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曉之以情,徐徐圖之,郎君好厲害

一大早天還沒亮,江幸玖和簫平笙就被院子裏的說話聲吵醒。

她推了推身邊的郎君,小聲道。

“聽著像是鎮國王。”

簫平笙輕輕拍了拍她手背,翻身坐起,語聲含笑安撫她。

“你歇著,不用管,我去見他。”

江幸玖撐著手臂坐起身,月眸澄澈看著他站在床邊穿戴的背影,掩著唇細聲猜測。

“該不會是來找你算賬的?”

簫平笙無聲失笑,像是早有預料。

等他從裏屋出來,就瞧見拎著把劍怒火衝冠立在堂屋裏的蘇刃玦。

“簫平笙!你這廝滿肚子彎彎腸子,連你師父和我都來算計,你還有沒有一點兒良知了啊!我今日……”

“噓噓!有什麽事兒出去說。”

簫平笙豎起一根手指,蹙著眉用一根手指抵開他劍尖兒,不顧蘇刃玦的掙紮,上前搭住他肩,帶著他往外走。

“你別一大早握著把開了刃的劍在我這兒要殺要剮的,我娘子她身懷六甲,在屋裏睡著呢,你再驚著她算誰的,你說是不是?”

蘇刃玦臉都黑了,到底是顧及著婦人和孩子,跟著他出了門。

他握著劍柄的手緊的發抖,氣的胸脯劇烈起伏,一把推開簫平笙,加大了步子往院門外走,嘴裏憤怒的嚷嚷著。

“我今日非得跟你決一死戰!不然我咽不下這口氣!你若敢推脫逃避,我日後天天來堵你!”

簫平笙負著手跟著他身後,聞言撫了撫鼻梁,笑著回頭衝簫胡伸出手。

簫胡扯唇一笑,抽出腰間佩刀遞給他,眼睛看著前頭蘇刃玦怒氣衝衝的背影,壓低聲。

“侯爺,看鎮國王這架勢,是要拆了定國府啊。”

簫平笙掂了掂手裏的佩刀,衝他揚了揚下巴,淡聲道。

“他不過是要尋機發泄一下,你不必管,回去吧。”

簫胡點了點頭,頓住腳步站在了原地。

簫平笙走了兩步,又回頭,握著刀指了指他。

“別跟夫人亂說。”

“是……”

簫胡駐足目送兩人走遠,然後搖搖頭回了勁鬆院。

說是不要跟江幸玖說,可到了傍晚,江幸玖還是從明春嘴裏聽說了,簫平笙和蘇刃玦在演武場裏比試了大半日。

簫平笙拎著把刀踏著落日餘暉回到勁鬆院,褪下大氅時,身上的衣裳已經濕透了。

江幸玖命人傳了熱水來,陪著他在屋裏沐浴,聽屏風後的男人將事情尾末交代了一番。

她捏著隻橘子,將皮一點點剝下來。

“所以,鎮國王最終還是為了長公主妥協了是不是?他這麽氣惱找到府上來跟你算賬,隻是因為你算計了他呀?那過了今日,是不是就過去了?他該不會真的日日拎著把劍來府上堵你吧?”

簫平笙枕著手臂靠在浴桶上,聞言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

“更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原本以為我師父過去隻是一廂情願,愛而不得。沒想到,過去他和芳華長公主,還有過露水情緣。”

'吧嗒'一聲,手裏的橘子掉在地上,滾了兩滾。

江幸玖月眸瞠大,看都沒看一眼,而是驚愕失聲。

“什麽?”

“不止如此。”

簫平笙的聲線壓低了些,“蘇刃玦的親生父親,其實是我師父,而非蘇駙馬。”

江幸玖嘴都張開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簫平笙瞧不見她的神情,不過從橘子落地的動靜,和她突然安靜下來,也能猜到她的震驚。

“有這層關係,長公主與我師父鐵定是能成。不過,解決了蘇刃玦,恐怕我師父還得來找我算賬啊。”

歎了口氣,簫平笙拿著帕子蒙住眼。

然而,等聶先生來找他算賬的時候,已經是數日之後的事。

彼時,大召國接到了來自大楚的邀函,大楚易主,三皇子楚逸登基為帝,作為聯姻友國,新任楚皇特地派遣使臣送了邀函來,希望大召國能夠在他登基之日派遣使臣前去觀禮慶賀。

此舉的目的,意在用聯姻國的祝福與認可,鞏固他作為新皇的地位,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這個使臣的人選,大召國還尚未敲定。

其中,簫平笙顯然在選擇之內。

比起蘇刃玦的怒火中燒,打打殺殺的發泄,聶先生顯然要沉得住氣的多。

師徒二人在書房裏閉了門窗,也不知聊了些什麽,大半日的功夫,江幸玖頻頻往那頭張望。

等聶先生走了,她迎上簫平笙。

“怎麽樣?我沒聽見聶先生訓斥你,他應當是沒那麽大火氣吧?”

簫平笙攬著她笑了笑,“我無論做什麽,總歸不是害他的,這一點,他心裏一清二楚。”

“如今他和長公主,都已經談開了,時間不會辜負情深義重的人,等他們終成眷侶,那道遺旨,也算是手到擒來。”

江幸玖眼睫眨了眨,掩著帕子輕聲失笑。

“你這是曉之以情,徐徐圖之,郎君好厲害。”

對於小娘子的恭維,簫平笙十分受用,俯首抵了抵她眉心,輕聲笑道。

“多謝娘子讚賞。”

任何時候,當你很想圖謀一件東西時,不想要生搶硬奪吃相難看,又樹立硬敵。

那麽,就靜下心來不要急,多觀察,多謀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徐徐圖之。

用打動人心,又得人情的方式去達成目的,結局會更平和美好一些。

這件事後,最終前往大楚的送賀使臣定了下來,簫平笙沒能逃過與自家小娘子小別的命運。

江幸玖一邊替他收拾行李,一邊忍不住碎碎念。

“這個楚逸也是的,登基也不會選個好日子,大冬天的,路上該多冷啊,若是再下了雪,來去都要耽擱時間。”

“他就這麽不著急舉行登基大典嗎?我還是頭次瞧見登基大典還往後推的皇帝。”

“簫郎,我總覺得這裏頭有什麽貓膩。”

簫平笙端坐在榻邊,鳳眸含笑靜靜聽著她絮叨,視線黏在她身上,從她微紅的眼眶和含嗔抱怨的語氣裏,都能感受到小娘子的不舍。

想著可能有一段日子見不到她,他心中升起濃鬱酸悶。

等包袱收拾妥當了,江幸玖挺著肚子向他走去,噘著嘴小聲喃喃。

“總覺得長公主還是記著你從中攪合他們家的事,故意暗戳戳給你穿小鞋呢。”

簫平笙雙臂張開,將她摟進懷裏,抱坐在腿上。

俯首在她高聳的肚子上落了一吻,他抬眼看向懷裏小娘子素美昳麗的容顏,輕輕笑了。

“這都是小事,我走了之後,你要照顧好自己,別太想念我,好好用膳,好好睡覺,雪天路不好走就少出門,年關之前,我一定會趕回來。”

江幸玖這胎是在年後臨產,他倒是不怕趕不及。

江幸玖環著他脖頸,扁著嘴點了點頭,濕漉漉的水眸瞧著委屈極了。

簫平笙心疼壞了,將她抱緊了,吻了吻她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