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我可不喜歡!”

江幸玖聽到這裏,連忙開口答了一句,反手抱住他,小聲笑著。

“我不喜歡那樣的人,對誰都好,我隻喜歡簫郎,簫郎的溫柔體貼,隻對著我一個人。”

這話,簫平笙聽了自然十分受用。

他抑製不住胸膛震動,失笑出聲,在她白嫩的麵頰和柔軟的唇瓣上用力吻了幾口,笑語愉悅。

“郎君隻待玖娘溫柔體貼,那是自然。”

兩人相擁著,抵著額頭相視而笑。

簫平笙忍不住又吻她,方才還沒有結尾的故事也不想再講下去了,隻想抱著懷裏貼心可人兒的小娘子好好溫存一番。

然而,她圓滾滾的肚子與他相貼,兩人吻到情濃時,她腹中的小家夥似乎是不太舒服,突然頂動了起來。

江幸玖吸了口涼氣,簫平笙連忙將腰身後撤,一手覆在她腹部,眉心蹙起。

“玖娘?可是身子不適?痛嗎?我壓到你了?”

掌心下的鼓動一下接著一下,還頂著他手心蠕動了兩下。

簫平笙心頭發緊,翻身坐起就要下床,想要喚人傳老孔大夫來。

江幸玖卻掩著嘴笑出了聲,她纖細的素手搭在他手背上,輕笑道。

“沒事,他是這樣淘氣的,每日總要動一動,興許是,還想聽故事?”

簫平笙見她笑顏如花,神情不見痛苦,也暗自鬆了口氣。

這會兒,手心下鼓起的那處包已經平息,肚子裏的小家夥也安靜了下來。

他無聲失笑,撫了撫江幸玖的肚子,接著重新躺下。

“是不該這麽晚還不讓你睡,興許他是被吵著了,不如明日再……”

“說呀,就快說完了——”

江幸玖扯了扯他衣角,接著乖乖閉上眼,軟聲撒嬌。

“你說完,我就睡了,不然,我今晚要睡不踏實的……”

心裏惦記著什麽,她會睡不安穩,總控製不住腦子裏會一直想。

簫平笙悶笑兩聲,搭在她身上的手拍著她後背,低磁的嗓音放輕。

“我猜測,大約是當時尃帝的兄弟們已經開始明爭暗鬥爭奪儲君之位,他作為嫡皇子,原本是勝算最大的,他的王妃與自己的兄長情投意合,這若是傳出去,不止蘇家會被詬病,於他來說也會受極大的影響。”

“芳華長公主與尃帝兄妹情深,她鐵定是得幫尃帝的,尃帝若是說服她嫁給蘇駙馬,推動她對蘇駙馬動心,其實是很容易的。”

“蘇駙馬本人的確無可挑剔,成婚後,無論是出於身份,還是出於責任,也或者是怕事情敗露,會對蘇皇後和蘇家造成重創。

故而他收斂自己見不得人的心思,是想要與芳華長公主好好過完一生的,自然也是真心待她好。”

“日久生情,芳華長公主真正迷戀他,也不是難事。”

“比起家世出身好,又溫柔體貼細致入微的郎君蘇駙馬,顯然我師父那種處處謹慎拘禮,又自詡絕情斷愛的方士,是沒有勝算的。”

“後來,眾所周知,尃帝在九龍奪嫡中勝出,登基帝位,期間那些神通廣大的方士於他多有相助,卻也多方牽製於他。尃帝厭惡方術之士與道法,下旨驅逐扼殺大召國內的所有方士。”

“我師父是不得已,也是不得不離開。”

江幸玖合著眼像是睡著了,可簫平笙卻從她不算平穩的呼吸聲裏,知道她醒著。

於是,他低低輕輕詢問她。

“有什麽想問的?”

江幸玖抿了抿唇,語聲輕細。

“其實,朝夕相處那麽久,長公主對聶先生,未必就沒有生出過旁的心思吧?否則,過了這麽多年,她怎麽會默許聶先生,在這個時節,以這樣的方式陪伴在她身邊?”

聶先生晝伏夜出,每晚都是長公主府。

不管兩人現在是舊友,還是主仆,長公主默許他回到自己身邊。這其中,總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吧?

簫平笙緘默片刻,再次開口時,淺淺歎了一聲。

“她是尊貴不可一世的芳華長公主,年少時那點淺薄的男女情竇,於她來說興許微不足道,皇家的人,天生就在富貴榮華的頂端,從來講究尊卑有別,習慣睥睨眾生。”

“假設她當初對我師父是有動念的,隻是那個時候,她怕是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若是太後再從中作梗,加上身邊有一個溫柔體貼的郎君日夜相伴,她又怎麽還有機會發現自己的心思,隻會被眾人蒙著雙眼過活。”

“興許我師父的離開,會令她悵然若失一陣,但她擁有的太多了,在身邊所有人的擁簇討好下,很快也會重新樂不思蜀,將那點微薄的不舍都放下的。”

“她跟我師父,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江幸玖眼睫顫動,低低接話。

“長公主一生安樂美滿,活在眾人精心為她營造的幸福裏,或許蘇駙馬的死,讓她知道了許多她過去不知道的事,也讓她從美好的過往中蘇醒。”

“也許在後來的這二十年裏,她也曾無數次想起過前塵往事,想起過聶先生。”

“我覺得,她說不定,早就看清了自己的內心,人到了一定的年齡,經曆過半生的磋磨,大多都是不惑的,是不是?”

“聶先生回到她身邊,說不定,她也很高興,很愉快。”

簫平笙低低'嗯'了一聲,輕輕貼著她麵頰,柔聲哄她。

“這都是讓人的事,聽聽熱鬧就罷了,玖娘,子夜了,你該睡了。”

江幸玖斂了聲,輕應一聲,不再開口。

簫平笙說的對,這些都是上一輩的陳年舊事了,他們就算是知道了,也是一半打聽另一半推理猜測的。

事實究竟是如何,唯有當事人知曉真相。

但是,就旁觀者來說,而且,還是跟身邊人有關的事。

出於感性和關係上,還是希望聶先生多年的遺憾能夠彌補,希望他能心願得償。

不一會兒,懷裏的人便沉沉入了夢鄉。

簫平笙替她掩好被角,唇瓣貼著她飽滿的額頭,黑暗中的鳳眸幽亮閃爍。

他如何又會不希望他師父心願得償。

尃帝當年對方術之士趕盡殺絕,可他師父還是在風波過去後,冒著風險回到了帝都,甚至想盡辦法隱藏在定安寺內。

他不肯離開,定然也是因為芳華長公主。

當年機緣巧合,他結識了聶先生,並拜他為師。

這些年,聶先生陪著他教導他,還在簫家最落魄的時候,陪著他出征,多次在戰場上救他性命。

於他來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他早已立誓,會給師父養老送終,百年後他的兒孫,也都會供奉師父牌位。

而今知道他有這樣重的心事。

他嘴上勸師父,將道理說的明白。

但心裏,還是想替他爭取一番。

這事……

他該怎麽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