眼了,覺著有些人太閑了,於是你們兄弟間就去內鬥吧!鬥來鬥去的,他想顧山也就沒心思去做什麽媒人了。

趙淳潤從頭到尾都是因為家庭內部事宜而生氣,可他這樣一番作為,很快的又被大臣們解釋為,帝王做法各有不同,一言一行皆有深意。

將顧榮那一係提上來壓製顧山一係,蓋因陛下認為,顧山一脈人丁眾多,在人數上,國家需要挪動出太多的位置來安置這一家族,因此,這一家實在不適合培養,占地麵積太大了。

我主聖明!

還是顧榮那一係好些,他家隻女兒多,沒有妾室,隻有兩個嫡子,上上下下人數不足二十人,就是敞開了賞賜,也是可以麵麵俱到的。

陛下高瞻遠矚!

顧昭並不知道阿潤在前麵使壞,他如今正坐在家裏接待自己的侄女顧瑾瑜還有她女婿錢說。

今兒一大早,顧瑾瑜因心內裏怯,早早的去堵弟弟的門兒。

顧茂丙在京裏有府邸,他隻是難得回去,趕巧他這陣要離開,便帶著小叔叔家裏的下奴在家裏做衛生。

下月他要去廟裏呆呆,小叔叔的意思,今上說了,和尚太清閑了,應該去邊城給那些部落民族講講佛理才是。

他前幾日又給皓拉哈部的塔塔寫了信,按照小叔叔的意思,和尚們出行的車馬費,也是該他們報銷的,本朝與這些小部落還未形成上下級關係,這個費用是不能承擔的。

如此,陛下也不是隨便給人當幹爹的。

如果塔塔想如意,怕是還是要舍些本錢才是。

有時候顧茂丙也搞不懂小叔叔的腦袋瓜裏想什麽事兒!這麽大的國家,就缺幾個和尚的車馬費不成?

顧茂丙與塔塔關係很好,因此心裏覺著怪對他不住的,因此帶著一肚子氣的回到了自己的侯府。

顧茂丙歸家,被自己姐姐被抓個正著,姐倆這算是幾年沒見,見麵卻又因為各自的心事兒,來不及哭,竟是兩肚子尷尬。

顧瑾瑜覺著,小弟弟自然是跟自己親厚,好歹她養活大的他,家裏大哥也提拉不起來,做人也沒個成算,顧瑾瑜心裏很是倚重這個弟弟的。

萬沒想到,好不容易見到人了,三言兩語之後說破目的,弟弟壓根不給她這個姐姐麵子,直接就拒了,還說,要去你自己去,可別為難小叔叔,旁個事兒,你要上天我都給你搭梯子!就小叔叔這裏,好的壞的,都別找他,他誰也不欠著,要求自己去求,他不去出這個頭去,姐姐也最好不要多此一舉……

做小舅子的,當著姐夫便把姐姐拒了,顧瑾瑜這麵子上便覺著過不去,當場便哭了!

顧茂丙看著他姐姐哭,手裏隻是不停的遞帕子,尋思姐姐若哭的缺水了,還遞遞茶盞給補補水什麽的。

顧瑾瑜好哭了一場,也哭明白了,哭完還是得自己去,她今兒若是見不到小叔叔,明兒回去還真沒辦法交代。

這一路顧瑾瑜的心裏就難受了,想想小時候,又想想自己的嫁妝,再想想相公兒子,恩情私心,夾夾雜雜的在腹內翻騰。

她卻不知道,他弟弟遠遠的跟著她,見他順順利利的進了小叔叔家的側門,他弟弟才悄悄離開的。

顧昭這邊與平洲巷子那邊規矩不一樣,那邊人多,又有坐堂媳婦,人來不久,便有接待。

這邊不同,憑你是誰,能進來的,也就是有數的兩三個人,至於其他的人,憑你是誰,七爺還就不給這個麵子了。

若是旁個人家,親戚們怕是早就怒了,可顧昭是誰,他早就是那種狗臉兒,狗脾氣的,他四哥家的院牆還不是想拆就拆了,人不講理的事兒多了,大家也就無限的包容了。

這夫婦倆人心裏忐忑的上了門,隻說是親親的侄女兒來拜見,進來這一看,這邊門房邊上的小廳,呼呼啦啦的坐著各種親戚,尚園子,香蓮道,圓眼道,老廟宗家的,裏裏外外,滿滿坐了一屋子的血親,還都不是胡說的,都是名牌上的真親戚。

如此,顧瑾瑜心裏越發的忐忑,說來也巧,今兒細仔的兩個徒弟在值房當班,他們顯然是知道的,這是小侯爺的姐姐來了,細數來,人小侯爺也是這家裏排行第四的主子爺。

因此沒多久,便有下奴抬著滑竿來接,這夫妻飄飄然的在眾目睽睽之下上了滑竿,身後滿滿的一排羨慕的眼神,如此心內便莫名有了幾分與旁人不一樣的虛榮感。

哦,我與這些人,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