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說趙仲鍼跟著自己什麽都學了點。

趙允讓認為這大抵是少年人的自我吹噓,所以並未在意。

沈安讓趙仲鍼去做什麽粉塵膨脹,他也沒在意。

他甚至都準備好了讓趙仲鍼跟著那些堂兄弟一起上課的準備。

好歹聖人的教誨得學吧?

可現在他卻動搖了。

眼前的廢墟裏明火已經沒有了,但不時能聽到劈啪聲,縷縷煙霧從中升起,和蒸騰的水汽一道,讓他覺得視線有些模糊。

這是一個奇跡!

不,是法術吧?

趙允讓看著沈安,想起了當時他和舍慧論道的傳聞。

舍慧最後還把自己的三清鈴送給了沈安,不,是送給果果,竟然說是把玩。

那是道人貼身的法器,竟然就這麽隨意的送出來了?

那枚三清鈴現在就放在趙宗實兩口子的臥床邊上,按照高滔滔的說法,趙宗實這樣的情況多半是有些邪祟在裏麵,而舍慧是修煉有成的活神仙,他的法器定然能驅邪避凶。

至於趙仲鍼,他跟著沈安,想來邪祟不敢近身吧。

兒子有幾個,可夫君卻隻有一個,高滔滔兩難之下選擇了夫君。

趙允讓理解這個選擇,所以對沈安就更加的好奇了。

真人的法器隨手就丟給了趙仲鍼,你是大方還是有自保的手段?

他的前半生都在沉默之中,一些懊惱,一些不忿。

他覺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毒,可就是看不透眼前這個少年。

憨厚?

正義凜然……

嗯,看著很是正氣凜然。

可趙仲鍼跟著他才多久,府裏的內管家洪斌拉肚子都拉掉了半條命。

這樣的正氣凜然……

趙允讓微微搖頭,一股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滄桑感油然而生。

“這是什麽法術?”

他再次問道。

沈安一臉無辜的道:“這不是法術,這是……學識!”

他現在有些想去弄清掌心雷的原理,覺得會很好玩。

“學識?”

趙允讓的眼中多了怒色,老家夥要發飆了。

“沒火藥味,就一些麥粉,你告訴老夫說這是學識?學識能爆炸?”

沈安點頭,認真的道:“學識真會爆炸。”

他指著廢墟說道:“這就是學識的力量,用麥粉……不過幸而是郡王家的麥粉,若是旁人家的,多半粗糙,怕是炸不起來,頂多是爆燃罷了。”

趙允讓完全是懵的,沈安從容的道:“細微的粉塵密布在一個空間之內,此時若是有火星,就會……嘭!”

趙允讓卻冷笑道:“能把屋子都炸塌了?”

沈安歎道:“這隻是……木屋,若是磚石的屋子估摸著困難些,木屋的話,那還真不在話下。”

幾間木屋算個啥,後世多少粉塵爆炸的慘劇啊!

他很是淡然的看著廢墟,覺得趙仲鍼唯一的好處就是謹慎,至少知道先驅散了人,否則……

趙允讓的眼中閃爍著不信任,問道:“再來一次……如何?”

這老頭真的有做科學家的潛質啊!

對這等為了求證結果而不惜毀家的行徑,沈安表示無所謂:“郡王,這動靜會有些大……”

“都滾!”

老頭罵道:“老夫要點個大爆竹聽聽響動,都滾遠些。”

很快現場就隻剩下了三個人,連果果都被帶過去了。

沈安看著趙仲鍼,吩咐道:“先前怎麽弄的,再去弄一遍。”

趙仲鍼以為這是懲罰,就老老實實地去幹活。

揚灑麥粉是個苦力活,當裏麵灰蒙蒙的一片時,趙仲鍼渾身都白了。

他頂著一身的麥粉出來,興奮的道:“安北兄,現在點火?”

沈安點點頭,然後接過弓箭。

“退後。”

他帶頭退後,一直退到自己的射程之內。

趙允讓有些不滿的道:“老夫什麽陣仗沒見過?什麽狗屁的爆炸,就在這了。”

沈安也覺得差不多了,就點燃了火箭,然後張弓搭箭。

別射不中啊!

沈安覺得燃燒著的箭頭有些影響自己的發揮,他奮力拉開弓弦,然後瞄準……

咻!

箭矢飛了出去,看著竟然有些拋物線。

箭矢飄飄****的穿了過去,然後緊貼著門柱衝進了房間裏。

好險啊!

門框那麽大的範圍竟然都差點射不中,這個箭術……

沈安還在尷尬著,趙允讓正準備奚落他一番,就見前方的屋子猛地顫動了一下。

是的,就是顫動。

轟!

巨大的爆炸聲傳來,那屋子就像是膨脹了一下,然後火焰和灰煙從門窗處噴湧出來。

那木屋搖晃了一下,接著屋頂就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給拍了一下。

嘩啦!

屋頂垮塌了下來,剛竄起來的火焰被壓了下去,可緊接著又更加洶湧的湧了上來。

趙允讓隻覺得一股颶風撲擊在自己的身上,他不禁閉上了眼睛。

然後他就覺得身體有些搖晃,就像是地龍翻身的那種搖晃。

他睜開眼睛,就看到自家的孫兒在前方得意的叫嚷著。

“翁翁您看,這就是粉塵爆炸,然後膨脹衝擊……”

趙允讓眨著眼睛,覺得有些耳鳴。

他呆呆的看著燃燒的屋子,回想著剛才的那一場衝擊波。

“這就是粉塵膨脹?”

他喃喃的問道。

“粉塵細微,能引發瞬燃……”

沈安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等大規模的爆炸場景,不禁有些陶醉了。

沈家沒那麽大的地方供他測試,他也舍不得毀家。

而郡王府就不同了,大,很大。

關鍵是郡王府很有錢,炸幾間屋子壓根不在意。

有錢真的能為所欲為,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沈安在琢磨著怎麽再去發一注大財,就隨口說道:“這就是學識的力量,郡王,學識真會爆炸。”

這隻是後世的一個小知識,就讓你這般瞠目結舌,要是哪天我弄出個大動靜來,你還不得瘋了啊!

沈安把腦海裏多出來的優越感給驅散出去,見火勢越發的大了,就朝著遠處招手。

遠處有人看到了,然後一個傳一個,沒多久人就蜂擁而至。

“救火!”

剛才趙允讓說要點個大爆竹來聽聽響動,大家夥都以為就是個響動而已。

可這個響動也太大了吧,而且還引發了火災。

這誰家的爆竹那麽厲害!

趙允讓的兒孫們也來了,果果跟著一起。

“哥哥,大爆竹好厲害,剛才有大豬跑出來,頂翻了好幾個人呢!”

今天連續點了兩次‘大爆竹’,郡王府才采買的一頭大肥豬就被嚇的跑了出來,橫衝直撞,所向無敵。

果果牽著哥哥的衣袖,嘀咕道:“哥哥,咱們家元旦放的爆竹都沒這個響,還沒燃。”

沈安笑了笑,然後對趙允讓拱拱手,說道:“小子出來許久了,家中還有些事,就先告辭了。”

趙允讓也忘記了要留他們兄妹吃午飯的話,就讓人送出去,他自己召集了兒子們議事。

一群兒子裏,唯一的孫子趙仲鍼顯得格外的顯眼。

趙宗實見他一身的白灰,臉上還有些髒汙,就不渝的幹咳一聲。

他還沒發飆,趙允讓就不滿的道:“你凶仲鍼作甚?”

趙宗實無奈的道:“爹爹,仲鍼最近太貪玩了,孩兒想著是不是讓他重新回來讀書。”

那些兒子都紛紛點頭。

“爹爹,咱們家又不缺富貴,孩子們就該好好讀書,一代代的傳下去……”

詩書傳家,這是世家門閥曾經的家訓。

當今大宋自然不允許出現所謂的世家門閥,但並不妨礙不少人家都用這個來當家規。

宗室沒有實權,卻不差錢,讀書就是最好的愛好。

“嗯!”

趙允讓冷哼一聲,什麽聲音都消失了。

他看著這些兒子,突然歎道:“為父今日見到了一個活神仙啊!”

“活神仙?”

“爹爹,是誰?”

“……”

“是沈安!”

這是大家第一次看到趙允讓在苦笑。

“爹爹……”

趙宗實覺得自家父親怕是有些昏頭了。

“那真是神仙手段啊!”

趙允讓看了兒子們一眼,說道:“今日咱們府中就差點被炸沒了。”

什麽?

先前有人說趙仲鍼在弄什麽膨脹,然後就燒了起來。

可沒想到竟然會差點把郡王府炸沒了……

趙宗實下意識的起身過來,揚手就是一巴掌。

“滾!”

趙允讓一茶杯扔過來,趙宗實沒敢躲,就被砸到了身上。

“爹爹,孩兒錯了。”

父母揍你,有錯沒錯都是錯。

趙宗實跪下了。

趙仲鍼也跪下了,卻是衝著趙宗實。

“爹爹,孩兒錯了。”

三代人,兩代各自跪父親。

“起來吧。”

趙允讓吸吸鼻子,有些難過的道:“咱們家……仲鍼好福氣。”

一群兒子都愕然看著他。

趙仲鍼都玩野了,還有福氣?

“那沈安……隻是隨手教了些東西給仲鍼,結果你們也看到了,家裏差點都被炸沒了。”

趙允讓依在榻上,身後是那個叫做阿蘇的女人。

他看著呆滯的兒子們,突然露出了些許慈愛,說道:“你們都大了,以後要學會看人……仲鍼看似……卻是個性情中人。這是他的緣法,你們學不來,也別去學。”

他在為孫兒做打算。

這是趙仲鍼的機緣,你們別去爭,

想起先前的那個場景,趙允讓讚道:“那個少年果真是深不可測,那位邙山隱士就查不到嗎?”

這個話題轉的比較生硬,老仆說道:“阿郎,查不到,那人跟著沈卞一起失蹤,多半是死了。”

趙允讓遺憾的道:“那等高人……可惜了。”

若是能請來做客卿,那老趙家還怕什麽子孫沒出息呢?

“好了,都滾吧。”

一幹兒子起身,其中一人忍不住問道:“爹爹,先前就是沈安弄出來的動靜?”

趙允讓點點頭,說道:“是他教仲鍼弄的動靜。”

瞬間趙仲鍼就被目光聚焦了。

“仲鍼,以後你哥哥那裏你得多親近才是。”

“仲鍼,你兄弟還小呢,以後也就是混日子,可好歹學點東西不是。”

趙仲鍼馬上就被圍住了,各種熱情的話在轟炸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