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我知道,綰綰◎

與平日裏很不一樣。

熱意融融的鼻息撒在頸側肌膚上, 燙得謝青綰不禁瑟縮一下,恍惚想道。

她莫名鬆了口氣,聽顧宴容伏在她肩角略重的呼吸聲。

他貼在謝青綰頸側格外敏感的那寸肌膚上,飲鴆止渴一樣不住落下細碎的吻。

蒼穹之上天光大亮, 照清這座奢麗的車輿中的每一處陳設與細節。

光天化日。

他滿眼的深意與貪圖直白不加掩飾地鋪陳在她眼前。

謝青綰的思維開始變得很慢, 呆呆陷在軟榻裏, 隻剩下被親吻時無意識的輕顫。

男人始終親昵而自然,仿佛昨日過密的接吻與按揉隻是一件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

窗紙、車帷, 昭昭天光從這輛車駕的每一處縫隙裏流淌進來,無孔不入地照透了每一個逼仄空間裏黏熱的狎昵與交.纏。

公開的、沒有遮蔽與私隱。

那雙熱鐵一樣的手臂忽然開始一寸寸收緊, 絞上她纖軟細窄的腰肢。

謝青綰被迫與他親密無間地貼在一起, 聽到他用蠱惑一般極具引導意味的口吻低低哄道:“綰綰, 沒有別人。”

日色與晨風透進來, 但外界窺探或驚異的目光會被窗牗、被帷幕、被他冷血獨斷的手腕全然阻隔。

無論是寢房、膳堂亦或是接鄰外界的雅間與車輿, 無論有無日色與天光,他們的親吻、私語、黏熱勾纏, 都不為人知。

不是公開而無私隱的。

那雙溫熱的手漸漸起勢,沿著熟悉的身線緩緩向上。

上有起伏的、暗藏幽香的一片雪軟。

顧宴容親吻她的耳尖, 音色啞到令她渾身顫栗起來:“隻有我知道, 綰綰。”

他親手教她, 嚐試耽溺與沉湎。

長街靜而空**,轆轆的行車聲回**很遠。

謝青綰開窗透氣,宮裝的前襟被揉皺得不成樣子,殘餘著他手心的溫度, 與埋首進來時低沉的哼笑與呼吸。

不成體統

尤為不成體統的攝政王枕臥在她腿上, 擰著眉闔眸養神。

謝青綰呼吸還未平複, 鬱積滿腔的羞恥與煎熬, 莫名散開了一些。

她埋頭整理被揉皺的前襟,呼吸尚有些急,纖手上瑩白細致的關節都透出怯怯薄紅來。

顧宴容枕在她腿上,沉寂無言地凝視著她,漆黑幽深的瞳仁都好像蒙著潮濕的霧。

難怪放在呼吸那麽燙。

謝青綰自然知道受寒發熱的滋味,抬手探了探他的額溫,隱隱有些擔憂:“殿下還好麽?”

今日的傳召來得突然,尚不知燕太後是何用意。

攝政王手中權柄盛極一時,卻是抱病也要親自赴宴,想必是樁要緊事。

那隻微涼的手一觸即分。

顧宴容嗅著她身上獨有的花藥香,分明乏倦至極,眉眼裏卻始自沒有流瀉出困頓與疲態來。

連聲音都是淡而平緩的:“綰綰很軟……”

謝青綰立時顧不上失禮,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將他未盡的“直抒胸臆”之語堵回了嗓子裏。

最後那點羞憤被他攪散。

她嗓音軟不自知,溫吞且艱難道:“病,病來如山倒,殿下還是趁此多休息些時候罷。”

長耀門外亮了腰牌,謝青綰亦步亦趨地跟在攝政王身邊。

芸杏侍送她至長耀門外,將臨時的衣衫用度叫給了前來接引的宮人。

她每日要服的湯藥熬製過程頗有些複雜,素蕊特意寫在紙上,連同三日份的藥材一並送進去。

依趙大管事上交代,這回入宮似乎要臨時在宮中留宿一晚。

顧宴容沿途所過之處,宮人們無不跪伏行禮,他一概不問,隻負著手不緊不慢地往臨山殿去。

接引的宮人唯唯諾諾跟在身後,低眉折腰不敢輕易出聲。

謝青綰望一眼他,很輕地牽住了他的袖口。

顧宴容低眸看到她微咬的唇和絞緊的指尖,停下腳步來等她開口。

謝青綰湊在他耳邊小聲問道:“殿下,我們這是去哪。”

顧宴容餘光掃過身側顫顫巍巍的接引宮人,並不多作解釋,隻說:“退下罷。”

那人如蒙大赦,險些跪下謝了恩,逃也一般奔命去了。

來接侍的浩浩****一行宮婢在他們身後綴得很遠。

顧宴容揉開她輕咬著的唇肉,答複道:“臨山殿。”

他一向神迷寡言且捉摸不定,謝青綰未敢直接開口詢問,隻暗自忖度。

大約是他未出宮建府時的住處。

昭帝崩逝便猶如大廈將傾,牽連朝野上下或明或暗無數權黨勢力。

昭帝生前一手扶植起繼後之子顧景同為儲君,授其安邦治國之道,更為他鋪平了這條登臨極位的路。

謝青綰依稀記得祖父曾講過,攝政王起勢於天啟二十四年。

那是天啟世代的倒數第二個年頭,昭帝日漸病起,朝中蟄藏的勢力忽然開始冒頭,極為高調地為這位殺神解禁幽庭而鋪路。

天啟二十五年,昭帝大限終至,顧宴容才終於在明麵上徹底離開幽庭。

顧景同即位後,下的第一道旨便是將其封為親王,賜銜永安,在闌陽城繁華最盛的明華街興修永安王府。

直至永定元年春歸夏至,這座府邸才終於落成。

此前,顧宴容大約臨時居於這座臨山殿中。

臨山殿與臨華殿一字隻差,卻是個與之截然不同的清冷幽靜之所。

殿中似乎新近才灑掃過一番,窗明幾淨一塵不染。

謝青綰挽裙跟著他踏入殿中,抬眼是高懸的一張字,筆力渾厚峻健,龍飛鳳舞地寫著“持守本心”四字。

謝青綰自幼習字描的便是裴濯甫的楷書,一眼便瞧得出筆畫裏熟悉至極的痕跡。

是裴老先生真跡無疑。

謝青綰隱隱曉得這位攝政王與裴濯甫淵源不淺。

他有一手一眼便看得出盡得裴老先生真傳的好字,又待那本《響泠泉引》珍重之至。

這樣一副專為他題的墨寶,卻因何沒有在王府落成時一並搬過去。

有低緩的男聲在她身側問道:“累麽?”

謝青綰驟然回神,後知後覺地收回了落在那張字上的目光。

她垂眸搖了搖頭:“還好。”

臨山殿中極為空曠,宮婢們進進出出將她臨時的起居用度安置妥當,福身退了出去。

分明受太後懿旨入宮,今日的午膳卻傳在臨山殿中,嘉祥宮似乎也並無宴請之意。

謝青綰不欲多問,撥弄著瓷匙等著這碗熱騰騰的湯藥冷下去。

她微微起身,再度探了探顧宴容的額溫——仍舊是燙的。

“殿下,可要傳禦醫麽?”

雖是低熱,可這樣燒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她手指瑩潤而冰涼,貼在燥熱不退的額間很是舒坦。

顧宴容近乎溫馴地縱著她貼了又貼,隻在她問及是否要請禦醫時鬆淡地搖了搖頭。

謝青綰眉眼顰蹙,漫上一點無奈與憂心,音色都是清潤的:“殿下。”

才喝下最後一口藥,便稀裏糊塗地被顧宴容卷攜進床榻裏。

鴉青色的帳幔垂落下來,遮蔽了明豔日光。

壓在她肩角的腦袋有些沉。

顧宴容攏著她裹進衾被裏,語氣中有微不可察的困倦:“時候還早。”

午時才過,謝青綰服過湯藥本該是最昏昏欲睡的時候,此刻被他擁在懷裏,卻莫名生不出困意來。

她陷在軟枕裏,借著帳內昏光去瞧攝政王冷峻的五官。

清瘦分明的頸線暴露在她目光中,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謝青綰隻覺得這位殺神此刻溫馴至極,也脆弱至極。

他似乎總喜歡將手扣在她頸間的命門上,深沉又懶散。

謝青綰從來琢磨不透他,唯獨此刻安靜看他沉睡的側顏,才終於生出一點踏實感來,而非被人完全執掌在手心裏。

似乎自湯泉行宮回來,蘇大夫給她換了藥方之後,她嗜睡的症狀便改善些許——至少不再是每每膳後困得睜不開眼的程度了。

謝青綰思緒跑出去很遠,回神才發覺顧宴容已睡得有些熟,呼吸深而平緩。

她輕手輕腳地支起身子來,再去摸一摸他的額溫,隱隱覺得比午時更高了一些。

謝青綰心念微動,預備起身爬下床給他煎一碗薑湯來。

她睡在裏側,小心翼翼地揭開衾被的一角,蜷成小團鑽了出來,以跪坐的姿態壓在華衾之上,免得風鑽進來驚醒了攝政王。

隻是看著攔在外側的顧宴容,隱隱犯起了難。

謝青綰傾身過去按到外側的床沿,撐著手臂預備隔著攝政王悄無聲息地挪出去。

左腿邁出去,膝蓋撐在床沿,正屏息跨在攝政王正上方。

緊接著,攝政王十分自然地張開了眼,瞳仁幽深定定凝視著她。

他被謝青綰壓著衾被,一時挪不出手來,緩緩道:“綰綰。”

謝青綰忙挪出床榻,盤坐在最外側小聲解釋道:“我,我口渴了。”

顧宴容才要起身,被她按著肩角壓下去,哄人一樣道:“殿下且睡。”

她褪去了繁複的宮裝,鬆開發髻,俯身時烏壓壓的墨發垂散下來,披於香肩。

顧宴容無聲看她濕軟的唇瓣,瑩白鎖骨,和隱沒進領口裏的曼約起伏。

謝青綰看不懂這樣的眼神,隻覺得病中的攝政王前所未有地溫馴。

她濕漉地笑,輕巧下了床。

為她煎藥的爐子爐火未盡,謝青綰回憶著素蕊為她煎藥的手法,有模有樣地煮上了薑湯。

皇宮到底不比王府,謝青綰全程守在爐邊,未敢假手於他人。

她支著腦袋瞧躍動的爐火,百無聊賴地打一個嗬欠。

身側忽有長指探過來,撚了撚她披散的長發:“綰綰。”

熱意驚人的胸膛從身後貼上來。

顧宴容似乎燒得有些重,將渾身大半的重量壓在她身上,耳語時不經意擦過她的耳廓:“怎麽這麽久?”

作者有話說:

康康蠢作者另一個預收叭(鞠躬感謝)

《在劍宗當米蟲的日子》

【文案】

折荒劍尊樓歸寂血洗不妄海,活口無遺,卻獨獨抱回了魔宗裏妖冶驚絕的少宗主。

薑央自此不必再苦修魔功,不必再以血侍蠱。

做噩夢樓歸寂來哄,受委屈樓歸寂撐腰,破一點皮都要高高舉給他看。

隻是她後來才懂得,原來她隻是他微末時不可辜負的一寸輝芒,與風月無關。

·

薑央一杯酒睡了這位劍尊,扶著腰一步一顫挪出蒼玄峰,瀟灑出走。

暴雨中樓歸寂前來捉人,撞見他一手養大的小妖女,濕漉漉的和別人撐一把傘。

那人癡迷低下了頭,期期艾艾問她:“央央,我能吻你麽?”

天外驚雷,映亮了一瞬劍尊沉如寒冰的麵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