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玲華,馬傑依舊雙手摸著頭,愁眉不展。寧遠歎了口氣,問道:“下麵我們該怎麽辦?”馬傑轉過頭來看了寧遠一眼反問:“你對那八個字怎麽看?”寧遠苦笑著搖了搖頭:“我覺得,那幾個字……提供了一條線索……我原隻覺得,那些人找吳清,不是無緣無故的,但現在,海神台由J島搬到了療養院這兒,又有人提醒我們上J島……我感覺,吳清與及其它被關在療養院的人,都與這次海節有關。不知道說的對不對,你看呢?”馬傑笑了笑:“我也是這麽覺得。那療養院委實太過詭異,而且,不知你發現沒有,參與海神台搭建的人,有一大半人體溫超低!”寧遠想了一下,沒想起來,說道:“這個我倒真沒注意。那現在,我們真上J島看看去?”馬傑苦笑一下:“我們別無選擇!整件案子的關鍵,我看就在J島上。可惜上次放棄了,不過現在渡船都停了,應該不會有那麽多遊客了吧?你等我去借條快艇來。”

風很大,海Lang洶湧,租借快艇的工作人員懷疑的看了寧遠一眼半開玩笑道:“你們不會是販毒的吧?不要命了?”這時馬傑走了過來,一看是個警察,趕緊陪笑:“哦,開個玩笑,開個玩笑的,可是這風大Lang大,你們要注意安全啊!”兩人把救生衣牢牢係好,開著快艇就出海了。寧遠牢牢抓著舷,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給掉海裏去了,Lang啪啪的打在身上,生疼,幸虧戴著防水眼鏡,不然,連方向都辯不清了。

“快到了!咦,那邊飄著個東西——好像是個人!”寧遠先叫了起來。馬傑二話不說,過去把他救了起來。那人在海水裏泡了很長時間,頭發,衣服都濕嗒嗒的粘在身上,全身冰冷,嘴唇枯焦。馬傑皺緊了眉頭:“體溫已經開始下降,怕是支撐不住了,送醫院怕已經來不及了……隻好先上島。”

“不,不!我不回去!”那昏迷中的人一聽到上島,竟然醒了過來,聲音很低微,可是非常清晰,“島上有怪物……吃人的怪物……”眼睛又閉上了,想是再次昏迷了。馬傑咬了咬牙:“快上島!咱們這快艇一直在海上飄著遲早得出事。到島上找老鄉要杯熱水,弄點熱湯熱飯,也許還能救他一命。”

“你說這島上,是不是真的有什麽危險?”寧遠遲疑了一下,風很大,而救上來的人眼看快撐不住了。“百分之百的有危險,這個我可以肯定。但說有什麽吃人的怪物,怕是他神智迷糊了,在說胡話呢……”馬傑駕著快艇飛速向前,頭也不回的答道。風大,說話也需扯著嗓子喊。

此時,島上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隻有海Lang不斷的拍打著岸邊的岩石,嘭嘭的巨響,不絕於耳。寧遠看得驚心動魄,等救得吳清回去,這一生也不要到海上去了。

馬傑繞著島轉了一圈,總算找了一個比較避風的港灣,把快艇係好,抱著病人就上了岸。寧遠看了看這快艇隨Lang起伏不定,有些驚心,但見馬傑上了岸,一皺眉,一閉眼,隻聽得腳踏實地的聲音,方睜開眼來。見馬傑正衝著自己笑,有些不好意思,馬傑說道:“陸上長大的人,遇見這麽大海Lang不暈船就已經算是不錯了,你竟然還手腳不軟,能自己跳上岸,很厲害了,一般人少說也得在水上呆過幾年才行。不必覺得不好意思,我是這海上泡大的,你不用跟我比。”“慚愧慚愧。”寧遠擦著汗,“我們家在內陸,從來沒到過海上,讓你見笑了。”

走上岸來時才發現,昨天還人頭濟濟的J島,現在人跡全無,原有的幾戶居民,也門窗洞開,但屋裏極是淩亂,顯然是早已人去樓空了。“你看這是怎麽回事?”寧遠覺得有些不妙,剛想退出去,卻又瞧見廚房裏的鍋裏還盛著東西,幾副碗筷還擺在桌子上,菜也隻吃了幾口,有一個碗被打碎,米飯撒了一地,雖然早已涼了,寧遠的眼前突然浮現出這樣一副景象:一家人正在吃飯,和和美美,主婦還在鍋裏煮著美味的食物,突然,外麵來了一群人,有人吃驚的把碗打了,一時間小孩的哭聲,爭吵聲,都清晰可聞。後來,這家人都被抓走了,但是看不清來人是何模樣,寧遠還未從幻覺中回過神來,馬傑說道:“這些人不是自己搬走的,隻怕是被人給抓走了!”

寧遠一驚,幻覺消失,抹了把冷汗,說道:“我看也是。這兒既然沒人,咱們不如就借這家人的鍋灶,燒點熱水給他喝下……”

馬傑才想起自己還抱著個人,這時就覺得特別沉重,把他放到炕上,好在柴火等都是現成,水缸裏還盛滿了水,馬傑一嚐,是淡水,便在一個幹淨的鍋裏,燒起水來。

不一會兒,鍋蓋上便冒起白汽,寧遠看得歎息了一聲:“這樣平靜的日子,似乎已在數年之前了!”馬傑又往灶裏塞了一把柴,把灶口封上,舀了點熱水,加點鹽,端到房間裏喂他喝下。剛開始,病人牙關緊咬,溫熱的水進去之後,漸漸就有了點生機,此時炕也熱了,病人緩緩睜開眼來,見了馬傑的警服,似乎安心多了,掙紮著要坐起來,寧遠見了,趕緊扶他坐起,把枕頭豎了起來,讓他靠在床邊。

“警察同誌,你可要救救他們呀!”病人掙紮著說出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寧遠聽得莫名其妙。馬傑倒是點了點頭:“你把事情從頭說來,我們才好去救人。”

“我叫王立宏,我哥以前就在x城工作的,你們可能也認識……是愛地亞文化有限公司的經理,叫王立榮,一個月前,他得了重病,回老家治療,醫生下了病危通知,可是不幾天,竟然失蹤了,有人說看見他自殺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父母受不了這個打擊,我們大家心裏也都很難受,想到他工作過的地方來看看……前天,看見報上說,這兩天x城舉辦海節,非常有特色,而且因為旅行社有優惠活動,花錢不多。我便請了假帶他們來x城散散心,還有孩子……”馬傑突然插嘴:“你哥是不是個子挺高,有點胖胖的?”寧遠見馬傑這麽問,猛地想起,在療養院籌備海節的那個經理,也姓王,難道就是王立宏的哥哥?可是王立宏不是說他失蹤了嗎?一個病危之人,怎麽能重新回來工作?就算是突然病愈回來,也沒理由不跟家人聯係啊?正想著,卻見王立宏點了點頭,又接著說下去:“昨天,我們隨團來J島遊玩,排隊進溶洞時,聽導遊喊,大家快到碼頭集中,末班船快開了,如果趕不上,就隻能在島上過夜,便急匆匆的趕到碼頭……船滿載了,我父母和孩子都上了船,我隻好在岸上等著,也許明天才能回去,還有導遊……和其它十幾個遊客。那班船剛開走,便刮台風……天也快黑了……我們沒處躲雨,便想鑽到那溶洞裏頭去,好歹也是個避雨的地方,誰知道……原來還打算從J島回去後上他們公司看一看的呢。”王立宏渾身顫抖,說不下去,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也許是記憶實在太可怕了吧,寧遠想著,正想安慰兩句,王立宏擦了擦鼻子,又開始說:“那個溶洞非常黑……下午的時候人還很多呢,到了晚上,突然就冷清下來,大家感覺都有些怪異,但為了壯膽,都互相開玩笑……有人見導遊是個女孩,便故意講鬼故事嚇她,本來也沒事……後來肚子就餓了,原看到島上有很多賣小吃的,想去買點來充饑,去找,一個人也找不到……整個島上,就剩下我們這十幾個遊客……賣小吃的,賣紀念品的,好像全蒸發了。因為大家都知道,末班船開走時,那些小販還在島上的,怎麽會沒了呢,大家就找……找遍了整個島,就是沒有人,一個也沒有。而且,連小鳥,蟲子都沒有……島上靜得可怕,你不知道一點聲音也沒有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能讓人發瘋……海Lang的聲音這會兒聽起來那麽大,那時可一點也聽不見,好像什麽東西,把聲音全給吃掉了。”王立宏又開始發抖,馬傑趕緊把開水遞過去,他緊緊抱著水杯,才停止了哆嗦。

“十幾個人把海島轉了個遍,沒有看見一個人影,沒找到一樣吃的,導遊便點了下人數,打算安排我們去收集一些枯枝,點一個火堆,不然在島上風那麽大,晚上很冷,會凍死的,可是,怎麽數,也數不清一共有多少人……你知道嗎?我們這些人裏,最次的也是高中畢業……可是就是數不清有幾個人,有人說是十四個,有人說是十五個。誰都有些慌神了,你沒經曆過,不會知道那種恐慌。大家心裏都覺得害怕了……導遊是個小姑娘,害怕了,便哭,說一定是我們講鬼故事,把鬼給引來了,海上死的人多,鬼也多……我也急啊……父母和孩子還不知道怎麽樣了呢,這兒又鬧出事來……導遊哭過了,又點,清清楚楚的是十四人,大家都鬆了口氣,覺得那‘鬼’已經走了,誰知道,真正可怕的事,還在後邊呢。”王立宏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水,顯得驚魂未定的樣子,四下看了看,又壓低了聲音,很詭異的說道:“後來,大家就都去撿柴火,島上又隻有那個溶洞裏是能夠躲人的,大家就都往那個溶洞裏去了。洞裏黑黑的,很可怕,大家都圍著火光坐著,誰也不敢多說話,隻盼早點熬過去這一夜,早點回到城裏去。很長時間,什麽事也沒有發生,我剛想說話,聽到’咕嚕嚕’的聲音,有人便笑了出來,說是肚子餓了……我也想笑,因為我也餓了,可是笑了半截,我笑不出來……因為那個笑聲,不是屬於我們中間任何一人的。大家看我不笑,想了想,也就發現了……笑容都僵住,嚇呆了。再看時,我們身後,站了一圈人……原來那個洞很狹小,根本站不下這麽多人……可是偏偏就站了一圈,而且都是飄在半空的……大家腿都軟了,站起來就拚命的逃……開始大家都還在一起,後來就逃散了……那些人也不攔我們,但不管我什麽時候回頭,他都在我身後跟著,輕飄飄的過來,就像我的影子一樣,我怎麽也甩不掉它。”王立宏似乎還未從驚嚇從緩過來,馬傑與寧遠沉默著,等他說下去。王立宏又抬起頭來:“後來,後來我被追得跑不動了,就跳海裏去了。”“那你怎麽說有吃人的妖怪?”寧遠忍不住問道。“有嗎?”王立宏摸摸腦袋,茫然無知的樣子。

馬傑對王立宏說道:“你在這兒躺著,一會兒我們回來接你。”王立宏點了點頭,乖乖的躺下了。

馬傑一拉寧遠,示意他出去,寧遠皺著眉,一路也不留神,差點在門檻上絆了一下,馬傑問道:“想什麽呢?走路都不專心。”寧遠深思了一下,決定還是說出來:“我覺得王立宏好像有話沒說。”馬傑笑了笑道:“我也有這個感覺,但問題好像不是出在王立宏身上,而是出在那個洞裏。”

“看來還是得到了洞裏才能發現真實的情況。”寧遠說道,但心裏又實在不太願意去那個洞,他總對那個洞有一種不祥的感覺,避之唯恐不及。尤其是在發現報紙上的黑影,而報紙又離奇失蹤之後,也許那個洞裏,隱藏了太多的秘密吧。

“別遲疑了!走吧!”馬傑跺了跺腳,突然又叫:“糟糕!我把工具箱忘在快艇上了。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取一下。”寧遠來回踱了幾步,打量這島上的地形,突然瞥見溶洞邊的樹林裏,似乎有人影晃了一下,便追了過去。眼見著晃到溶洞口時,突然消失了。寧遠頓了一頓,見裏麵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不知是否該追進去,這一遲疑,聽見馬傑在下麵叫:“寧遠?寧遠,你在哪裏?”寧遠招了招手,馬傑卻像根本沒看見,一邊四處張望,一邊向遠處尋去。寧遠趕緊叫:“馬傑!”馬傑沒聽見,越走越遠。此時洞裏又發出了些響動,寧遠遲疑了一下,還是鑽進洞去。

洞裏很黑,但走了一段之後,眼睛漸漸便有些適應,也許是石縫中有些微光透出吧,寧遠看著腳底下,平時遊人多,踩得光溜溜的,兩邊的岩壁也被人扶得很光滑,看樣子並不是很可怕呀,寧遠有點懷疑起自己的直覺來了。

走了幾步,感覺腳踩上了什麽東西,光線不夠亮,看不太清,低下頭去,聞到一股煙糊味,摸了摸,有些灰燼,便明白了,昨晚上,王立宏等人便是在此處躲雨,這就是那個火堆燒剩下的灰,如果他所說的屬實的話。寧遠拍了拍手,又繼續摸索著往前走去。越走,路越窄,光線也沒有了,實在看不清前麵是什麽樣子,寧遠就有些遲疑,是否該等馬傑來再一起進去呢?這裏麵究竟是有什麽秘密?

剛想退出,又聽到有說話的聲音傳來,寧遠吃了一驚,這洞裏,怎麽會有說話的聲音?仔細聽去,卻又一點聲音也沒有了。寧遠好奇心被激起,又往前走去。走了一會兒,前麵的路,已經窄得僅能側身而過了,剛側過身過,突然感覺有一個臉色蒼白的人影,向自己撲來,再細看,又什麽也沒有,恍惚覺得,那個人影,像極了那像片上的四個少年之一,一個女孩。寧遠似乎又聽見了什麽聲音,仔細分辨,說的好像是“阿儀,你把手給我……”寧遠頓了一頓,又聽到驚叫的聲音,似乎恐懼從四麵八方襲來,深深的鑽進骨髓深處。寧遠頭一暈,已經擠過了那個最狹窄的地方,再睜開眼時,馬傑正呆呆的站在那裏,手裏拿著一盞照明用的燈。正四處照著這個洞裏的大廳。

寧遠忙問道:“你怎麽進來的?剛才的聲音,你聽到了嗎……”還沒問完,就覺得馬傑的臉色不對,馬傑的聲音也帶著點顫抖,“噓”了一聲:“你聽,你仔細去聽……”

寧遠突然失神,各種陳年的聲音便灌進耳朵:“儀姐姐”、“天哥哥”、“敏哥