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妨猜猜,本王的生父,究竟是誰?

聶先生頓住腳步,側身看他。

看著冷麵寒霜的蘇刃玦,不知怎麽的,他就覺得自己是在看個正在鬧脾氣的大孩子。

想想他孑然一身,唯一算是帶大的,也就是簫平笙了。

可那個兔崽子,打小就會裝腔作勢,瞧著清傲沉穩,實則一肚子壞水兒,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混蛋,氣的他壓根兒沒法把他當孩子。

直到現在,簫平笙再要使什麽心機算計人,他都習以為常了,頂多嘴上呲噠他兩句。

可眼下對著明明冷著臉,卻感覺不到一絲敵意的蘇刃玦。

聶先生不由好笑的搖了搖頭,負手站著,一臉耐心的道。

“王爺請說。”

蘇刃玦拳頭握的咯叭響,冷言冷語問他。

“簫平笙從一開始就知道你跟我母親的過往。”

聶連玉下意識否認,“他之前在找那道遺旨,潛入公主府時,無意間發現的,比你也就先知曉那麽幾日罷了。”

到這會兒,聶連玉也能反應過來了。

多半又是簫平笙那小子在使壞,沒準蘇刃玦那晚來公主府,偶然發現他在,都是簫平笙那兔崽子引導的。

不止如此,蘇刃玦還壓根兒不知道自己被算計了。

聽到他說他與簫平笙是師徒,他整個臉色都不好了,聶連玉當時就知道要壞事。

想到那兔崽子一臉淡定,暗中推波助瀾,麵上卻像是事不關己的模樣,聶連玉也來氣!

不過,雖說又被那兔崽子擺了一道,但他心意鐵定是好的,不過是讓他能與芳華共度晚年,得償心願。

所以,聶連玉氣歸氣,倒也第一時間知道,該怎麽維護簫平笙。

簫平笙與蘇刃玦素來走的近,這次因為他而算計了蘇刃玦一把,耍猴似的,隻怕蘇刃玦都要氣死了。

怎麽著,他都該替自己的徒弟說兩句話。

於是,蘇刃玦質問他:“此事當真?”

聶連玉頓時肅著臉,點頭道。

“過去的事,我又何必與他說太多?我隻說我與芳華是舊識,我心儀她,僅此而已。他視我為父,視王爺為摯友,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一番好心,王爺實在不必因為我,與他生分。”

蘇刃玦唇瓣緊抿,語氣莫測。

“你們倆可真是師徒情深,一個替自己師父打算,拿本王當猴耍,一個替徒弟著想,百般維護他,都拿本王當泥捏的是不是?”

聶連玉見他像是真的惱火了,一時咂了咂嘴。

他盯著蘇刃玦,突然就笑了。

蘇刃玦被他笑的一懵,繼而橫眉怒目站起身來,拂袖質問。

“你笑什麽?!”

“沒什麽,想到好笑的事。”

聶連玉壓了壓唇角,忍下笑意,見蘇刃玦眉心緊蹙盯著他看,像是他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就不會善罷甘休的架勢。

聶連玉不由清了清嗓子,笑意慈愛的看著蘇刃玦,感歎了一句。

“方才我來時,瞧見王爺第一眼,直覺白衣勝雪溫潤如玉,氣定神閑爾雅矜貴的模樣,像極了多年前的蘇幕之。”

“可眼下,對著王爺惱怒失態冷麵寒霜的模樣,我發覺,你實則骨子裏並不像他。”

“實不相瞞,這話可能有些冒犯了,路過,你不像那個偽君子,我的確挺愉悅的。”

“我替芳華高興。”

至少,不用終日麵對著一個,亡夫的影子。

蘇刃玦寒怒的眸光微微一怔,繼而冷笑一聲,唇邊的笑意浮現幾分惡劣。

“你的確該愉悅,本王,怎麽可能像蘇幕之那個,偽君子。”

最後三個字,他一字一句咬著。

聶連玉笑不出來了,像是沒想到,蘇刃玦會這麽說自己的'父親',這下,怔愣的人換成了他。

蘇刃玦心下有些痛快,輕挑眉梢,字句清晰的接著說道。

“本王怎麽可能會像他?他原本,就不是本王的生父。”

聶連玉眸子微瞠,瞳孔緊縮,難以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蘇刃玦勾了勾唇,倨傲的昂起下巴,欣賞他的失態。

“他從不曾與我母親同床共枕,哪裏來的孩子?你不妨猜猜,本王的生父,究竟是誰?”

聶連玉如遭雷擊,眸中光澤閃爍不定,緊緊盯著蘇刃玦的麵孔看。

他聽見自己胸膛裏劇烈紊亂的心跳聲。

心頭浮現某種令他心驚肉跳的猜測。

他屏住呼吸,靜靜與蘇刃玦對視,等著他繼續說下去,好得到答案。

“當年我母親陪你離開帝都,你是不是十分期待,祈禱蘇幕之不會追過去吧?想就那麽帶我母親離開吧?”

“可惜,蘇幕之不可能不去,他再不愛我母親,那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大召國的嫡長公主!怎麽可能就此跟著你拋卻一切去遊**江湖?”

“你明明已經將錯就錯,與她有了夫妻之實,為什麽還要逃。”

“你明知道蘇幕之不愛她,可你還是離開她了。”

“你就從沒想過,孩子,可能是你的?”

最後一句話,壓的聶連玉緊繃的神經炸開。

他臉色發白,腳下下意識退了一步。

聶連玉眼底是震撼,不可置信,期冀,驚喜,和無措。

蘇刃玦卻抿緊唇,冷笑一聲,眸光凜若霜雪。

“你將我母親的苦楚全都算到蘇幕之身上,你就從沒想過,當日你若是留下了,將一切都攤開說給她聽,興許,她就不會被蘇幕之蒙騙那麽久,一切都會不一樣,她也不會心裏那麽苦。”

“之後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我猜猜,母親沒告訴你我的身世,鐵定心裏也怨著你吧?”

聶連玉臉色漸漸慘白,他怔怔盯著蘇刃玦,從他冰冷的語氣和深沉的眸子裏,看出了他對自己怨怪頗深。

他有些恍惚無措,他想要離開這裏,他也是這麽做的。

看著他轉身往外走去,蘇刃玦緊蹙的眉心略鬆,他追出門外,揚聲喚住他。

“你是無顏麵對我,所以又要逃避了?”

聶連玉疾步離開的舉止頓時停下,他背對著蘇刃玦,好半晌,聲線發顫而壓抑。

“若你說的是真的,的確是我懦弱,我對你置之不理二十多年,實在很抱歉。”

“你怨怪我,也是理所應當。”

“但若這一切是真的,你的確是……我的親生兒子。”

“那麽我錯過這麽多年,也絕對不會再繼續錯下去,我會留在芳華身邊,不論她是否答應,不論你是否接受。”

說著,他回身,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神情複雜的盯著蘇刃玦看。

少頃,語聲溫和的開口詢問。

“眼下,比起你怨怪我,和我對你的虧欠,我想,還是要跟你母親好好談談,更要緊一些。”

“我們的事,改日再談,行嗎?”

蘇刃玦緊緊抿唇,沒有回應他。

聶連玉笑意苦澀,點了點頭,轉身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