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分外輕柔的吻。
如蜻蜓點水一般, 一觸即分。
鬱語澤茫然望著淩墨，似乎一時之間有些分不清楚剛剛發生的那些究竟是現實，還是他幻想出來的妄念。
在鬱語澤注視著淩墨的同時, 淩墨也在注視著鬱語澤, 他的臉頰被熱氣熏紅，蒙上一縷淡淡的粉, 畢竟他第一次主動做這樣的事情, 難免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很快，淩墨這絲窘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眼睜睜看著鬱語澤的臉越來越紅, 越來越紅, 仿佛一隻受驚的兔子，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襲擊而驚慌失措，甚至連呼吸都給忘了，淩墨哭笑不得, 他疑心自己要是再不提醒鬱語澤, 鬱語澤明天就有可能因為半夜被救護車抬走而榮登學校新聞頭條，至於原因, 自然是因為在接吻時忘記呼吸。
被自己的想象逗樂, 淩墨彎起唇角, 他語帶調侃，提醒鬱語澤：“你再不呼吸可就要進醫院了。”
誰知, 話音剛落, 鬱語澤便「嗖」地一聲站起來, 陰影落下, 擋住來自淩墨頭頂的光線, 淩墨疑惑抬眼, 映入眼簾的卻隻有一個倉皇的背影。
“等……”
淩墨有種不好的預感，他試圖挽留，但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遠處便傳來一聲巨響，像是有人慌慌張張撞上門框，又慌慌張張將門關上，門板「砰」地一聲合上，徒留淩墨一人還站在休息室裏，淩墨沉默好半晌，才幽幽把剩下的話補充完整：“外麵還在下雨。”
但鬱語澤顯然已經聽不到這句話了。
淩墨無奈，他有些鬱悶，被他親一下真的有那麽可怕嗎？可怕到鬱語澤冒著大雨也要跑出去。
好在很快，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讓淩墨沒有工夫繼續糾結這個問題。
淩墨接通通話。
通話另一端無人說話，隻傳來一串輕微的呼吸聲。
淩墨有些奇怪：“喂？”
他接連問了數聲，另一端那人才終於啞著聲音開口：“喂。”
“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已經辦好了。”
是封堯。
淩墨眼前一亮，他同封堯道謝：“謝謝。”
這些天，淩墨除了想引出方如月，他還打算收集一些證據，免得方如月和淩盼陽打死不承認，而且，對待這兩個人，淩墨完全不打算親自上手，將他們交給法律是最為正確的選擇，然而，事情發生的年代久遠，方如月和淩盼陽又都是警惕的性子，關於當初的事，他們早就抹去不少痕跡，淩墨想要調查，並非完全不可能，但憑他自己的力量，估計得花上不少時間。
留給淩墨的時間不多了，他無法在這件事上浪費太多時間，正當淩墨感到困擾時，封堯不知從哪得來消息，自告奮勇要幫助淩墨。
淩墨沒拒絕，現在看來，這應該是一個正確選擇。
不過短短幾天，封堯便不知用了什麽辦法將事情辦妥。
淩墨還沒來得及高興，卻忽然意識到封堯情緒不太對勁，他皺眉：“封堯？”
“……”
通話另一端再次變得安靜，在淩墨看不到的地方，青年無聲站在雨幕中，大雨模糊了他的麵容，也將他的墨發盡數打濕，讓他看上去狼狽不堪。
封堯緊緊攥著手裏的通訊器，手背青筋暴起，他反複回憶著不久前看到的那一幕，嫉妒讓他眸中墨色越發深沉。
淩墨對此一無所覺，聽封堯遲遲未答，他眉頭皺得更緊：“封堯……封堯？！你沒事吧？”
淩墨滿心擔憂，封堯睫毛微動，他忽然輕笑了下，他垂眸，斂去眼中那縷暗色：“我沒事，剛剛發生一些事，我暫時走開了一會。”
聽封堯這麽說，淩墨也沒有懷疑，他鬆了口氣。
“沒事就好。”
“對了，”封堯含笑，語氣聽上去與平時差不多，“我這也算幫了你一個大忙吧？”
“嗯？”
淩墨聽出這人話中還有未盡之意。
“那我提一個小要求應該不過分吧？”封堯眸光微動，他抬眼看了下陰沉的天幕，語氣漫不經心。
淩墨失笑：“你想提什麽要求。”
“這樣吧，你明天來陪我一天就好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明天應該是休息日。”
封堯伸手擋了擋墜落的雨滴，對這個要求，淩墨倒沒想太多，因為這的確對他來說隻是一個小要求，他查了下日程，很快答應下來：“好啊。”
“那就這麽定了，”封堯笑意更濃，“我明天早上去接你。”
——
次日早上。
淩墨如約來到約定地點，那裏早已停了一輛車，等淩墨靠近，車窗便緩緩落下，露出封堯那熟悉俊朗的麵容。
今天的封堯看上去與平時差不多，他身上穿的休閑服看似普通，卻恰到好處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看見淩墨，封堯那雙如鷹般凜然的雙眸便多出一絲柔和，他笑了下，眸中泛起點點笑意。
淩墨趕緊跑過去，他彎下腰，有些不太好意思：“你等很久了？”
“也不算很久。”封堯輕描淡寫，他打開副駕駛車門，示意淩墨坐進來。
淩墨沒太多懷疑，正要上車，便聽這人又說：“也就五點才到。”
淩墨噎了下，他眉心一跳，懷疑自己對「不算很久」的理解是不是與封堯不同：“可現在是九點！”
封堯又笑了下，淩墨剛一坐進車裏，他便傾身過來，高大的身軀很快淩墨攏住，隨著距離的慢慢拉近，淩墨能夠清晰嗅到這人身上傳來淡淡煙草味，他一怔，低下頭，卻沒有與封堯對上視線，封堯似乎正在尋找著一些什麽，動作間，灼熱的呼吸輕輕落在淩墨皮膚上，連帶著黑發也跟著蹭來蹭去，淩墨忍不住覺得有點癢。
淩墨耳尖微紅，雖說為了達成目的，他最近主動了不少，但他仍舊有些不適應這種近距離接觸，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淩墨的錯覺，他總覺得今天的封堯有些奇怪。
就在淩墨思緒逐漸飄遠時，封堯終於找到自己想找的東西，隻聽「哢噠」一聲，安全帶被係上，做完這一切，封堯這才緩緩收回指尖，他「唔」了一下，帶著笑意回答淩墨剛剛的話：“因為我好想早點見到你。”
因為想著過一會就能見到淩墨，所以封堯並不覺得等待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
淩墨眨了下眼，他開始覺得自己剛剛沒有感覺錯，今天的封堯果然超級——不正常！
這人隻在三年前這麽花言巧語過。
而三年後，「花言巧語」的人反倒變成淩墨，但無論淩墨說什麽，這人就沒信過，內心想法包括但不限於那麽幾個，比如——「我知道你在哄我」、「你不愛我」、「你不要騙我了」等等。
有時候淩墨會覺得自己現在很像古籍上所描寫的某種妖怪——狐狸精，但他這隻「狐狸精」顯然修行不到家，古籍上的前輩們各顯神通，勾勾手指就能有追求者主動送上門，就淩墨這隻不合格的「小妖怪」，幹啥啥不行，使出渾身解數，簡洵、鬱語澤、封堯這幾人非但不心動，反而更加戰戰兢兢，恨不得有多遠離淩墨多遠。
不過今天封堯似乎不是這個狀態。
事出反常必有妖！
淩墨警惕起來：“你……知道了？”
難道封堯已經知道他至今為止的攻略手段全都來自網上熱心人士所提供的「綠茶/白蓮入門指南」？又或者，封堯自己也偷偷鑽研了什麽奇怪的入門指南？淩墨百思不得其解。
淩墨話裏沒有包含太多深意，但這句話落入封堯耳中，很快便被理解成其他不同意思。
沉吟片刻，封堯淡淡開口：“嗯……知道什麽呢？”
淩墨覺得這句話語氣哪裏怪怪的。
然後，很快，淩墨得到答案，隻見封堯神色不變，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讓淩墨毛骨悚然的話：“是知道你昨晚主動親了鬱語澤？還是知道你前些天上一秒對我說喜歡，下一秒又對簡洵表白？”
“又或者，知道你是有目的才會對我那麽好？而你攻略我那些手段全都是上網搜索得來的？”
一個又一個尖銳的問題接連被拋出來，封堯的發言無異於往淩墨懷裏拋了一顆炸/彈，淩墨身體瞬間僵住，一動也不敢動，眼神漸漸變得飄忽，淩墨心虛地去看一旁的車門。
淩墨自認為自己的舉動隱藏得很好，可惜，下一秒，隻聽「哢噠」一聲，車門被鎖上了。
“……”
淩墨冷汗瞬間「唰」地一下落下來，他悄悄地、悄悄地扭過頭，想要去看封堯臉上的神情，但封堯從一開始視線便一直落在淩墨身上，因此淩墨的小動作他根本沒有忽略，反而看得清清楚楚，四目相對，封堯從容將車鑰匙插/進鑰匙孔裏。
一聲輕笑落入淩墨耳中，封堯那雙桃花眼溫柔凝視著淩墨，他稍稍彎起眉眼，眼中卻無半點笑意，反倒是眼中的暗色宛如被打翻的濃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迅速擴散暈染開來。
淩墨聽見這人看似漫不經心地提問：“不是說好今天一天都要陪著我嗎？你該不會打算反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