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靜無聲。
淩墨被迫靠在鬱語澤胸膛上, 溫熱的觸感隔著薄薄的衣料傳來,淩墨微怔,側耳時卻聽見鬱語澤的心跳。
如鼓點一般急促卻又有力的心跳。
鬱語澤沒有說話, 隻是淩墨一動, 他便用手輕輕按住淩墨後頸,指尖的溫度和呼吸一起灑落在後頸上, 淩墨身體瞬間產生一種又麻又癢的感覺, 宛如觸電一樣。
“鬱語澤?”
被鬱語澤這麽按在懷裏,淩墨看不清這人臉上的神色,他想抬頭, 可他一出聲, 鬱語澤卻將腦袋靠在他肩上,他擁住淩墨的力道越來越大,好似想將淩墨徹底融入自己的骨血中,這樣他就能永遠和淩墨在一起。
伴隨著鬱語澤的動作, 他那頭墨色長發也跟著散落到地上, 淩墨指尖不經意間觸碰到這人發絲,抿唇猶豫了下, 淩墨試探著將手掌輕輕搭在鬱語澤後背。
“鬱語澤, 你怎麽了?”
鬱語澤身體一顫, 他先是沉默好半晌,才啞聲道:“你別對我這麽好。”
不然他會得寸進尺。
他很貪婪, 得到一點之後, 便總妄想著能夠得到更多。
他想讓淩墨屬於他, 想讓淩墨不再注視他人, 想讓淩墨能夠……愛上他。
然而鬱語澤也知道這絕不可能, 於是他腦海裏便誕生出更多可怕的想法——他想占有淩墨, 想將淩墨關進一個隻有他知道的地方,這樣淩墨眼裏就會隻剩他一個,他也不用再看淩墨對著別人笑了。
可惜鬱語澤最終還是沒敢這麽做,每當淩墨彎著眉眼看他,那雙如大海般包容的藍眼睛裏**漾起淺淺笑意,鬱語澤一切癲狂的想法就仿佛徹底消融在這種溫柔裏,所有複雜情緒皆化做一聲歎息。
鬱語澤不敢傾訴愛意,盡管淩墨對此心知肚明。
鬱語澤隻敢暗暗給淩墨上眼藥:“那些人不好。”
“嗯?”
“那些人實力不行。”
萬一進入戰鬥,說不定還要淩墨保護他們。
“能力也很弱。”
配不上淩墨。
“長相……一般。”
不如他。
雖然鬱語澤對自己的長相無感,但他也知道自己不醜,至少向淩墨表白的那些人沒一個能比得過他。
如此說了好幾句之後,鬱語澤認真下了總結:“他們不適合你。”
淩墨哭笑不得:“照你這麽說,那我選你談戀愛倒是很適合。”
“……”
鬱語澤耳尖悄無聲息地紅了,淩墨感覺到這人連心跳都快了不少,他像被燙到一樣,狼狽鬆開淩墨:“你別開玩笑。”
“我也……不適合你。”
他這種怪物一點也不適合淩墨。
淩墨似笑非笑:“那你可以把你的翅膀挪開一點嗎?這樣我可沒辦法繼續替你處理傷口。”
淩墨不知該如何評價鬱語澤。
說他膽小,可這人不久前用翅膀裹住他架勢可不是鬧著玩的。
可說他膽大吧,這人腦子裏想法那麽多,偏偏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他慫了,慫得隻敢暗搓搓給淩墨上眼藥。
終究還是「不想傷害淩墨」這種想法在鬱語澤心底占了上風。
“……”
鬱語澤不情不願稍稍移開翅膀,光線頓時透過縫隙流入黑暗中,淩墨神色如常,他低著頭仔細看鬱語澤處理傷口。
以鬱語澤的體質,這樣的傷大概不出一兩天就能痊愈,但淩墨還是叮囑他:“下次別在這樣了,”說著,淩墨語歎息,語氣稍顯冷淡,“如果有下次,我可不會再幫你包紮。”
“嗯。”
鬱語澤悶悶應了一聲,他抿著唇,將那對巨大的蝴蝶翅膀往回收。
淩墨輕輕揪住其中一隻翅膀,他垂眼細細打量著,神色頗為困惑:“我上次應該已經處理好了,怎麽還會出來……”
話音未落,淩墨餘光忽然瞥見一大片紅色瞬間順著鬱語澤臉頰、耳尖開始往下蔓延,到了最後,鬱語澤甚至連整個脖子都變紅了。
豔麗的紅染透鬱語澤眉眼,讓他那張漂亮的臉看上去越發惑人,淩墨一時沒反應過來,手指不經意就著鬱語澤翅膀尖又捏了幾下,於是這下鬱語澤臉更紅了,淩墨甚至看見他那雙紫眸裏泛起點點水光。
“……”
淩墨火速鬆開手指,鬱語澤那副模樣讓他感覺自己現在就像一個十惡不赦的流/氓!
明明他隻是摸了一下鬱語澤的翅膀!
好吧,雖然這句話聽上去也挺流/氓的。
淩墨幹咳,他手指剛一鬆開,鬱語澤便「嗖」地一下收回翅膀,這人垂著腦袋,墨發乖順地貼著他的後頸,襯得他耳尖愈發通紅。
“抱歉,我不知道……”
淩墨有些尷尬,鬱語澤搖了搖頭:“沒關係。”
蝴蝶翅膀上好像還殘留著淩墨指尖的溫度,鬱語澤細細感受著那溫度,翅膀是他極為敏/感的部位,淩墨忽然觸碰,被碰到的地方就好像是被火灼燒過一樣,不僅無比滾燙,還有一種異樣的酥麻感,但鬱語澤並不討厭。
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鬱語澤收回手,手掌裏的傷口已盡數被淩墨仔細處理好,不複最初鮮血淋漓的可怖模樣,餘光瞥見淩墨臉上的尷尬,鬱語澤開口,主動轉移話題:“回去吧。”
“嗯。”
從最初那陣尷尬裏緩過來,淩墨鬆了口氣。
兩人一路無言,一同回到宿舍。
淩墨以為兩人相處到此結束,畢竟照鬱語澤的忙碌程度,這人絕不可能時時刻刻呆在宿舍裏,說不定上一秒還在,下一秒就能不見蹤影。
淩墨本以為自己晚上出門不會遇到鬱語澤,然而出乎意料,這一晚他剛出房門不久,便在公共休息室裏看見某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背靠著落地窗,手裏則捧著一本書,燈光從天花板垂落,映得鬱語澤側臉輪廓溫柔不少,他一頁一頁翻著書,看似認真,實則淩墨一出現,他的目光便早已轉移到淩墨身上。
“要出門?”
鬱語澤看向淩墨,低聲詢問。
淩墨正要點頭,卻發現這人正一眨不眨盯著自己,他看似漫不經意拋出一個問題,然而當看見淩墨作勢要點頭,他眸光頓時幽深了不少。
“怎麽了?”
淩墨疑惑,他同鬱語澤對視,忽然間,一個念頭在他腦海裏一閃而過。
淩墨記起傍晚收到的那封情書,送情書那名能力者……好像說過晚上會在人工湖旁等他?
難道是因為這個?
不會吧?
淩墨哭笑不得:“我是要出去沒錯。”
鬱語澤翻書的動作一頓,他假裝不經意追問:“去哪?”
“人工湖。”
“撕拉——”
這是書被撕開的聲音。
淩墨看著書頁上的裂紋,頗為惋惜,畢竟現在書籍本就珍貴,而鬱語澤手中這本還是難得一見的珍藏版,想來價值不菲。
聽見淩墨歎息,鬱語澤合上書,他唇角抿得厲害,卻終究沒有起身阻攔淩墨。
淩墨見他這幅模樣,忽然升起一點壞心思:“那我走了?”
“嗯。”
周圍氣壓好像更低了,淩墨渾然不覺,他轉身便往外走。
見淩墨要離開,鬱語澤飛快扭過頭,他死死緊盯著淩墨背影,指尖動了下,鬱語澤似乎是想起身,但最終,他還是忍住了。
這是淩墨的選擇,他不可以去妨礙。
手裏的書不知不覺已經變得皺巴巴的,盯著書頁上的裂紋,鬱語澤失神,半晌後,他微靠著牆壁闔上眼,他心知自己不該去妨礙淩墨,但一種苦澀卻悄悄在口中蔓延開,心髒仿佛被一隻大手死死攥住,疼得鬱語澤喘不過來氣。
就在這時,一陣柔軟觸感落在鬱語澤臉上。
鬱語澤一怔,他倏地睜開眼,一張熟悉的麵容映入他眼簾。
鬱語澤啞然:“你怎麽……”
淩墨笑笑:“很驚訝?”
“我以為你走了。”
鬱語澤話音未落,淩墨自然接上:“以為我要去人工湖?”說著,他揚起眉,“然後你就在這裏坐了一晚上?”
淩墨都不知道該說這人什麽好,明明在意得不得了,為此不惜在休息室裏等上一晚,結果等淩墨當真要出門,這人卻又沉默了。
“那你不去嗎?”
鬱語澤觀察著淩墨麵色。
“我是要出去,”淩墨在鬱語澤身邊坐下,他這話一出,鬱語澤眼中剛升起的那幾分希冀又再次黯淡下來,淩墨無奈,隻好把剩下的話說完,“不過我要去的不是人工湖,而是圖書館,我打算去借幾本書。”
鬱語澤愣了愣,還沒等他回過神,便看見淩墨傾身向前,唇角彎起一個狡黠的弧度:“你很在意我要去哪?”
“我……”
鬱語澤無措,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淩墨失笑,他伸出手,輕柔捧住鬱語澤臉頰:“行了,不逗你了。”
鬱語澤先是茫然,隨後眼中綻放出光芒,他小心翼翼試探:“你之前說想談戀愛,也是逗我玩嗎?”
淩墨想了想:“這個倒不是,我的確想試試談戀愛,我好像有了喜歡的人。”
歡喜戛然而止,鬱語澤唇色陡然變得蒼白。
那個人是誰?!
鬱語澤很想這樣質問淩墨,但他沒有資格,而且現在他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嗓子啞得不像話。
窗外似有風聲響起,鬱語澤的心也跟著變得冰涼,然後他聽見一聲輕歎,一道陰影於他頭頂垂落,鬱語澤下意識抬頭,唇邊卻綻開一陣柔軟。
鬱語澤睜大了眼睛。
而窗外也有一道黑影跟著晃了晃,風聲過後便是冰冷的雨滴墜落,不知過了多久,窗外那道黑影終於轉身離開,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