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鞘湊到他耳畔, 灼熱的呼吸因為過近的距離不可抑製地噴灑在上麵,接著有什麽濕潤的東西一觸即分。

紀嶼聽到他低啞的聲音響起,突然意識到, 那是一個吻, 濕漉漉的帶著繾綣情意的吻。

很克製,一觸即分。

紀嶼甚至覺得不像葉鞘。

因為葉鞘是不會克製的。他永遠張揚肆意,但不像火, 因為他懶散, 隨性,在這之前身上有著一股隨時自毀的傾向, 仿佛一簇點亮在黑暗中的幽焰, 有時候風吹來, 火苗在風中仿佛要熄滅, 但是卻繼續無所謂地在黑暗中生長下去。

那是為什麽呢。

紀嶼和葉鞘垂下來的目光撞在一起,他看見那雙綠眸中如同盛裝了滿天繁星,亮晶晶的。

然後他在這雙綠眸中看見了自己, 看見了自己同樣明亮的雙眼。

紀嶼忽然明白了。

百般思緒,皆是為情, 越是珍視,越是克製。

可是他不太想看到這樣的葉鞘, 不想看見那簇幽焰在黑暗中不敢逼近繁星, 怕自己的火焰會灼傷到它。

於是他在眾人的驚叫聲中, 抬頭吻了上去。

冰涼的唇瓣接觸在一起。

葉鞘先是因為紀嶼突如其來的主動詫異地睜圓了綠眸, 接著悶著笑了一聲, 手從紀嶼的腰際抽回輕柔地扣上對方的後腦, 然後向前越過耳垂, 巧妙地擋住雄蟲的側臉, 綢緞般的黑色發絲從他的指縫間溢了出來。

他垂下頭,加深了這個吻。

臥槽.....在場的所有觀眾連同身後站著的鳳霆都不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心想這也太勁爆了吧,這是我們能看的嗎。

在場的大多是貴族,但此刻都顧不上貴族禮儀了,都抻著脖子往前看,就看見場中間那一對吻得難舍難分的訂婚人士。

大部分貴族什麽場麵沒見過,隻是一個吻倒不至於讓他們激動成這樣。

隻是場中間站的人物實在是非比尋常,一個是王族的三皇子殿下,一個一生下來就雙S級別的雌蟲,王位於他幾乎唾手可得;一個是被譽為“帝都玫瑰”,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少將,建立軍功無數,最重要的是,他是一隻雄蟲。

在這之前,他們沒記錯的話,和紀嶼美貌一樣出名的,就是他那冰冷冷的性情。

來參加的大部分貴族,都以為,這倆位是因為利益關係所以才捆綁在一起。

帝都玫瑰看起來那麽冷,會動情,別搞笑了。

三皇子殿下不太清楚,但是一看就不像會為愛情折腰的樣子。

所以今天來,隻是抱著來參加一個隻有儀式的訂婚現場來的。

沒成想....

看這兩位的樣子,沒有情意?!

——狗把你眼睛給吃了!

有些喜歡湊熱鬧的貴族甚至大膽地送上了歡呼聲和口哨聲,少部分有眼色的貴族則把目光投向於王座之上的雌帝和雄皇,隻見王座上,那兩個位高權重的蟲族非但沒有露出成何體統的模樣,反而還一臉欣慰。

王座上。

頭發銀白的雄皇輕抬眼眸,雪白的睫毛下,是和葉鞘一樣的綠色眼眸,卻比他更深更幽暗。那雙祖母綠的綠眸浮現出一絲笑意。

“年輕真好。”

麵目威嚴的雌帝略帶不讚同地看了他一眼,“隻不過一群小孩子罷了,您才正值青春。”

雄皇啞然失笑,雖然年過半百對於壽命長達兩三百年的蟲族來說確實正值壯年,但是青春卻遠是談不上。他也不予和這個隻想哄他開心的雌蟲爭辯,隻是道:“他的等級是S級對吧。”

他指的正是場中央的紀嶼。

雌帝的目光重新落了回去,此時那場中央鬧出極大動靜的一雄一雌已經結束了親吻,他見葉鞘一眼饜足笑吟吟的樣子,差點和腦子裏那個桀驁叛逆經常和他對著幹的逆子對不上號;而反觀旁邊站立的雄蟲,盡管耳畔緋紅,但是紅眸一片清明,不過幾秒便恢複到以前清清冷冷的樣子。

雌帝讚許地點點頭,又道:“那小子的精神海幹淨了不少,如此看來,確實是S級雄蟲沒錯了。”

雄皇不知想到了什麽,歎道:“虎父無犬子。”

他的目光落在紀嶼身上,雄蟲挽著雌蟲在司儀的頌詞下逐步進行訂婚儀式,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是紅眸中在和葉鞘對視的時候閃過不容忽視的情意。而他家的雌子,那一對和他如出一轍的綠眸簡直就要黏在雄蟲身上了。

溫柔的笑紋浮現在雄皇的眼下。

真是一對好孩子。

紀嶼挽著葉鞘從高高的看台上走過,他聽見司儀正在虔誠地念著祝詞,然後他的目光越過層層的人群,在王座下方找到了五大軍區的座椅。

曾經屬於第三軍區的位置空了出來,沒有人就坐。

再旁邊,他的目光撞上了一位雄蟲雄蟲坐在第一軍區的位置,容貌嬌豔高不可攀,他慵懶地用手撐著臉,不知道看了紀嶼多久。

那雙眸子明明如同深淵一樣冰冷,嘴角卻歪曲地彎得極高,臉上如同帶上了違和的麵具。

紀嶼漠然地看著他。

一分一毫都沒有避讓。

第一軍區的位置就在王座旁邊,離其隻有上下一臂之遠,是五大軍區中離王族最近的距離。

曾經用來相互製衡的五大軍區,不知在何時關係已然破裂。

米歇爾對著紀嶼遙遙舉起了手中的酒杯,高高舉起,璀璨華貴的燈光之下,紅酒杯折射出如玫瑰一樣的瑰麗色澤。

他再往上,紀嶼看見,酒杯吞並了那一臂距離,徹底遮蔽了王座。

米歇爾對紀嶼勾起如毒蛇般毫不遮掩的微笑。

他舉杯,抿了一口紅酒,紅唇嬌豔欲滴,如同高座之上的權力將被他一口吞並。

如此往後,勢在必得。

這就是你要表達的嗎,紀嶼也回看向這個雄蟲。

他們的視線在空中短暫地交鋒。

誰也沒有錯開。

司儀繼續在講話,悠揚的鋼琴聲變成了激昂高亢的管弦樂。

紀嶼和葉鞘走向王座接受雌帝和雄皇的祝福,在經過第一軍區的時候,他擦著米歇爾的衣料而過。

紀嶼垂下眼簾,並不看他。

米歇爾保持著毒蛇般的笑容。

他們一站一坐,一靜一動,隻停頓了一秒,然後陌生人一般地擦肩而過。

仿佛再正常不過。

隻是一秒而已的擦肩。

然後,米歇爾看向了自己的杯子,一條裂縫正在悄無聲息地蔓延,在幾秒之內蛛網般蔓延至全部杯身。

清脆的一聲哢擦,眾目睽睽之下杯子整個碎掉!

紅酒爭先恐後地往外湧出,雪白的禮服上綻放出一簇簇觸目驚心的紅梅。

米歇爾看向自己的手指,玻璃碎片劃傷了他的手指,一時間分不清是紅酒還是血液在上麵流淌。

尼斯在旁邊迅速遞上潔白幹淨的毛巾,輕柔地覆蓋上米歇爾的手指,“雄主,你沒事吧。”

正上方,雄皇的聲音遙遙傳來,“哦,怎麽回事,杯子好端端的怎麽碎掉了。”

米歇爾一手搭在胸前,一手放在身後,對雄皇行了一個標準的禮儀,麵色如常保持微笑。

一個無時無刻不保持著優雅的貴族。

“抱歉,讓您擔心了。是我沒有拿捏好力度,杯子才碎掉的。”

雄皇朝他擺了擺手,溫和地說,“沒事就好,你先下去換一件禮服。”

米歇爾恭敬地致謝,然後又轉向另一方。

紀嶼迎著他的視線,表情並沒有因為這一事故發生絲毫變化。

米歇爾朝著他們彎腰,笑容不變,“三皇子殿下,王妃,容我先退一步。之後倆位的婚禮,羅素家族和第一軍區自當獻上最真摯的禮物。”

雌帝笑了一聲,“你這份心意,三皇子和王妃自然會記在心裏。尼斯,扶著你的雄主下去吧,天氣漸涼,別因為衣服著涼了。”

尼斯從座位上起身,“遵命。”

他扶著米歇爾下去,在離開所有的視線進入房間的一瞬,米歇爾麵色陰沉,狠狠打開尼斯的手。

尼斯順從地跪在地上,劈頭蓋臉被扔了一身——是米歇爾被紅酒打濕的衣服。

米歇爾手在尼斯手上狠狠蹭過,剩餘的紅酒從尼斯剛毅的臉上滴落在地。

他冷眼道:“沒用的東西!”

尼斯低下頭,“請雄主責罰。”

米歇爾諷刺地笑了一下,惡劣地用腳勾住尼斯的下巴,“去外麵跪著。”

尼斯捏緊了手,“有人....”

米歇爾抓住他燦金的短發 ,“怎麽,我米歇爾教訓我的雌君,還不能被人看見嗎。”

尼斯身體猛地一顫,張嘴欲說什麽卻閉上了嘴,最終緩緩道:“...是。”

米歇爾這才鬆開他,然後當著他的?嬙氏濾幸攣錚姥薜納砬蛔叛詬塹乇┞對諛崴溝拿媲啊?

尼斯卻不敢把視線放在上麵片刻,正當他準備去外麵的時候,米歇爾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慢著,你去查查他是什麽等級。”

尼斯抬起眼,“他的檔案上麵暫時寫的是S級的亞雌,雄蟲的等級目前還不知曉。”

米歇爾斜看他一眼,嗤笑一聲。

尼斯猛地捏緊手,“我這就下去......”

“罷了。”米歇爾在終端上敲下幾個字,“流霜已經進入了宴會,他會替我去做。你去通知一下第五軍區,我想把之前的那件事情提前。”

尼斯垂下頭,“是。”

另一邊。

訂婚儀式已經進行到最後。

雄皇,雌帝。

紀嶼第一次與這兩個帝國最高權力的象征距離這麽近。

雌帝端坐在王位上,氣場強烈,鷹隼一般鋒利的眼神盯著他們緩緩道:“既然已經訂婚了,就好好地過下去。”

葉鞘抓緊紀嶼的手,哼笑一聲,“我自然會,用的來你教。”

雌帝眉頭一跳,忍不住斥道:“混賬東西,好好說話!”

葉鞘嗤笑一聲,態度明顯怎麽說怎麽不端正。

雄皇對著這對父子的相處模式搖了搖頭.

他垂下雪白的睫毛下,祖母綠的眸子盛滿笑意,片刻後把一條蔚藍色的項鏈交到紀嶼手上,“此為‘海洋之心’,暫時就交由你保管了。”

海洋之心,是曆代王族繼承人的雄主才能得到的東西,如此一來,什麽意思不言而喻。

紀嶼接過這條項鏈,隻覺得手心沉重。

雄皇拍了拍他的手,“好孩子,你的精神力運用不錯。”

他衝紀嶼笑笑。

就在剛才,擊碎米歇爾紅酒杯的不是其它任何東西,而是紀嶼凝為實質的精神力。

他們在剛才經曆了短暫的交鋒,並且最終以米歇爾的酒杯破碎為止。

雄皇對精神力極其敏感,自然注意到了。

紀嶼不自覺舔了下嘴唇,“...殿前用精神力傷害米歇爾閣下,請雄皇責罰。”他製止住想要上前的葉鞘。

雄皇溫和地拍了拍紀嶼的手,“傻孩子,怎麽會責罰你呢。”

他站起來,為紀嶼親手帶上這條海洋之心,麵對所有的貴族,緩緩的語氣卻格外擲地有聲。

“從今以後,王族與你同在。”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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