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四周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霧,可見度非常低,幾乎達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霜微微皺眉, 很顯然, 這不是什麽有利於他們的情形。

在短暫地討論過後,五人還是決定繼續上路。

一路上,大霧都沒有消散的跡象。

因為看不清四周的環境, 他們連自己到了哪兒都不清楚, 走的十分艱辛。

裘墨煩躁地拍方向盤,“這鬼天氣, 來得真不是時候。”

就在這時, 車子發出一聲悶沉的撞擊聲, 緊接著碾壓著什麽東西而過。

方向頓時發生變化, 猛地向一旁的大樹撞去。

車內頓時天翻地覆,裘兆好險才沒有撞到擋風玻璃上,“發生了什麽?!”

裘墨也一驚, 瘋狂往反方向打方向盤,直到半截車身都衝進了半厄河中才堪堪停住。

好算還是有驚無險。

不過這下好了, 半厄河附近的土質疏鬆,後麵的輪胎半截都陷進了土中。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裘墨非常鬱悶。

紀嶼打開窗戶, 微涼的濃霧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浸濕了他的發尾。往後麵看, 依稀看得見物體的輪廓。但因為霧實在太大, 看不清楚。

霜往後打量片刻, 猜測道:“應該是獸潮期落單的星獸。”

“怎麽?”葉鞘瞄了一眼後方, “想下去看看嗎。”

紀嶼點點頭, “那聲音不像星獸發出來的。”

“那就走吧。”

因為車還陷在泥中, 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來。裘墨一聽,幹脆就讓他們全部下了車,減輕車的負擔。

紀嶼走上前,就見正前方的路中央,赫然躺著一具屍身。

在看清楚它的樣子後,紀嶼一怔,是那頭白鹿。

它的腦袋丟了一半,看起來是被利器給狠狠削去的。僅留下來的一隻眼珠盯著正前方,但是已經變得暗淡無光了。

白鹿被一根骨針釘在樹幹上。那骨針通體雪白,隻有小指般細,卻輕而易舉入木三分,掛起一隻白鹿上百斤的體重。

這骨針並不是製作的武器,而是紀嶼再熟悉不過,和他一樣的硬屬性能力。

白鹿被掛在了樹上,很顯然不是與車發生碰撞的東西。

看來還要在前麵,紀嶼繼續向前走,便看見了前方是一條緊急刹車留下來的劃痕。

而地麵上,則躺著一具雌蟲的屍體。

“我去,這兒怎麽有屍體?”裘兆被嚇了一跳,然後注意到對方身上所穿的衣服,“咦,這不是A區的雌蟲嗎。”

他麵色一變,喃喃道:“不會是我們把A區的蟲給撞死的吧。這下攤上大事了,完蛋了。”

紀嶼沒有管裘兆在身後的大吵大叫,走上前去,將雌蟲翻了個麵。

雌蟲看起來灰頭土臉的,身上有一道鮮明的車輪印,是他們剛才所留下的。

但除此之外,雌蟲身上的衣服非常破爛,好幾條巨大的口子上還帶著泥土和草屑,他應該從某個山坡上滾了下來。

再然後,則是雌蟲的致命傷——一條貫穿了他胸口的刀傷。很顯然,這隻雌蟲遭遇到了攻擊,被誰留下了一個巨大的傷口,倉皇中從山坡上滾了下來。但不久後就失血而死,死後又被他們不小心開車撞上。

檢查完具體的情況後,紀嶼站起身來,問抱手站在旁邊的葉鞘,“有頭緒嗎。”

葉鞘並不太感興趣,隻簡單地瞄了一眼地上的死屍,懶懶說道:“如果是隊友所傷的話,血口應該是在身後,應該是遇上了強敵。”

“看來這森林裏,還藏了不少東西。”

這血口相當淩厲,幾乎可以想到對方手起刀落,幹淨利落地在刹那間就結束掉雌蟲的生命。

“那這隻白鹿呢,是怎麽一回事?”裘兆好奇地發問。

紀嶼搖了搖頭,看向四周,果然找到了一條明顯的血跡,丟下一句“去去就回”。

葉鞘見狀要跟上來,紀嶼看了看還在辛苦弄車的裘墨,便讓葉鞘去幫他,說,“這麽短時間,沒事。”

葉鞘皺了皺眉,但好歹沒在跟上去。

紀嶼便沿著血跡追了上去。

雌蟲受了那麽嚴重的傷,應該跑不遠。紀嶼沿著血跡走了沒多遠,就發現了一處山坡,山坡上恰好就有一條十分明顯的痕跡。

紀嶼沒用多少時間就走了上去,在那上麵,則是意料之中的幾具屍體。他們穿著和死去雌蟲一樣的服裝,看來就是A區的那支隊伍。

紀嶼上前翻開他們的屍體,發現了刀口形狀相似,但是大小深淺都不太一樣。

襲擊A區的是一批蟲?

正當紀嶼檢查時,前方突然傳來響動。

有蟲過來了。

紀嶼一驚,見回去已經來不及了,忙閃身躲在一棵大樹後麵。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嘖,那群家夥又叫我們處理這些垃圾?”

紀嶼才聽過這聲音,是南盟會的莫蘭。

難道襲擊A區的就是南盟會的雌蟲?

不對,不應該。

看這些蟲子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前一天。但前一天,紀嶼還聽見了南盟會和藍色藤蔓的戰鬥聲,並且南盟會還跟在他們後麵,不應該是他們。

另一個雌蟲沒有說話,莫蘭嫌棄地掀開地上的屍體,“好臭,能不能讓他們下次留個好點的屍體....”

在解決完前麵的屍體時,莫蘭翻開另一具,忽然停下動作不動了。

眼前這個屍體有被人動過的痕跡。

他陰冷地抬起頭來,對著身邊的雌蟲悄無聲息地做了一個口型,“小心,有人。”

站在他旁邊一直不說話的雌蟲,赫然就是有著一雙白目的臨冷。

聞言,他手心翻動,在細嗅了空中的一番氣息後,空氣中停滯的無數骨白針霎那間向一個方向刺去——

在安靜下來的那一瞬間,紀嶼就知道自己暴露了。殺氣錐刺而來,紀嶼就地一滾,迅速離開了這棵大樹。

隻聽見一聲巨響,那顆大樹被骨針瞬間轟成豆腐渣。

紀嶼淡然地收回撐地的手,那上麵,鮮血已經透過繃帶沁了出來,傷口開裂了。

在看到紀嶼的一瞬間,莫蘭的瞳孔就猛然睜大,不可置信地喃喃出口,“紀嶼?”

紀嶼從地麵起身,緩緩抬頭。

那頭黑色長發和淡淡的血眸,對,沒錯,就是他。

莫蘭瞬間狂喜,哈哈大笑起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聽到莫蘭喊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紀嶼稍感詫異,這個雌蟲竟然認識他。

而紀嶼對莫蘭的臉並沒有印象。

像是看穿了紀嶼的想法,莫蘭陰沉地笑出聲,"你不認識我並沒有關係。"

他張狂地說,“隻要在你死的一瞬間,看清楚我的臉就行!”

莫蘭說完這句話,身上的衣服慢慢變黑,毒液從他的上身的毛孔中流出來,很快就覆蓋了他的整個身體。

毒液凝聚在他攥緊的拳頭上,他腳上生風,猛地向紀嶼揮拳襲來。

紀嶼偏頭躲開他的攻擊。

莫蘭手上的毒液滴落在草叢裏,頓時整片草叢都變得焦黑一片。

而莫蘭根本不給紀嶼任何喘息的時間,下一秒,拳頭不斷破風轟來。

因為不清楚對方的能力到底是是腐蝕還是巨毒,紀嶼不敢輕易接招,隻得不斷躲避對方的攻擊。

真難辦,紀嶼捏了捏手指,卻沒有選擇後退。

這隻雌蟲明顯是朝著他來的,他不能回去,否則除了葉鞘,剩下的三隻蟲不可能扛得過莫蘭的攻擊。更何況,紀嶼又一次躲開莫蘭的攻擊,看向旁邊的臨冷,還有另外一隻S級雌蟲。

“膽小鬼,你除了躲之外,就不會任何其他的嗎?”在又一次擊空後,莫蘭不怒反笑,“果然隻是一個弱小的亞雌,即使到達了S級,可那又怎樣,還不是隻會狼狽地逃竄。”

莫蘭環顧四周,全是參天大樹,一不留神,那隻亞雌又不知道躲進了哪個地方。

紀嶼藏在一棵大樹背後,一邊仔細聆聽著外麵莫蘭的腳步聲,一邊用嘴咬住繃帶,速度飛快地上藥。

幸好,經過剛才一番打鬥,葉鞘遞來的藥瓶並沒有掉在地上。

這藥效果不錯,血流速度明顯減小,還有止痛的效果。

轉了幾圈都沒有找不到紀嶼的位置,莫蘭怒極攻心,一拳轟穿身前的大樹。在他緩緩取出手後,隻見大樹中央頓時就留下了一個泛著焦黑的洞口。

毒液迅速往兩邊擴散,很快,大樹就轟然倒下。

“沒關係,你不出來也罷,我就這樣一個一個地找。”

紀嶼和這種能力的蟲交過手,明白他們有一個非常致命的地方,就是怕水。

附近雖然有河流,但是莫蘭是傻了才會跟他去河邊打。

而且,光有莫蘭一隻s級的雌蟲就算了,還有另外一隻在旁邊不動聲色的雌蟲。

逃得掉嗎。

不,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能牽連裘兆他們。如果被發現他和裘兆是一起的話,那麽其它三蟲就會遭受到無妄之災。

想到這裏,紀嶼緩緩呼出一口氣,走了出去,他舉起雙手,“我跟你走怎麽樣,我想,帶著一個活人回去總會比死人更受重用吧。”

聽到紀嶼的話,莫蘭裂開嘴哈哈大笑,“你認為我很好騙嗎,小亞雌?”

紀嶼血眸看向莫蘭,語氣平靜,“怎麽,現在一隻受傷的亞雌主動認輸,你都不敢接受嗎?”

他歪了歪頭,嘴角淺笑,“看來你對自己的能力,並不是很自信啊。”

激將法對這樣暴躁的雌蟲最管用。

果不其然,聞言的莫蘭腦門青筋一跳,明知道這是對方的激將法,仍然控製不住上了鉤。他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連自己的能力都收了回去,“不敢,你在說什麽笑話?”

正當他摩拳擦掌準備走向紀嶼時,在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臨冷伸出手,阻擋了他前進的步伐。

莫蘭皺眉,“怎麽?”

雖然臨冷不是那位大人的人,但是從來不會對他的事情插手,現在這是在幹什麽。

臨冷白目看著莫蘭,半響,在莫蘭越來越敵視的目光下。他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聲音沙啞,“在這,我去。”

紀嶼看著走過來的這位S級雌蟲,和莫蘭不一樣,臨冷在很多情況下讓人察覺不到他的存在。可就在他站出來的一瞬間,你會發現,這個雌蟲,深不可測。

尤其是那雙白目,讓人感受不到任何情緒的存在,就好像一個冰冷冷的屍體。

臨冷直接一個手刀打暈了紀嶼,紀嶼腦中一片空白,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

紀嶼緩緩睜開眼睛,在看到周圍環境的一刻,記憶瞬間回籠,清醒過來。

他的腳被套在鐵環裏,一動,鐵環上的鏈子就發出響聲,鏈子的一端則係在屋角的柱子上。

地上到處都是噴濺、拖拉留下的血跡,還有星獸的毛發。他所處的位置應該是曾經用來關押星獸的地方,那麽就是在車廂裏。

旁邊有一個小小的通風口,隻能勉強伸出一個拳頭。

車廂是由鋼鐵造成的,除非暴力手段,否則休想輕易打開。

在觀察完周圍的環境後,紀嶼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在負傷的條件下打贏兩個S級雌蟲談何容易,更何況,挽救裘餘的機會就在於和南盟會的交易。現在莫蘭對自己恨之入骨,如果被他發現自己和裘兆他們的關係就糟糕了。

當時的情況,如果一直拖延下去,莫蘭很快就會發現在一旁的裘兆他們。萬不得已之下,紀嶼隻好賭一把,在走出前的那一刻,於樹上的背後刻下“繼續,南盟會”幾字。

希望那隻綠眸的雌蟲能夠明白他的意思。

並且,紀嶼血眸微微跳動,他一直以來想要的突破口終於出現了。

莫蘭為什麽來殺自己,奉誰人的命令來殺自己?

隻要知道了這一切,紀嶼捏緊了手指。雌父,我一定會查明白真相,弄清楚所有的一切。

這時候,腳下的車突然啟動起來,南盟會他們開始動作了。

紀嶼通過通氣口看向外麵,是他之前見過的景色,南盟會依然跟在裘兆他們身後。

這說明裘兆他們已經啟動了新的行程,也就是說,葉鞘明白了他的意思。

紀嶼緩緩鬆了口氣,這才注意到,經過剛才那場戰鬥,雖然及時上了藥,但是失血過多,現在頭昏沉沉的。

他用尖牙咬了咬嘴唇,還不能睡,至少要等到葉鞘來。

*

眼前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戰鬥的痕跡,一眼看過去,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裘兆愕然,“這才多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紀嶼呢?”

他喊了幾聲,卻根本沒有聲音回複他,於是呼喊的聲音逐漸變小,最後慢慢地閉上了嘴。

此時此刻,裘兆才真正意識到,紀嶼不見了。

“難不成,紀嶼也遇上了襲擊A區的蟲子。”一時間,裘兆隻能想到這個情況,反射性地看向站在旁邊的葉鞘。

從剛才開始,這個雌蟲就一臉低氣壓,那雙綠眸裏仿佛掉了冰進去,相當駭人。

裘兆本來就怕葉鞘,雖然他平時總是彎著眸子,看上去心情很愉快的樣子。但是隻要和他對視過的蟲就知道,這踏馬哪裏是心情好,分明就是變態啊!!

你見過笑起來眼底還那麽漠然的蟲子嗎??!

現在對方直接不笑了,裘兆更害怕了,吞吞口水,小聲地問,“...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葉鞘看都沒有看他,徑直走向一顆中間被擊穿的大樹,隨手幻化出一個尖錐,挑開周邊木屑。

尖錐接觸到了殘留的粘液,卻沒有像草木一樣腐爛。

葉鞘掃過一眼,[軟屬性·巨毒],那個蟲的能力麽。

凡是碰上物體,都會被極強的毒瞬間入侵,天生就克製硬屬性。因為硬屬性的能力,都是由蟲族自身的骨骼延展出來的,要是收了回去,毒性入體,瞬間就會命喪黃泉。

但是麵對同為軟屬性,就僅僅隻有毒這一項了,附帶的腐蝕效果完全不能發揮出來。

葉鞘將手上的尖錐丟棄在地上,看著眼前的這一片狼藉,手指尖浮現出了大量的黑色**,那些黑色**仿佛有生命力一樣扭動起來。

裘兆站在旁邊,完全不知道該幹些什麽,就盯著葉鞘的動作。葉鞘垂著眼眸,黑色**飛快在指尖凝聚成形,閃動起來。

裘兆瞪大了眼睛,他在根據痕跡模仿當時的戰鬥??

不過短短一瞬,黑色**便從葉鞘的指尖消失。他合攏掌心,向一棵大樹後麵走去。

在這後麵,他看見了紀嶼留下的小字。

葉鞘垂下眼睫,遮住了綠眸。

“轟——”

裘兆驚慌抬頭,便見剛才還活生生的一顆大樹,瞬間變成了粉末。

細屑漫天,葉鞘表情淡淡地從後麵走出來,看了裘兆一眼。

裘兆被他這一眼看的汗毛直豎,下意識地問,“怎...怎麽了?”

“回去,繼續之前的行程。”葉鞘向他說了第一句話。

裘兆微微一愣,反應過來後急切地問道:“你是不是知道發生了什麽,紀嶼他沒事吧?”

葉鞘綠眸一冷,轉過頭來,一把捏住裘兆的下巴,將他徑直拎起來。

“我說,垃圾的蟲子就該呆在垃圾的地方,不該問的東西就不要問。”

直到裘兆的臉變得通紅,葉鞘才一把鬆開手,將他丟在地上。

"嘖,真沒勁。”

“咳咳咳....”窒息的感覺十分難受,裘兆捂著脖子咳得天昏地暗。等他再回過神來,葉鞘已經不見了蹤影。

裘兆想起葉鞘說的那句話,明白了一定是紀嶼留下了什麽信息,否則這個雌蟲怎麽可能向他交代事情。

當即起身,向著裘墨所在地狂奔而去。

*

“還沒死吧?”門還沒被打開,莫蘭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莫蘭用手在鼻腔下麵扇了扇,嫌棄地說道:“這個地方真難聞。”

再向前一看,某個亞雌靠在椅子上,睡得十分香甜。黑綢般的頭發柔順地垂落下來,鋪滿了椅背。

聽到聲響,亞雌眉心不安穩地皺了皺。幾秒之後,黑鴉長睫一顫,睜開了鴿子血般漂亮的眼眸。因為才蘇醒,他用茫然的眼神盯著莫蘭半響。直到恢複焦距後,才一個轉頭,這下連看都不看了。

“紀少將。”莫蘭走過去,強迫地扳正他的頭,“別忘了,你現在是一個階下囚。”

“沒了紀釗在你背後撐腰,S級的亞雌隻是一個笑話,還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少將?”莫蘭一臉笑出淚的表情,“拜托,你除了用這張臉去勾引雄蟲,你還會幹什麽。”

勾引雄蟲?

紀嶼一怔,他還有這些小道消息,這都傳成什麽呢。說不定再在帝都待幾天,就要說他勾引雌蟲了。

說到這兒,莫蘭的神色陰沉下來,他抬起穿著軍靴的腳,狠狠地踩在紀嶼受傷的手臂上。他用手指捏緊他的下巴,看著眼下亞雌的表情。

還嫌不夠似的,使勁一碾。

好痛,盡管紀嶼臉色蒼白,但一聲悶哼都沒發出來,反而看著上方莫蘭的臉,張嘴笑了。

“啊哈,你笑什麽。”莫蘭又加大了腳下的力氣。

瞬間,原本就崩裂的傷勢進一步擴大。

繃帶根本就擋不住這架勢,鮮血順著紀嶼的手腕,一點一點砸在地麵 ,不一會兒,地麵上就出現了一個小湖泊。

莫蘭一手抓住他的長發,緩緩道:“你不會以為這樣就可以激怒我吧。”

紀嶼蜷著手指,虛弱地對著莫又是一笑,“我可勾引了不少雄蟲,不止第三軍區。”

他看著莫蘭的臉,一個一個往下數,“還有第四、第五,他們都爭先恐後請我吃飯、遊玩,其他雌蟲眼紅的不得了,真是苦惱。”

紀嶼凝視著莫蘭的眼瞳,接著說,“哦,對了,還有第一軍區。我記得,第一軍區上將名叫尼斯,他的雄主米歇爾真是漂亮...”

頭發上傳來的力量猛地增大,在聽到米歇爾的一瞬間,莫蘭的臉完全扭曲起來,“你閉嘴,你不配說米歇爾大人的名字。”

即使傷口處的疼痛如此劇烈,紀嶼也無聲地笑了起來。

他猜對了,莫蘭是第一軍區的雌蟲,還與米歇爾關係密切。

雌父的事情,第一軍區肯定有參與。

莫蘭也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更加惱怒,將腳下的手臂再次用力一碾。莫蘭湊到紀嶼耳邊冷冷地說,“用心享受這最後一刻吧,我一定等那位大人親手血刃你。”

他狠狠地放開紀嶼,摔上門。

在他走後,紀嶼才放鬆下來,他虛脫地靠在椅子山,右手臂傳來斷裂般的疼痛。

他緊緊咬住下唇,才沒發出聲來。

他伸手去夠藥,卻發現左手一直顫抖,連藥瓶都拿不穩,藥瓶在地上滾了滾,落在了不遠處。

紀嶼不得不下椅子去拿,在走下椅子那一刻,一陣天旋地轉,好在及時扶住了椅子才沒有摔倒。

糟糕,好像失血過多了。

他眼前暈乎乎的,隻看得見不遠處的藥瓶。

得快點止血才行。

他站起來,捂住腦袋,走了一小步,就摔倒在地。又站起來,才走一點點,又摔倒在地....周而複始。

一點點,就差一點點。

終於,紀嶼夠到了藥瓶,在他抓住藥瓶的一瞬間,門外傳來一聲巨大的聲音。

紀嶼手指一抖,莫蘭又回來了?

緊接著,門被猛地打開,雌蟲拎著一把沾血的長刀,銀白刀刃裏,一雙寒冷到極致的綠眸。背後,夕陽血紅如火,拉長了他的影子。

紀嶼站在他的影子裏,仿佛被沉溺在一片碧海中。

紀嶼捏緊的手指緩緩鬆開,他看著門口的雌蟲,輕輕地說,"葉鞘,你來了。”

*

葉鞘推開大門,眼前的一切都在眼前放慢,滿地的鮮血。

那隻漂亮的亞雌此刻臉色蒼白,連那雙血眸都快暗淡下來了,可是卻在笑。

他的笑很輕,葉鞘卻感覺這一刻,世界都在眼前瞬間分崩離析。隻有紀嶼一個人站在正中央,站在他麵前,站在影子裏,對他緩緩張開手,輕輕地喚。

"葉鞘。"

亞雌的手臂血肉模糊,他蹲下去,怔怔地摸上他的手。

紀嶼一愣,因為虛弱,聲音很輕地說道,“我沒事,我們快走。”

他隻覺得世界一片安靜,然後砰砰砰砰砰,一陣激烈的跳動聲。他怔怔地尋找來源,最終找到了那個罪魁禍首——他的心髒。

他顫抖著撫摸上那個地方,於是脈動透過他的皮膚,進入了他的血管,他的肌肉,最終耳畔炸響。

葉鞘眼裏血紅一片。

動靜鬧得這麽大,很快,便驚動了進入帳篷中休息的莫蘭。他聽見手下傳來的緊急報告,說有一個綠眸雌蟲闖進了營地並劫走了關押的亞雌。

綠眸雌蟲?莫蘭立即聯想到之前趁他不在,闖入南盟會重傷無數的那隻狂妄雌蟲,新仇加上舊恨,一時大發雷霆,“給我追!!!”

葉鞘抱著紀嶼在林間飛快穿梭。

後麵,是數輛南盟會的改裝車緊追不放,揚起大片的灰塵。車上,不僅有大批A級B級雌蟲,此刻凶神惡煞地或坐或站,一眼就叫人頭皮發麻,還有莫蘭和臨冷兩個S級雌蟲。

在又一次拉開距離後,葉鞘將紀嶼放在樹上,掏出藥瓶,熟練地解開手上的繃帶上藥。

紀嶼一怔,“我藥瓶怎麽在你這兒?”

“嗯?這個呀,順手摸的。”

“什麽時候?”

葉鞘正在包紮的手一頓,突然彎了彎唇角,逼近紀嶼,“真要說嗎?”

紀嶼莫名其妙,“有什麽不能說的。”

於是葉鞘笑吟吟地湊到他耳邊,輕聲說,“剛抱你的時候。”

紀嶼一愣,反應過來,瞬間眼睫一顫,耳朵不爭氣地紅了。

葉鞘明顯看到了,笑意更深,不過沒有揭穿。

在包紮完傷口後,葉鞘往後看了一眼,南盟會揚起的灰塵已經近在咫尺。

他緩緩站起來,眸中冷光閃過,“現在,是該清理某些蟲子的時候了。”

紀嶼扯住葉鞘的衣袖,“我和你一起。”

葉鞘皺眉,“你還有傷,先走。”

“不,他們人太多了,還有倆個S級雌蟲,你會受傷的。”

葉鞘不再說話,而是直接用黑繩將紀嶼的左手係在樹枝上。

他根本沒下重手,紀嶼一解都能解開,“你這樣關不住我。”

“我知道,所以,”葉鞘的手撫上紀嶼的臉,一觸即離,他低聲說道:“乖乖呆在原地好麽。”

兩人對視,最終以紀嶼向一旁偏頭結束,他妥協了。

葉鞘輕笑一聲,等紀嶼再回頭時,他已經不在樹上了,遠方傳來短兵相接的聲音。

紀嶼在原地呆了半響,他並不是不相信葉鞘的能力。而是,在那麽多A級雌蟲和兩個S級雌蟲的圍攻下,葉鞘就算是神仙也會受傷。

並且,葉鞘的精神狀況並不好,再這樣下去,恐怕會陷入精神黑洞。

紀嶼捏緊了掌心,看著那條係住自己的黑繩,他知道葉鞘這麽做是怕他遇到危險的時候無法逃脫,所以才係的這麽鬆。

抱歉,紀嶼在心裏說,然後飛快地解開繩子,轉身向葉鞘所在地奔去。

葉鞘落在南盟會頭頂的大樹上,一個黑色的**大球緩緩地浮現在他的身後,他半蹲在樹上,朝著樹下慢吞吞地打了個招呼,“嗨。”

在南盟會的雌蟲下意識地抬頭時,萬千箭雨在黑球中凝聚成型,瞬間朝他們飛射而去。

但是,疼痛並沒有降臨,黑色箭雨沒有落在他們的身上。側邊,無數骨針散開,抵擋住了雌蟲的攻擊。

“是臨冷大人!”南盟會的雌蟲狂喜叫到。

隻見後方緩緩地走上來兩個S級雌蟲。其中一個雙目皆白,另一個黑色蟲紋爬滿了他□□的上半身。

是臨冷和莫蘭。

莫蘭雙目眯起,看著樹上的綠眸雌蟲,說,“上一次大鬧南盟會的,就是你吧。”

“你竟然跑到了我麵前,我舊賬還沒有和你算呢。”

葉鞘漫不經心地偏頭一笑,“是嗎?正好,我也要和你做一筆交易。”

“哦不對。”葉鞘搖頭,“是拿,你的腦袋長得真醜,看的我心煩。”

莫蘭捏緊拳頭,果不其然又被激怒。他指節因為握得太大力,而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莫蘭看向身邊的臨冷,冷道:“殺了他。”

葉鞘從樹上跳下來,手起刀落,一刀削下站在最前麵的雌蟲的腦袋。又一道雪白的流光閃過,以葉鞘為中心,站在周圍的所有雌蟲,腦袋就跟成熟的西瓜一樣,咕嚕咕嚕滾落下來。

一瞬間,周圍鮮血四濺。雌蟲一瞬間就被殺死,連哀嚎都沒有。

寂靜的可怕。

南盟會的雌蟲都是窮凶極惡之人,他們殺人如麻,暴虐不斷,什麽殘酷的事情沒幹過?但是現在,在看到葉鞘麵無表情,幹脆利落的殺人手法時,都不僅心頭大震,齊刷刷地向後退一步。

他們竟然害怕了。

莫蘭顯然也看見了他們的動作,一把拎起退到他身邊的雌蟲的脖子,將他提起來。

雌蟲麵色通紅,“莫...蘭大人。”

下一秒,他口中的莫蘭大人,直接用毒液腐蝕穿了他的脖子。雌蟲瞪大了雙眼,死不瞑目。

莫蘭將手中的雌蟲狠狠一甩,麵向四周,寒聲道:“如果有誰再像他一樣後退,這就是下場。”

莫蘭折磨人的手段可比直接削落脖子更讓雌蟲們恐懼,頓時一窩蜂向葉鞘圍攻上去。

葉鞘嘖了一聲,又一次擊退自己身旁一周的雌蟲後,他顯然沒心思和他們再鬧下去。

他擲出手中長刀,那長刀竟直直向莫蘭飛去。

莫蘭手上裹著毒液,硬生生接了一擊。但是他很快皺起眉頭,驚訝的發現,這把長刀竟然沒有融化,“軟屬性的能力?!”

他嗬嗬一笑,甩手將長刀插在地上,“真是罕見。”

葉鞘從手心抽出一把軟鞭,朝莫蘭的麵門飛甩而去。莫蘭閃身避開,那軟鞭就靈活地纏上了旁邊的大樹。葉鞘手上一個用力,便從雌蟲的包圍圈飛躍出來。

莫蘭見狀,忙用毒液腐蝕了那棵樹,不過已經來不及,葉鞘刹那間已經到了他的身邊,手中長刀利落的向他斬去。

莫蘭腐蝕不了他的長刀,麵色鐵青,恰好臨冷的骨刀從旁邊飛出,替莫蘭擋下這一擊。

葉鞘手持長刀和臨冷在空中碰撞,下一秒,就飛快地纏鬥起來。快到別的雌蟲隻看見空中的兩道殘影飛來飛去。

不過幾分鍾,隻聽見兵刃“嗡”的錚鳴聲,兩人同時倒飛出去。

葉鞘借著鞭子停在了樹上。

而臨冷將骨刀插在地上,借勢緩衝,臉色一白,吐出一口鮮血。

這時,莫蘭豈容得葉鞘放鬆,手中毒液炮彈一樣向葉鞘發射出去,“沒有腐蝕能力又怎麽樣?我的毒液你還是不能接住!”

葉鞘來不及喘息,隻得向旁邊躲開,豈料到那毒液彈密密麻麻,滿天都是。

盡管葉鞘速度已經極快了,但是不可避免的被毒液彈粘上了衣角。瞬間脫掉外套,那外套在脫下的一瞬間就已經完全腐爛。

旁邊又有南盟會的雌蟲襲來,葉鞘甩了他們一鞭子將其逼退。

嘖,真是打也打不死的小強。

不想再拖下去,葉鞘眸色一冷,在大樹上幾個借力,瞬間飛向莫蘭。

莫蘭不斷向後退,但葉鞘已經離他越來越近,於是更加瘋狂地向他發送毒液彈。

一張黑色的網瞬間出現擋下了莫蘭所有攻擊,霎那間,葉鞘已經來到了莫蘭的身後,軟鞭如蛇纏上了莫蘭的脖子。

收緊。

莫蘭用手死死抓緊軟鞭,唇齒顫抖,“混…蛋…”

臨冷趕來不及,隻得甩出骨針,骨針帶著寒芒,破空而來。

葉鞘雙手緊拉著軟鞭,卻沒有閃躲,眼睜睜就要接下了他這一擊。

“鐺——”一把雪白的骨刀接住了骨刺。

紀嶼出現在了葉鞘身後,擋住骨刺。

葉鞘微微睜大綠眸,“你...”

紀嶼沒有回頭,隻是低聲道:“別走神。”

因為右手受傷,紀嶼左手拿著骨刀,又接下趕來的臨冷一擊。

而被勒著脖子的莫蘭,在生命垂危之際,手中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注射器,猛的朝大腿紮去!

隻見刹那間,莫蘭瞬間雙眼血紅,雙手用力竟然一把把葉鞘的軟鞭給直接撕碎。

“!”葉鞘後退一步,皺眉看著莫蘭的狀態。

他非常熟悉,上一次在南盟會就是這樣的情況。

原來是那個注射器嗎,葉鞘看著那裏麵殘留的綠色**。

能讓雌蟲的能力大幅度的提升,並且實現等級的跨越,這到底是個什麽?

沒等他再深思下去,莫蘭的拳風紛至遝來,他的毒性又增強了。葉鞘隻能快速躲避。

而另一邊,戰鬥已經進行到白熱化階段。

紀嶼手中骨刀不斷和臨冷交錯,不愧是S級雌蟲,無論是戰鬥經驗還是手法都非常強勁。

紀嶼手中有傷,但是臨冷之前和葉鞘的一戰,也耗費了許多的體力。

在又一個來回後,紀嶼頭上流下冷汗,倆人無聲對峙。

這時,他想起雌父訓練他時說的話,“和敵人交手時,比的不是力氣,而是速度。”

“紀嶼,你是雄蟲,力氣天生小於雌蟲。但是你的速度,經過訓練,卻可以勝於他們。”

速度,他在心中默默想到。再抬起頭來,血眸一片平靜。

風動了?不是,臨冷反駁到,是對麵的亞雌動了!

紀嶼不顧傷口開裂,竟然將骨刀換到右手。刹那間,如鬼魅般襲過來。

他速度太快,骨刀竟形成了萬千刀影。

臨冷伸手抵擋住這淩厲的一刀,在骨刺橫開之前,卻感覺到身後傳來淡淡的呼吸聲。

紀嶼竟然在他身後!

結束了,紀嶼冷道。

手中骨刀斬下去的那一刻,紀嶼心口一痛,瞬間腦袋一片空白,骨刀脫手而出,掉在了地上。

紀嶼雙手撐地才不至於讓自己跌倒在地,他眼前一片模糊,頭腦發熱,身體的變化正在發生。

為什麽...紀嶼咬緊牙關,為什麽是在這時?

雌父的能力失效了。

一向麵無表情的臨冷罕見地出現了波動,他動了動鼻尖,聲音沙啞,“雄蟲?”

紀嶼跪坐在地,腦子一片模糊,他看不清眼前,連整個世界的聲音都像隔了一層水膜,這是太久隱藏信息素的副作用。

周圍的時間好像暫停了,紀嶼感覺到自己的信息素正在一點一點地泄露出來。

怎麽辦,得快點走,他在心裏不斷地說。

可是好累呀,他現在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他們在說什麽,紀嶼聽不懂,這一刻,世界都在眼前靜了音。

他蜷起了手指。

就在這一刹那,紀嶼感覺到麵前有一陣風吹來,他想要抬起頭去看,卻在下一秒,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周圍瞬間變暗,有什麽東西將他密不透風地包圍了起來。

他看見了羽毛,是翅膀,

他跪坐在地上,被葉鞘摟進了懷裏,整個世界都被劇烈的心跳聲填滿,時間好像都靜止了下來。

然而下一瞬間,屬於高等S級雌蟲的信息素如同颶風一樣炸裂開來,帶著暴怒的氣息瞬間席卷了周圍所有地方,所有雌蟲瞬間跪倒在地,連臨冷和和莫蘭都沒有幸免。

連空氣都在顫抖,微弱的雄蟲信息素被完全遮蓋下去。

莫蘭雙手撐地,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眸。

這是…王族斯圖亞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