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聽打聽,我簫平笙什麽時候信的佛?可曾放下屠刀了?

在大楚折騰了這麽多事,簫平笙回來頭一件事,自然是要跟江太傅如實複述的。

再次回到勁鬆院,已是臨近傍晚。

他剛跨上廊道,就瞧見一大一小兩個孩子,一前一後從外書房跑出來。

簫平笙站在原地,等著他們靠近。

“長安見過叔父。”

青錦衣袍的小郎君,規規矩矩拱手行禮,說話時也吐字清晰輕緩,是很有禮數和教養的模樣。

相比之下,落後他一步的藍裳小郎,則一把抱住了他腿,昂著臉笑眯眯大喊。

“父親!”

簫平笙眉梢輕聳,一手將他扶好,繼而含著笑溫聲問簫長安。

“可是有事要說?”

簫長安雙手交握,安安靜靜看著他,一字一句道。

“喬叔父知道叔父您回帝都了,今日送侄兒回來時,特地交代過,要侄兒帶話給叔父,等叔父閑暇了,請去齊國公府吃茶,想是要與叔父商談穩弟的事。”

看著像個小夫子一般沉穩的簫長安,簫平笙有些忍俊不禁,語聲帶笑問他。

“喬懷藏告訴你,要跟我談穩哥兒的事?”

莫名有種要被夫子告狀的預感。

簫長安怔了怔,乖巧喃喃,“是侄兒自己猜測的。”

簫平笙點點頭,垂眼看立在他腿邊的小不點,語聲低沉。

“你跟著大哥去齊國公府,搗亂了?”

穩哥兒小腦袋搖的不郎鼓似的,“沒有沒有!”

簫長安連忙接話,“穩弟有好好練字,詩也習了幾首,比先前大有長進了。”

穩哥兒聽大哥替自己說話,笑眯眯露出幾顆小乳牙,昂著頭小傲嬌,等父親誇自己。

簫平笙失笑,抬手揉了揉他發頂,交代簫長安。

“我知道了,明日會親自去齊國公府接你們。”

“帶他去書房吧,一會兒用膳前,我過來看你們課業。”

簫長安應了一聲,上前牽著穩哥兒,將他帶著往外書房走。

簫平笙立在原地,等到兩個小人兒進了書房的門,才跨進門檻進了堂屋。

江幸玖坐在裏屋軟榻上,正將穩哥兒幼時穿用的衣物和繈褓都翻出來,挑揀了些偏新的,讓她們天好時再漿洗一番,提前準備好。

見他進來,明春便大致歸攏了挑揀好的衣物,抱在懷裏退了出去。

“奴婢去吩咐擺膳。”

屋內靜下來,簫平笙走到榻前,看了眼小山似的一堆小衣裳。

“麻煩的話,從外頭買新的就是,還費事挑揀舊的做什麽。”

江幸玖掀起眼皮嗔了他一眼,拎著件小衣左看右看。

“你不懂,穿舊衣也是福氣。何況,原本就是收著留給弟弟妹妹用的,買什麽新的?浪費。”

簫平笙挑了挑眉,也沒再多說,由著她去了。

隻是靜了一瞬,他提起方才簫長安說的話。

“明日備些禮,我去趟齊國公府,看看喬懷藏是什麽意思。”

他約莫,若不是穩哥兒不好管教,讓喬懷藏頭疼了,那就是想親自探探他這個做父親的口風。

喬懷藏,慣是個麵麵俱到的人。

江幸玖應下了。

等用膳前,簫平笙親自去書房看了兩人的課業,穩哥兒的字的確有不小的長進,他十分欣慰。

翌日一早,簫平笙返回帝都的第一天早朝,就被眾多曾彈劾他的重臣,群起而圍之。

簫大侯爺十分鎮定,靜靜聽完所有的討伐。

他隻說了一件事,便壓下去了大半的聲音。

“啟奏聖上,長公主殿下,就臣有心娶大楚公主一事,還有謠傳臣與新任楚皇的謠言,臣先話說。”

芳華長公主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扶著額頭淡聲道。

“講……”

“此次前往大楚,臣按照慣例覲見慶和公主,誰知見到的慶和公主,已是臥病在床形容枯槁,已是回天乏術。”

珣王麵色一變,緊緊盯著他,拳頭握緊了。

大殿內其他人,也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簫平笙一臉清冷,抬頭看向上座。

“聖上,長公主殿下,楚逸登基為帝,邀請我大召使臣前去觀禮,可他卻分明不顧我大召顏麵,不止不給慶和公主冊封封號,還對重病在床的她置之不理,甚至提都不曾提。”

“這恰恰證明了,兩國聯姻在他眼裏的重量,微乎其微輕若毛羽。”

“他眼裏沒有大召,自然也就沒有臣等,不知臣與這種混賬東西關係匪淺這種屁話,是誰造謠的?”

簫平笙回頭看滿殿文武,一字一句沉聲念道。

“站出來,咱們,好好掰扯掰扯。”

文武百官麵麵相覷,誰都沒有反應。

等了片刻,簫平笙冷笑一聲。

“這種聯姻,就算是再有第二次,有第三次,下場也都是一樣的。所以,誰說我有意拉攏大楚勢力的?不然這樣,楚逸再要送人過來和親,人給你們娶,大楚勢力讓給你們,我是無福消受。”

話混歸混,但其中的不屑,也是表達的明明白白。

見眾人沒人接話,他薄唇微抿,看向芳華長公主。

“都說寧修一座廟不拆一樁婚,臣不過是奉命出使了趟大楚罷了,沾了一身腥,還要被人逼和離?長公主殿下,他們這就過分了吧?”

“幹什麽?覬覦我家娘子傾城之貌?那也不能這麽囂張撬我的牆角吧!打聽打聽,我簫平笙什麽時候信的佛?可曾放下屠刀了?”

最後一句尾音兒都揚了上去,簫平笙麵若寒霜掃視了眼眾人。

那聲'屠刀',帶著十足懾人的威壓,愣是震懾的所有人都僵了身子。

仿佛再有一個人說出類似於靠近'和離'二字的話,簫平笙真的能拔刀,把他們全砍了。

相對他這副既無賴又蠻橫的反擊。

芳華長公主,已然沒有任何反應。

群臣也噤了聲。

蘇刃玦唇角微微抽搐,垂下眼默然。

江家父子則是紛紛眼觀鼻鼻觀心,強自一臉鎮定,才壓住了無奈上揚的唇角。

從宮裏出來,簫平笙徑直去了齊國公府。

喬懷藏在書房對麵的暖閣裏接待他,隔著半支起的窗棱,能看見對麵的書房裏,小兄弟倆趴在桌前,一邊寫字一邊低聲交談的情景。

“長安更喜歡讀書,長穩更偏愛習武,不過他們在不太擅長的領域,也還算有耐心,彼此間能相互影響一些。”

喬懷藏倒了兩杯茶,語聲徐徐,交代了對兩個孩子的看法。

說完,他溫潤含笑看向簫平笙。

“我知道你那娘子做的決定,你多半也不會有異議,不過還是得聽你當麵表態,免得日後長穩長成的樣子,與你們的期待有出入,到時再來怪我。”

簫平笙掂起茶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拜師禮我帶來了。”

“我倒沒有太多期望,隻盼著他們兄友弟恭相互扶持,便足矣。”

喬懷藏定定盯著他,好半晌,牽了牽唇,垂下眼笑道。

“我明白了,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