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當鮮血濺到臉上的那一刻, 淩盼陽的眼珠動了動,他目光追隨著斷肢,直到斷肢染上塵土, 淩盼陽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了疼痛, 他發出一串尖銳的叫聲,震得人耳膜生疼。

早在淩盼陽開口的那一刻, 淩墨便飛快地接住老人, 他周圍的黑霧湧動,包裹住老人的身體,形成一顆黑色的「繭」, 等淩盼陽尖叫結束, 那顆「繭」才緩緩散開。

在淩墨的保護下,老人安然無事。

反觀遠處的程念,他的臉早已因為痛苦而變得汗津津的,明明他已經伸手捂住了耳朵, 可鮮血還是順著指縫淌下, 而程念對此一無所知。

淩墨收回視線,看向淩盼陽, 淡淡問道:“他不是你的朋友麽?”

淩盼陽猩紅的眼珠死死地盯著淩墨, 他的胸膛因為憤怒而劇烈地上下起伏。

顯然, 因為憤怒,淩盼陽早已失去了理智, 他以為自己已經獲得了力量, 誰知淩墨一來, 卻直接一刀斬下了他的手臂, 這讓淩盼陽又想到了之前被關進監獄時的無力和不甘。

新仇舊怨一起爆發,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 那淩墨大概已經死了無數遍,淩盼陽一眨不眨地看著淩墨,發出如同怪物般的嘶吼:“你怎麽敢、你怎麽敢——你應該為此付出代價!”

淩墨不語。

他不打算和淩盼陽廢話,因為此時的淩盼陽早已無法溝通。

無論是思維還是肉/體,淩盼陽都開始向怪物靠攏。

這便是淩盼陽獲得力量後所需要付出的殘酷代價。

可惜淩盼陽自己似乎不以為意。

他仍沉浸在自己變得強大的假象中,被淩墨斬下手臂後,淩盼陽的傷口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開始痊愈,肉塊向蠕蟲一樣扭動,不多時,一條新的手臂便長了出來。

這一幕在不少人看來有點惡心。

至少淩墨看見程念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極為蒼白,他一手撐著地麵,幹嘔了好幾聲,卻因為許久沒有吃過什麽東西,最終隻能吐出幾口淡黃色的苦水。

似乎是發覺淩墨對程念的關注,淩盼陽也跟著慢慢扭過了頭,當他陰冷滿懷惡意的視線落在程念臉上的那一刻,程念的身體僵住了,緊接著,他整個身體開始不停地顫抖,幾乎將恐懼寫在了臉上。

也不知道淩盼陽究竟對程念做了什麽,才導致程念變成如今這個模樣。

明明程念以前那麽喜歡淩盼陽。

淩墨垂眸,他輕輕揮開長刀上腥臭的血液,而後將刀尖對準淩盼陽:“怎麽,不是說要讓我付出代價麽?你怕了?”

刀鋒上的銀光一閃而過,明明淩墨臉上沒什麽表情,但他說的話卻句句都在挑動淩盼陽敏感的神經。

淩盼陽的目光「唰」地一下,從程念身上收回,他麵皮**了幾下,而後咧嘴露出細密的尖牙:“這可是你自找的。”

“嗯,”淩墨頷首,他漫不經心地說,“快點,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這樣散漫的態度激怒了淩盼陽,黑色的鱗片在他的皮膚上接連冒出,直至覆蓋住他全身。

此時的淩盼陽一眼望過去,看不出半點屬於人類的特征,他完完全全變成了醜陋的怪物。

淩盼陽的速度很快,淩墨攻擊所附帶的吞噬屬性似乎也對他沒什麽用,不過淩墨並不因此而頭疼。

長刀刀尖一轉,落到淩盼陽的手臂上,卻被厚實鱗片抵擋住,見狀,淩盼陽咧嘴,露出猩紅的長舌,他得意洋洋,以為淩墨傷不了他分毫。

淩盼陽揮手反擊,尖利的獸爪裹挾著巨大的力道朝淩墨的麵門襲來,一旦被這獸爪抓中,那淩墨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然而,麵對這樣的危險,淩墨卻始終眼簾都沒掀一下,他手腕一轉,試加在長刀上的力道越發大了些。

淩盼陽嗤笑:“沒用的,你根本……”

話還沒說完,下一刻,血色漸開,隻聽一聲悶響,仿佛還無法刺入鱗片半分的長刀竟徑直刺入了淩盼陽的手臂中,緊接著淩墨抬腿,一腳踹上了淩盼陽的胸膛,竟直接將人踹飛出去。

擁有著龐大身軀的怪物在空中甩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而後像垃圾袋一樣重重落地。

淩盼陽猛地咳出幾口黑血,淩墨提著刀不急不緩地向他靠近,直到走到他跟前。

垂眸看著淩盼陽,淩墨眼裏倒映出淩盼陽此刻醜陋的模樣,他似是有些疑惑:“為什麽你會覺得我傷不了你?”

“……”

“你對你的實力有什麽誤解嗎?”

淩墨差點沒把「你很菜」這幾個字寫在臉上。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淩盼陽紅色的瞳仁劇烈顫抖,似乎不敢相信淩墨僅僅一擊便打敗了他,直到淩墨緩緩舉起手中的長劍,他這才猛然回過了神。

“不、你不能殺我!”

淩盼陽厲聲喊道。

“為什麽不能?”淩墨漂亮的藍色眼睛裏流露出幾分困惑,他指了指程念,又指了指昏迷的老人,還有地上那些早已失去了生息的屍體,“你害了這麽多人,你害他們的時候沒有想過你不能這麽做,那為什麽輪到你自己的時候,你就想到了呢?”

“你總是這樣。”

淩墨覺得淩盼陽很奇怪,許是感覺到淩盼陽的身體在發抖,他稍微放緩了語調,溫柔道:“你應該沒怎麽見過能力者處理怪物吧?沒關係,不可怕的,一下子就結束了。”

“……”

這話鬼才會信。

淩盼陽本能地想到了淩墨那天當著他的麵殺掉了黑獸的模樣,那時黑獸淒慘的模樣淩盼陽仍曆曆在目,一想到自己會變成那副模樣,淩盼陽的身體顫抖得越來越厲害。

眼看淩墨的刀離自己越來越近,淩盼陽忍無可忍,他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而後身型迅速縮水,奪門而去。

目送著淩盼陽遠去,淩墨後知後覺:“啊,跑掉了。”

他歎息道:“怎麽那麽不經逗呢?”

……你那是逗嗎?!

一旁的程念目睹了全程,他久久沒能回過神,以往對淩墨的印象在此刻盡數刷新,程念現在腦海裏隻剩下了一個想法——眼前這個人,好可怕!

眼看淩墨轉身朝自己走來,程念瑟縮了一下。

淩墨安慰他:“沒事,我不會傷害你的。”

“……”

程念總覺得淩墨這句話與他剛才對淩盼陽說「不可怕的」有異曲同工之妙,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淩墨手中染血的長刀,程念目睹了全程,看得十分明白——淩墨分明是真的動了殺意,要不是淩盼陽跑得快,現在腦袋早已搬了家。

見程念一直緊緊盯著自己手裏的長刀,淩墨輕歎,他鬆開手,長刀化作黑霧,再度變回小黑狼。

“這樣呢?還害怕嗎?”

長刀消散,程念顯而易見地放鬆了不少,他抿著蒼白幹裂的唇,張了張嘴,好半晌才艱難地從嘴裏吐出兩個字來:“謝……謝。”

淩墨微怔,黑貓不知從哪裏鑽出來,明明剛剛淩墨和淩盼陽打的時候,這家夥連影子都看不見。

黑貓用尾巴卷了一瓶水,隨意地丟給程念。

程念又道了聲謝,他拘謹地打開瓶蓋,喝水時卻著急了不少,不僅不慎將身上的衣服打濕,甚至還嗆了一口。

聽程念劇烈地咳嗽起來,淩墨不得不上前,替他拍了拍後背:“慢點喝。”

“啪嗒。”

當淩墨收回手時,手背上忽然落下一顆溫熱的水珠。

淩墨愣了愣,抬起頭,發現程念不知何時起早已淚流滿麵。

不過短短幾天,這位天真的富家大少爺似乎變了很多程念,他遭遇了許多可怕的事,如果淩墨今天沒有出現,程念恐怕早已命喪黃泉。

程念哽咽著,用嘶啞的聲音一點點地對淩墨說:“對……不起,我不應該……不……相信……你的話。”

每一個字程念都說得分外艱難。

聞言,淩墨略微垂眸看著他。

半晌,淩墨微微一歎,不多時,程念毛茸茸的腦袋上多出一隻溫暖的手,程念怔然,他抬眼看向淩墨。

淩墨揉了揉程念的頭發,直到將程念的頭發弄得一團糟,他才慢慢開了口,安慰程念:“沒關係,畢竟你一看就不是很聰明。”

“……”

這是安慰嗎?!

程念一哽,頓時更悲傷了,不過淩墨一打岔,他倒慢慢停住了眼淚,眼珠滑稽地掛在他臉上,程念眼簾顫了顫,似乎想起了什麽,他慌張間抓住淩墨的手:“先……不要……管我,淩家、淩家——”

“淩……盼陽,從我這……拿走了……”

程念說得斷斷續續的,他著急地想要跟淩墨解釋清楚,可越緊張,他說的卻越發顛三倒四,再加上他喉嚨因為幾日未進水,早已變得幹澀不已,程念這般用力地說話,喉嚨裏早已泛起了些許血腥味。

淩墨從程念的話裏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鑰匙」、「血」、「淩家」。

眼見程念還要說下去,淩墨再次拍了拍他的腦袋,他站起身,明明是和程念相似的年紀,但此時在程念眼中,淩墨卻顯得分外可靠,比起同齡人,淩墨更像是活了數千萬年的溫和長者,他對程念笑了笑,看似溫柔而不容拒絕地阻止了程念繼續說下去,程念焦急,淩墨卻示意他可以安心。

“大概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你就在這裏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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